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骛只管打仗,平时也没怎么管他们。
秦骛还在西北做摄政王的时候,他们还安安分分的。
现在秦骛登基了,他们反倒造反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可能是想着,秦骛如今登基,轻易不会御驾亲征,如果随便派个武将过来,他们也不是不能应付。
干脆就反了。
边关急报送过来的时候,秦骛正和扶容一起,坐在水上的凉亭里摸小猫,批奏章。
秦骛看着奏章,皱了皱眉。
扶容抱着雪白碧眼的波斯猫,给它顺顺毛,看向秦骛:“我想着,朝中刘将军,或者卫将军,都可以用,你觉得呢?”
小猫是秦骛从草原带回来的,不出秦骛所料,扶容特别喜欢,天天抱着玩儿。
秦骛像是想到了什么,却道:“我想御驾亲征。”
扶容有些惊讶:“可是……”
秦骛道:“我去才镇得住他们。”
“不会的,刘将军他们都不错的。”扶容看着他,“非去不可吗?太麻烦了,万一路上又生变数。”
秦骛却道:“我还有一件事情,得回去办妥了,你放心。”
既然他坚决如此,扶容也不再劝了。
定平元年,夏末。
秦骛率兵亲征西北,扶容留在都城,处理政事。
秦骛离开不过数月,都城里便入了秋。
可能是天气越来越冷了,扶容最近也越来越倦怠嗜睡,平日里总是懒懒的。
强打起精神批复奏章,做完事情倒头就睡,连吃饭也懒得吃。
这天,他刚起来上了朝€€€€
秦骛不在,便由他主持朝会,朝臣们都接受良好。
回来之后,换下朝服,扶容又看了一眼西北来的战报。
他倒是不担心秦骛,他会打仗,打起仗来,没人能打得过他。
果然,西北连连战胜,说是不日便能班师回朝了。
夹在奏章里的,是秦骛给扶容写的信。
扶容也很熟悉了,秦骛无非是说,自己又在西北给他搜罗了哪些小玩意儿,等回去了拿给他。
信的末尾,秦骛总会没脸没皮地问他一句,想他了没有。
扶容上回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秦骛回他说,还有一点儿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马上回来。
大约是管束部落,不让他们再有二心吧。
扶容看了信,把信塞进枕头底下,倒在榻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他实在是太困了。
扶容沉沉睡去,忽然,眼前烛光一闪,他仿佛掉到了一个黑暗的洞穴里。
扶容心下明了,他肯定是又入梦了。
他经常和秦骛一起做梦,他都已经习惯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只有一点烛光隐隐约约,脚下是狭窄的石阶。
扶容扶着墙,顺着石阶,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见了熟悉的背影,连忙小跑上前。
“秦骛!”
可是秦骛好像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有回头。
扶容跑上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秦骛的手。
扶容不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这又是什么新梦境吗?
好吧,扶容鼓了鼓腮帮子,抬起头看看秦骛。
秦骛手里举着烛台,他将烛台挪到石壁前面,好让自己把石壁上的东西看清楚。
扶容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
却被石壁上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东西?
四面石壁,全都雕刻着古怪的神像,神像怒目圆睁、凶神恶煞,或从嘴里吐出蛇信子一般的舌头,或没有双脚,只有一条巨大的蛇尾盘在腰下。
四尊神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扶容总觉得,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扶容有些害怕,下意识伸手去拉秦骛:“秦骛,我们走吧……”
可他还是拉不住秦骛。
烛火跳跃,秦骛的眼中,竟有几分狂喜。
他举着烛台,再凑近一些,细细地看那些神像。
他听不见扶容的声音,也感觉不到扶容牵他。
扶容实在是不敢看,便在正中找了个地方坐下,捂着眼睛,只透过指缝,目光跟着秦骛,生怕他丢下自己跑了。
扶容看着秦骛,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秦骛离开都城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他的身形依旧高大,只是瘦了许多,面色也有些发白,在烛光的映照下,竟然也没有什么变化。
他只有在看着那些神像的时候,眼睛是亮的。
给扶容的感觉,秦骛有点儿像失了魂的行尸走肉。
难道是征战太辛苦了吗?
扶容不明白。
临走之前,秦骛跟他说,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他要处理的事情,就是来这个地宫看神像吗?
这些神像代表了什么?是草原上独特的风俗吗?
秦骛仔仔细细地在地宫里转了一圈,把所有神像都看过一遍,然后走到石台边,把烛台放在石台上。
他又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在上面,迅速翻页。
扶容疑惑,想要凑过去看一眼。
可是他看不懂,这个是草原字。
不过他看得懂上面的图画,那册子上画着的,就是这里的神像。
秦骛看着册子,欣喜若狂,再三确认之后,转身大步离开。
扶容害怕他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连忙跟上去。
秦骛上了台阶,来到外面,推开门,朝外面吼了一声:“全都进来!”
外面待命的属下们立即应了一声,拿着绳索木梁,走进地宫。
一时间,地宫里挤满了人。
扶容也不害怕了,到处都是人。
秦骛站在地宫正中,低声吩咐:“把神像拆下来,带走,弄坏了一块,我要你们的命。”
“是。”
属下们立即行动起来,搬来梯子,爬到高处,绘制图纸。
所幸这神像不是一整块巨石雕刻而成的,而是由几块石头垒起来的,要拆下来,也还算方便。
扶容不解。
秦骛不是最不相信鬼神了吗?他要这些渗人的神像做什么?
这时,扶容听见有两个人在低声交谈。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怪渗人的。”
“别问了,主子让你搬你就搬,哪来这么多话?”
一个草原人转过头,秦骛有几个属下是草原人,扶容也知道。
那人低声道:“这是草原上的神明,我小的时候听老人说过,能求富贵升官,还能活死人、肉白骨……”
这人话还没说完,秦骛就敏锐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秦骛厉声打断他们:“滚出去!换人来!”
几个人灰溜溜地出去了,秦骛看不惯他们这样慢吞吞的,干脆自己上前,开始动手。
扶容越来越看不懂了。
秦骛还要求富贵升官吗?
还是说,有谁死了,秦骛想要复活他?
扶容还没来得及细想,下一刻,又是烛光一闪,扶容从梦中惊醒过来。
外面的天竟然已经黑了。
他睡了一整天。
可扶容还是觉得身上酸酸的,好像根本没睡好。
扶容强撑着,从床榻上坐起来,坐到榻前,拿起纸笔,要给秦骛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