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待了一会儿,扶容就回去了。
未免娘亲担心,扶容没有把自己生病的事情告诉娘亲,只说自己临时找到了两本书,要在太子府修书,除夕那天再回去。
兰娘子虽然颇有微词,但也无法,只能由他去。
扶容好好地养着身体,到了除夕这天,脸色看起来好些了,才敢回家去。
扶容拢着手,往披风里钻了钻,往家的方向走。
都城里一派喜气洋洋,炖肉的香气、米酒的味道,还有小孩子的嬉笑声。
扶容脚步一顿,侧了侧身子,避开一个冲上来的小孩。
那小孩直往前冲,只是回过头,笑嘻嘻地同他说了一句:“对不住,哥哥。”
扶容笑了笑,也没计较。
扶容估摸着,鱼和肉娘亲应该已经买了,他就买了点蜜饯果子,还买了点烟花爆竹,花灯陀螺,都是小孩子爱玩的。
不过他小时候都没玩过。
他唯二的玩具,一个是娘亲用碎布头给他缝的一个小沙包,还有就是扶玉玩腻了,不要的小灯笼。
他现在有钱了,当然要全部补回来。
扶容买了一堆玩具,又给娘亲挑了两副首饰,才费力地抱着大包小包回家去。
还没走到家门前,扶容就闻见了饭菜的味道,还听见娘亲的声音。
“先弄鸡和鱼,快快快,要先拜神,菜先放着。”
扶容从门外探出脑袋:“娘亲?”
兰娘子看见他,迅速上前:“怎么这么迟才回来?修书不能明年再修……”
兰娘子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皱了皱眉,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说下去,拉着他的手:“快进来拜神,就等你了。”
“好。”
老皇帝迷信,底下的官员百姓,自然也跟着效仿。
兰娘子花重金请了一尊木神像回家里,点好香炉。
扶容跟在娘亲身后,家里的几个侍从也被喊出来,双手合十,一同祭拜。
兰娘子一早就准备好了祝祷词,口中念念有词:“天神大人,今日是除夕,马上就是年节了,保佑我家平平安安……”
扶容跟着一个劲地行礼。
不知道过了多久,兰娘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好了。”
“噢。”扶容停下动作,抬起头,“娘亲,你有没有跟天神大人说,我们家是哪家?万一天神大人记错了呢?”
“也是。”兰娘子转过身,补充一句,“我们家在齐国都城东六坊梧桐巷靠右第三家,我儿叫扶容,我叫兰因,我的丫鬟叫小桃……”
祭拜完了天神,扶容就被打发到厨房里打下手。
忙忙碌碌,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才终于做好了一桌菜。
扶容摆好碗筷,小丫鬟把温好的酒给每个杯子都满上,婆子和老门房把菜端上来,兰娘子就坐在主位,招呼他们:“好了好了,坐吧坐吧。”
扶容乖乖地挨着娘亲坐好。
兰娘子端起酒杯:“来。”
扶容笑了笑,也举起酒杯。
烛火憧憧,扶容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米酒,醇厚香甜。
吃过晚饭,天上下了雪。
扶容穿得严实,戴着帽子和手套,在院子里堆雪人、放烟花。
娘亲身边的那个丫鬟小桃,今年也才十五岁,正是玩心重的时候,也跟在他身后一起玩儿。
兰娘子抱着手炉,坐在檐下,笑眯眯地看着扶容玩耍。
梧桐巷的地段好,能看得见宫里放的烟火,不会被挡住。
嘭嘭几声,又有烟火在夜空之中绽开。
扶容举着两支小烟花,跟小孩子似的,在雪地里疯跑,仿佛要把之前没玩过的东西在一夜之间都补回来。
扶容跑到娘亲面前,兰娘子笑着道:“都多大了?我看小桃都没你这样爱玩儿。”
扶容把小烟花递给娘亲。
扶容疯跑了一阵,没多久就累了,挨着娘亲坐下。
兰娘子拨了拨他散在额前的头发,忽然想起什么,撑着头,看看小桃,再看看扶容:“容容,我们家也算是圆满了,过了年你就十八了,准备什么时候娶妻啊?”
扶容摇摇头,小声道:“我不想。”
兰娘子疑惑:“怎么会不想呢?”
扶容道:“不喜欢。”
“不喜欢?”
“对啊,不喜欢。”扶容挨着娘亲,用力地摇摇头,“不喜欢。”
“好吧,那就等你什么时候喜欢了再说罢,你高兴最重要。”兰娘子不再提这件事情,朝小桃招了招手,“回去了,都这么晚了。”
女眷们不好多留,兰娘子带着丫鬟婆子回房间守岁去了。
扶容就拉着老门房一块儿玩,老门房也遭不住,摆摆手要走了。
扶容没办法,只能自己回了房间。
窗户开着,扶容趴在窗台上,一只手拿着精致的小提灯,另一只手拿着小烟花,用小提灯里的蜡烛点燃烟花,自己跟自己玩儿。
他买了好多烟花,娘亲嫌他浪费钱,放出话来,要是他年节放不完,就把他给放了。
扶容翘着脚,悠哉悠哉地放着烟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夜色浓重的围墙那边,探出一双手。
下一刻,有人翻过了墙头。
有贼!
扶容抬起头,举了举手里的提灯,刚准备喊人。
轻轻一声,秦骛就落了地,走到他面前,捏住他的嘴巴:“是我,别喊。”
扶容手里的烟花还在静静燃烧。
火光映在扶容面上,扶容被秦骛捏着,扁着嘴,怪可爱的,秦骛没忍住多捏了两下。
扶容静静地看着他,举起手里的烟花,凑近他的手背。
松手!
秦骛被烫了一下,收回手。
扶容小声问:“五殿下,你不在宫中赴宴,来我家做什么?”
秦骛低声道:“有件事情告诉你。”
扶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小灯:“嗯?”
秦骛淡淡道:“太子又被赐婚了。”
扶容手里的烟花熄灭了,他抬起头,看向秦骛,目光探究。
“扶容,不是我。”秦骛正色道,“我没动手。”
这就是秦骛非要来一趟的原因。
上回太子被赐婚,他是在背后推了一把,这回他真没有动手,要是扶容误会了,那怎么行?
秦骛可不想背黑锅。
扶容知道,秦骛不屑于撒谎,他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秦骛耐着性子解释:“太子的婚事,能拖到现在,本来就是侥幸。现在姜家独女没了,老皇帝也开始着急了。”
“这回老皇帝给太子挑了柳家的女儿,十八岁,年纪相当,品貌端庄。还有两个侧妃,一个是陈家的,一个是孟家的。”
“他没有理由拒婚了。”
其实扶容也知道,太子殿下上次拒婚,也撑不了多久,他迟早还是会被赐婚的。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秦骛问他:“你跟他该断了吧?”
扶容摇头:“太子殿下不先说断,我就不断。”
秦骛深吸一口气:“这回他真挡不住。”
扶容无比执拗:“万一可以呢?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只要太子殿下不说断,我就不断,我总能等到那天的。”
“什么那天?”秦骛看着他,大约明白了什么,“他跟你许诺了什么?”
扶容没有说话,秦骛往前一步,脚尖抵着墙根,看着他:“他是不是跟你说,等他当了皇帝,他就能自己做主婚事了?”
秦骛正色道:“扶容,这种鬼话你也信?他做了皇帝,也照样没办法做主。”
扶容不想理他,用已经燃尽的烟花枝子戳他。
秦骛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低头看了一眼:“这是要赶我走了?”
“嗯。”扶容认真地戳他,“多谢五殿下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但是我想,太子殿下马上也要过来了,如果五殿下不想再躲进衣柜的话,最好现在就走。”
扶容抬眼看他,目光真诚。
秦骛对上他的目光,顿了一下:“就算他做了皇帝,他也护不住你。”
扶容认真道:“我说了很多遍了,我要找我喜欢的人,我不要找能保护我的人。”
秦骛道:“那你不会换个人喜欢?”
扶容正色道:“我已经换过了!”
又是话赶话。
秦骛又被噎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