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秦骛踢到了香炉。
他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想起,前世在冷宫里,自己也是这样对扶容的。
那年是冬天,他和扶容和往常一样,窝在榻上过冬。
他裹着被子,紧紧地抱着扶容。
扶容献宝似的,拿出一小壶酒水,说是从掖庭的喜公公那里求来的,喜公公说是好东西,喝了就不冷了。
扶容嫌味道辣,用舌尖舔了一点点,就不肯再喝。
秦骛只尝了一口,便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他还是就着扶容的手,把酒全都喝了,然后带着满身的酒气,低下头,亲了扶容一下。
扶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秦骛便哄他“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酒?”
扶容摇摇头。
秦骛笑了笑,低声道“这是三鞭泡酒,你知不知道,喝了有什么用?”
扶容还是摇摇头。
秦骛没有回答,却用滚烫的手掌按在他的腰上“这酒果然有用,喝了马上就暖和了。”
这句话,扶容倒是明白了,秦骛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秦骛按着他的脑袋,最后问他“扶容,喜不喜欢我?”
扶容认真地点点头“喜欢,喜欢殿下。”
“乖。”
就这样顺理成章。
这是秦骛在冷宫里,过得最暖和的一个冬天。
倘若秦昭和他一样……
如今正是盛夏,秦骛一想到,这些场景里,自己要被秦昭取代,扶容要同别的男人做这些事情,便觉得如坠冰窖。
不会,秦骛尽力理清思路。
扶容一定是拒绝了秦昭,否则他不会离开船舱。
对,扶容拒绝了秦昭,扶容狠狠地推开了秦昭。
都是秦昭自作多情,痴心妄想,扶容一点也不喜欢他。
秦骛这样想着,慢慢冷静下来。
第51章 找他
九华殿里香灰漫天, 秦骛站在中间,活像是站在战场上。
秦骛手里攥着那张纸条,久久回不过神。
秦昭到底有没有对扶容做什么?扶容到底有没有答应秦昭什么?
按照常理推断, 应该是没有的。
扶容又不喜欢秦昭!不会和他有什么!
秦昭懦弱至极,他也不敢。
秦骛冷静下来, 一边不住地笃定自己的想法,一边却又忍不住想€€€€
那万一秦昭和他一样, 都臭不要脸、死乞白赖地缠着扶容,扶容能受得了吗?
他又不在扶容身边, 扶容一向心软,万一就被秦昭磨动了呢?
秦骛整个人都在暴怒边缘游走。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秦昭,你该死!
秦骛大步上前, 一脚踹飞香炉,铜香炉砸在墙上,哐的一声巨响。
又是一阵香灰。
忽然, 秦骛像是想到了什么, 立即走回去, 把踹翻的桌案给扶起来,用衣袖一抹案面,抹去上面的香灰。
紧跟着,秦骛撬开地上的一块砖, 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檀木匣子。
把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打开, 里面是这阵子,下属向他禀报扶容动向的所有字条。
按照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他应该看完就把字条全部烧掉。
可那是扶容, 扶容是例外, 秦骛就把有关他的所有字条都收起来了,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现在,秦骛把这些字条,按照送过来的日期,一张一张铺在案上,仔细看一看。
数一数秦昭在扶容身边出现了几次。
秦骛初看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秦昭怎么天天围着扶容打转?
秦昭教扶容骑马,教扶容看账本,让扶容给他守夜。
凡此种种,秦骛每次看的时候,都觉得火气上头,到了后来,他就只看扶容的事情,秦昭两个字都被他涂掉了。
现在数起来倒是很方便,只需要数墨点的个数,就可以知道秦昭在扶容身边都做了些什么。
好嘛,秦骛自己还给自己弄了点便利。
可是秦骛越看,神色越阴沉。
他冷冷地瞧着那上面布满墨点的字条,想要把桌案掀翻,却没有再动手。
他把字条全部收起来,放回匣子里,然后才一脚踹翻桌案,转头回了里间。
秦骛和衣在榻上盘腿坐下。
刚坐下,他就觉得不对,往榻上一倒,和衣躺下了。
他不给扶容诵经祈福了!
秦骛抱着手,闭着眼睛,回想着方才看见的东西。
秦昭中了药,拽着扶容在房里待了没多久,没多久是多久?
秦骛心下烦躁,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块小蓝布,握在手里,摩挲了许久,才感觉慢慢安定下来。
渐渐入夜。
秦骛没有传召,属下们也不敢进来收拾。
秦骛保持着一贯的动作,侧躺在榻上,手里还抓着那块小蓝布。
他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
秦骛梦见,那年冬天,他和扶容在床榻上过冬,顺理成章。
扶容还有些害怕,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疼得蹙起眉头,轻轻地想要推开他“殿下,不要了,难受……”
箭在弦上,秦骛皱着眉,拢住他的手“你刚给我下了药,扭脸就不认人?”
扶容紧张,舌头都打结了“下……下药?我没有……”
“你给我喂的酒,那个酒€€€€”
扶容听得认真,搂着他的脖子,微微靠近他“那个酒怎么了?”
秦骛趁机搂住他,往前一送,与此同时,堵住他的嘴。
又哄又骗,就这样顺理成章。
对秦骛来说,这是一场美梦。
可是下一瞬,周边的场景就变了。
秦骛猛然察觉,环顾四周。
冷宫变成了船舱。
扶容还抱着他的脖子,秦骛把扶容从榻上抱起来,抱着他,想要在船舱里走走看看。
这是哪里?这是扶容和秦昭南下的船上吗?
扶容随着他的动作站起来,脚尖又碰不到地,只能紧紧地搂着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蹙着眉,轻声唤道“殿下……”
秦骛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没事。”
秦骛走到铜盆边。
船舱昏暗,铜盆里又没有水,秦骛看不清自己的脸。
他抱着扶容到了舷窗边,忽然这时,船只颠簸了一下,扶容惊呼一声,就被秦骛压到了舷窗边。
扶容背靠着船板,秦骛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推开舷窗。
秦骛望向舷窗外,窗外江水静静流过。
正当此时,扶容攀住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秦骛猛然惊醒,望向江水。
江水粼粼,映出的€€€€
分明是秦昭的脸!
扶容的声音小小的,像小猫哼唧“不是说要解药吗?好了吗?”
秦骛迅速回过神,厉声道“没好!”
“秦骛?”扶容也察觉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变了,马上直起腰,想要从他怀里逃走。
秦骛一把抱住他,重新把他拉回来“是我!”
下一刻,扶容就抬起手,狠狠地推开了他。
相隔千里,秦骛和扶容同时从梦中惊醒。
秦骛猛地从榻上坐起来,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他最害怕的事情竟然入了他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