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上了前,却不敢动衣裳,更不敢去碰秦骛,只能跟扶容说一说,告诉他怎么弄。
扶容捧着衣裳,按照他们说的,一件一件给秦骛披上。
秦骛就张开双臂,站在他面前。
最后,扶容双手捧起帝王的十二旒冠冕,给秦骛戴上。
秦骛比他高出半个头不止,那冠冕又有些沉,秦骛不肯低头,扶容得踮起脚,才能帮他戴好。
好不容易戴好了,扶容松了口气,后退两三步。
秦骛穿着玄色的帝王冕服,腰间佩剑,不怒自威。
忽然,秦骛对扶容道:“登基大典,你和我站在一起,要给你做新衣裳。”
扶容微微抬起头:“我……”
秦骛上下打量他:“嗯,你的小太监衣裳也穿旧了,让掖庭给你拿一身新的,到时候你跟在我身边,拿着玉玺,别摔坏了,摔坏了把你脑袋砍了都赔不起。”
扶容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小声道:“那我不去了,让其他宫人去吧。”
秦骛的语气冷硬:“让你做拿玉玺的小太监,不是比拿着仪仗的小太监好多了?”
扶容无法拒绝,只能应了一声,然后看看秦骛。
冕服很合身,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于是扶容又得忙活起来,帮他把衣裳解下来,繁琐复杂。
好不容易弄好了,扶容累得微微喘气,鼻尖上也沾着汗珠。
正巧这时,小厨房把今天的燕窝端过来了。
秦骛瞧了一眼,最后对扶容道:“进去把燕窝吃了,你怎么这么弱?准备好了,去登基大典。”
“是。”
扶容接过燕窝,走进里间。
秦骛瞧着他进去了,转回头,朝尚服局的宫人扬了扬下巴:“给他做身官服。”
宫人们小心地问:“敢问陛下,扶公子的官职品级是?”
“他不做官,只是给他做身官服穿着玩玩。”
“那敢问陛下,是按照文官朝服,还是武官朝服的制式?”
“文官,给他做身红颜色的,他没穿过这个颜色。”
“是。”宫人们犹豫了一下,又问,“奴才们何时给扶公子量体裁衣?”
“不用量,我知道。”秦骛伸出双手,拢了一下,“他的腰就这么细,肩膀就这么宽……”
宫人们拿出软尺,小心翼翼地丈量秦骛用手比出来的尺寸,不敢碰到秦骛。
偏殿内室里,扶容把燕窝放在桌上,也不想吃,转头拿出自己的几本小书。
他从书上撕下一张纸,试着叠一个什么东西。
刚才在先帝的丧礼上,他看见用纸折成的小金锭。
到了地府还要用钱,他想要这个。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点,就被秦骛拉走了。
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折。
扶容试了一下,没有折出小金锭,只折出一只小纸船,还不太好看。
扶容捏了捏纸船,有点泄气,到了下面,纸船有什么用?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扶容连忙把小纸船收起来,端起燕窝,喝了一口。
他实在是不喜欢牛乳和燕窝的味道,小口小口地抿着,好久才喝了一点点。
没多久,宫人们又捧着各色补药进来了。
“扶公子,这些都是陛下吩咐的,您不爱喝药,陛下都让人制成了药丸。”
扶容苦着脸,看看没喝完的燕窝,再看看面前乌黑的药丸。
他抬头看向秦骛:“我没生病。”
秦骛抱着手,淡淡道:“快吃,把身子养好点。要是在登基大典上摔了玉玺,你哭也没用。”
扶容垂着头,捏起一颗药丸,蹙着眉塞进嘴里。
他手里捏着药丸,眼睛瞧着秦骛,趁秦骛不注意的时候,就把药丸塞进旁边的铜花瓶里。
等秦骛再转过头时,扶容正好把药丸“吃完”。
秦骛的登基大典前几天,宫人们遵照秦骛的旨意,一顿不落地给扶容送药,扶容总是把药丢到花瓶里。
其实他不想去秦骛的登基大典。
他跟在皇帝身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男宠。
要是不小心摔坏了东西,还要挨一顿骂。
他不想在文武百官面前挨骂。
他不想去。
第15章 冷宫
秦骛的登基大典前一日,清晨。
扶容窝在秦骛怀里,睡得并不安稳,紧紧地蹙着眉头,仿佛是被魇着了。
他倏地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望着帐子,扭过头,正对着一件挂起来的帝王冕服,还有一件正红色的文官官服。
扶容吓了一跳,喊了一声,噌的一下拽着被子,缩进床榻最里面。
秦骛早就醒了,刷地一下,身上的被子就被扶容卷走了。
秦骛皱着眉,拽着被子,把扶容给拽回来:“怎么了?”
“我……”扶容回过神,用衣袖擦了擦脸,“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在秦骛的登基大典上,把玉玺给摔了。
就像从前一样,秦骛说他“笨得要命”,还要把他送进冷宫,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扶容就这样被吓醒了。
一醒来又看见官服,他还以为梦境成真了,才这么害怕。
秦骛坐起来,探手试了一下他的额头:“没发热。”
扶容轻声道:“陛下,我不想去登基大典了,换个人捧着玉玺吧……”
秦骛正色道:“不行,你捧着。”
扶容脸色发白,秦骛捧着他的脸,让他看向冕服旁边的正红官服:“没让你穿太监的衣裳,你穿这个,和林意修一样。”
“我……”
正红色的官服,看起来就做工精致,比扶容穿的小太监衣裳好得多,但是……
扶容不想穿。
朝中大臣互相都认识,他穿成这样过去,又没有官职,只会让他更难堪。
扶容再问了一遍:“陛下,我能不能不去……”
秦骛打断了他:“不行,你得跟在我身后。”
秦骛容不得他拒绝,转身下了榻。
宫人们听见动静,端着东西就进来了。
洗漱的热水、更换的干净衣裳,还有扶容的补药。
扶容洗漱完了,捧着小碗坐在榻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燕窝。
随后,秦骛出去面见大臣,扶容便让宫人们把那些补药药丸放在案上,他自己慢慢吃。
趁着旁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扶容捏起一颗药丸,塞进床头的铜花瓶里。
就这样,扶容一颗一颗把药丸“吃完”了。
扶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怎么就不发热呢?”
他这几日都没怎么吃药,要是发热了,秦骛嫌他麻烦,就不会让他去登基大典了。
他也就不会在文武百官面前挨训了。
扶容想了想,走到门边,推开了门。
冷风夹杂着细雪,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把扶容身上的热气吹散了。
宫人们围上来:“扶公子要做什么?”
扶容道:“里面太闷了,我出来吹吹风。”
“扶公子还病着,还是回去休息吧。”
扶容想了想:“陛下在正殿见大臣,我去沏茶。”
宫人们连忙道:“陛下已经吩咐过了,往后就不用扶公子沏茶了。”
“嗯……”扶容没办法,“好吧。”
扶容回到屋里,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冷宫细细地从外面灌进来。
扶容吸了吸鼻子,爬上窗边的小榻,拿出自己的小书,撕下一张纸,折一只小纸船,夹进书里。
他想好了,没有小金锭,小纸船也很好,起码他有东西可以带着走。
扶容就这样在窗户边折了一上午的小纸船,
等秦骛回来,他就把窗户关严实了。
扶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秦骛看见他摸额头,也上前试了试。
“没发热。”秦骛把他抱起来,换到里面来,自己坐在窗户边,替他挡着风,“别坐窗户边,窗缝漏风。”
秦骛搂着他,见他呆呆的,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肉:“别发呆,我要批奏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