余风不喜欢私生活被关注,这点蒋啸天还是能看出来的,不然他身为助理也不至于今天才来过余风的家。
总之这件事没办法明着跟余风说,因为蒋啸天跟蒋婷的姐弟关系摆在那,就算是想给谢安屿介绍工作,在外人看来也是藏着私心的。他给余风当助理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可不想给自己老板留下个爱走捷径的坏印象。
再说了,余风是他的老板,总不能跟老板说,我姐手头缺个模特,要不让住你家的弟弟去试个镜?他就算脸皮有城墙那么厚也说不出口啊,更何况余风又是非常公私分明的人。
所以这件事,蒋啸天只能暗戳戳地给谢安屿牵个线,其余的就看造化了。
给《charm》当模特总比给不知名小店铺当要强,光是合作费用就不是一个梯度的。而且谢安屿跟店铺也不打算签长约,这意味着他在哪儿当模特都不受限制。
万一蒋婷真的觉得谢安屿合适,想跟他谈合作,谢安屿经济困难,应该没理由会拒绝吧。
蒋啸天就想当个中间人,万一成了,既帮他姐解决了燃眉之急,也给谢安屿提供了赚钱机会,岂不是两全其美。
蒋婷皱眉看着蒋啸天,虽然她不知道蒋啸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照片上的人确实各方面都达到了她的要求。
“周五上午九点?”
“对。”
“你偷偷看一眼就得了,要是看中了想跟他谈,千万别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最好是装作在逛街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他的。”
蒋婷哼笑了一声:“我这还没见到本人呢,你就认定我能挑中他了?”
“都跟你说了他真人跟照片上不是一个level的。”蒋啸天说着把相册里拍的谢安屿的那几张照片删掉了。
乐来已经在书店工作了一个多礼拜了,周€€学校离书店比较近,他有时会过去看看乐来。这份工作乐来上手挺快的,他的工作服上别了个聋哑人标识的卡通胸针,来买单的客人一看便知他的情况,除了买单,其他事情都不会去打扰他。
之前乐来说要请周€€他们几个去他家里吃饭,因为几个人工作时间上总是有冲突,这顿饭就一直没有兑现。
这周□□个人总算都有空了,周€€现在成了乐来的联系员,约饭的安排都是他来传达的。
他们约的是晚饭,三个人开一辆车过去,乐来家地处的那条巷子太窄,汽车开不进去,周€€就把车停在了外面,几个人一起走进去的。
“这边老房子保留得还挺好。”周€€四下望了一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啊。”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在烧饭,巷子里飘满饭菜的香气,周€€肚子里的蛔虫都快被勾出来了,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给他们开门的是乐来的爷爷,老人见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院子里摆了一张不大不小的圆桌,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乐来还在厨房忙活。
谢安屿脚边蹿来一只白色的小狗,直往他腿上扑。谢安屿蹲下来揉了揉小白狗的脸蛋,小白狗不停地用鼻子拱他的脸。
这是之前谢安屿在陆洋那儿打工,经常在餐馆后门出没的那只小白狗,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多,不过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胖。当初这只狗戴着项圈,谢安屿一直以为他是有主人的,后来才知道那个项圈是乐来给他戴的,是防跳蚤的项圈。
从饭馆离开后没几天,谢安屿又偷偷回去了一趟,小白狗每天在饭点准时出现,谢安屿知道自己和乐来走了之后肯定不会有人再喂它,就把狗带走了。
小白狗留在了乐来家,乐来给它取名球球,他说不了话,喊不了自己给它取的名字,不过他只要拍拍手,球球就会过来。
余风低头看了一眼谢安屿脚边的小狗。
他对这只狗有印象,谢安屿用“小岛”的身份跟他聊天的时候,曾经给他发过一只白色小狗的视频,那只狗的胸口有一撮淡黄色的毛,跟眼前的这只一样。
“好肥美的小胖狗。”周€€蹲下来胡噜了一把它的脑袋,“天天吃的猪饲料吧,怎么这么胖啊。”
谢安屿垂目淡淡地笑着,轻轻揉着小狗的肚子。
“可不是,天天当猪一样喂的。”乐来爷爷笑着招呼他们,“你们坐,我进去叫乐来。”
乐来被他爷爷赶出来了,还有最后两个菜,老人家要亲自上阵。
乐来现在跟周€€挺熟了,他俩见面的频率比他跟谢安屿见面的频率还高,不过乐来是第一次见余风。
他用手语跟余风打了个招呼,谢安屿在一旁说:“这是‘你好’的意思。”
余风嗯了一声,也比了个“你好”的手语。
乐来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想打字给他们看,余风忽然比划了一段有点长的手语:“你直接比手语吧,我给你翻译。”
乐来诧异地看着他。
谢安屿已经自学了一些日常使用频率比较高的基础手语,但稍微有点复杂的手语他还是看不懂的,他有点状况外地看着余风和乐来。
“你会手语?”乐来用手语问余风。
余风点了点头。
谢安屿有点反应过来了:“余哥,你看得懂手语?”
“他不仅看得懂,他还会比呢。”周€€说。
乐来看起来很惊喜,除了他爷爷,和在残疾人学校的老师跟同学,他几乎没再遇到过懂手语的人,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被迫封闭的世界里忽然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乐来有些激动地比划着两只手。
“他说什么?”周€€问余风。
“他说他很高兴,除了他爷爷,又有一个人可以不那么费劲地看懂他在说什么。”
周€€笑了笑说:“我感觉他看你的眼神跟看财神爷似的,那眼睛亮的。”
乐来茫然地看向周€€,余风本来不打算把周€€这废话用手语翻译出来,但对他来说可能是废话,对乐来来说肯定不是。听不见声音的人接收信息本来就很困难,在他们眼里,跟他们交流的人诉说的每一个字眼都是珍贵的。
这大概就是手语存在的一部分意义,让语言和手势互通有无,让无声的世界踏进声音,让孤独的心靠得更近。
余风把周€€的话用手语翻译了出来,乐来笑了一下,对周€€比划了一段手语。
余风在一旁翻译:“他说看见我比看见财神爷更激动。”
周€€乐出了声:“你这形象一下子拔高到跟神仙比肩了。”
跟乐来相处久了就能看出来他是个挺开朗的人,如果他能说话,他一定会是个很健谈的人。
“怎么还没坐啊!”乐来爷爷端着餐盘从里屋走出来,“快过来坐,菜都快凉了你们还没动筷,乐乐你这孩子怎么招呼客人的。”
乐来跟他爷爷比手语,告诉他余风也会手语。
乐爷爷把菜放到桌上,有些惊讶地看向余风:“真的啊?你是专门去学的?”
余风嗯了一声。
乐爷爷把盘子放到桌上:“怎么会去学这个啊?”
“我弟弟也听不见。”余风说。
谢安屿一愣,看向余风。
他从来不知道余风还有个弟弟。
乐来爷爷眉头一皱:“也是天生的?”
“不是,他是后天性的神经性耳聋。”
“那能治得了么?”
“治不了了。”余风说,“他已经过世了。”
谢安屿觉得余风的声音好像比风声还轻。
乐来爷爷猛地瞪大了眼睛:“过世了?怎么这么早……是生病了?”
周€€站起身倒饮料,打断了他们:“吃饭的时候不提这些伤心事,什么时候开吃啊,我都快饿昏了。”
乐来爷爷连连点头:“对对对,不提这些,饿了就赶紧吃啊,怎么的,还得等我发号施令才敢动筷呢。”
周€€笑着说:“那肯定啊,您当长辈的不发话我这当小辈的哪儿敢动筷啊。”
乐来爷爷“哎”了一声:“快吃快吃,千万别客气,这些菜都是乐来做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乐来爷爷往自己的小酒盅里倒了点白酒,要给周€€敬酒,他知道乐来现在的工作是周€€介绍的,对他感激得不行。
说着老人家要往周€€杯子里倒酒,周€€赶忙拦住:“别别别,我喝不来白的。”
“一小口都不成?”
周€€笑着摇头:“白的真喝不来,而且明天早上我还有课呢,今天不喝酒。”
“你是老师啊?”乐爷爷有点意外。
“啊。”周€€点点头,“其实这事儿要谢的话,得谢小谢,他要不跟我介绍乐来,我还没机会把这工作介绍给他呢。您不知道,我那开书店的兄弟老跟我夸乐来,说他脑子机灵,手脚又利索。”
哄长辈开心这种事周€€在行,乐爷爷听说书店老板对自家孙子还挺认可,笑得合不拢嘴。
乐来拍拍他爷爷的肩膀,比手语示意他少喝点。
“没事儿,我高兴啊,喝多点又怎么的。”
乐来跟他爷爷从小相依为命,祖孙俩之间的默契是一朝一夕养出来的,一些简短的话,乐来看他爷爷的嘴型就能看懂。
谢安屿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他姑姑打电话过来了。
谢安屿拿着手机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姑姑。”
“安屿,晚饭吃了么?”
“正在吃。”
谢丽嗯了声:“这个月21号有空吗?有空的话来姑姑家吃饭,21号是吴梦生日,我们打算在家里做顿生日饭,帮她好好庆祝一下。”
谢安屿愣了愣,一时间没说话。
“有空就过来,成不成?”谢丽温声细语道,“姑姑都多长时间没见你了。”
“嗯,我会去的。”
谢丽喜笑颜开:“什么都别准备,人来就行,姑姑等你过来。”
谢安屿挂了电话,周€€正好从院子里走出来。
周€€看了谢安屿一眼,说:“我出去买点水果。”
“周老师。”谢安屿喊了一声。
“嗯?”周€€停下来看着他,“怎么了?”
“余哥他弟弟……”谢安屿欲言又止。
“挺意外的吧?”周€€笑了笑,“是不是没想到他还有个弟弟。”
谢安屿嗯了一声。
“不是他亲弟弟,他跟他弟没有血缘关系。”周€€挑了挑眉,“怎么了,你有什么想问的?”
“他睡不好……跟他弟弟有关系吗?”
余风半夜经常去阳台抽烟,有时是十一二点,有时是凌晨两三点,谢安屿碰到过好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