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眼 第81章

沉闷枪声盖住了他说到一半的话。

手中枪械掉落在地,剧痛钻上心头,于白青的五脏六腑顿时产生了一种撕裂的感觉。

应晚对他扣下了扳机。

第62章 天鹅颈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青年就这样开了枪。

枪声响起, 几名距离路易最近的士兵连忙往前扑,把自家老板密不透风地围在中间保护了起来。

还有几人冲到了臂部中弹,捂紧手臂半跪在地上的男人跟前,想要将他当场击毙。

眼看士兵们同时拿步枪对准了受伤的于白青, 应晚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抬起手臂, 用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意识到应晚想要干什么, 被士兵们保护在中间的路易冷冷出声:“停。”

“先别动手。”

听到老板的命令, 站在男人身边的士兵们缓缓收起了上膛的枪。

“路易少爷, 我已经给出我的诚意了。”

将手指搭上手枪的扳机,应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路易眯起眼睛, 浓长的浅白色眼睫微微往上挑,眼角弯出一条细密的纹路:“我有给过你任何承诺吗?”

“哪怕真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现在也暂时没有和‘红尾鱼’交手的打算。”路易感慨似的轻叹了口气, “他们和父亲互相看不顺眼那么多年, 要是知道我除掉了他们的眼中钉, 说不定还会对我有所改观, 你说对不对?”

用余光看了眼身后受伤的男人, 他淡淡吩咐道:“带他走。”

路易的话音刚落下,便看到一名守在空地外围的士官正带着几个手下, 朝众人所在的方向急步走来。

“老板, 有情况!”

在路易面前立正站好, 他赶紧对自家老板汇报, “有大量警察和村民正在同时上山, 警方还调动了军装警员和警用直升机,正在沿山路设置大型路障。”

听到他的汇报,路易眸色微沉,却仍旧站在原地不动:“是第七警区的那帮人?”

只要是在锡隆府的行政管辖范围内,就连第七警区的准将都要给斯皮尔家的人几分面子。

毕竟这座原本贫瘠而又交通不便的南部省府,是凭借他们家族的长期投资和资金援助,才带动起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士官大声回答:“不是,看制服制式是第一警区的人马!还有两三架黑色涂装的直升机,上面写着‘IFOR’€€€€”

“IFOR?”

路易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IFOR是下辖国际刑警的特别任务执行部队,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出面。他只知道国际刑警在新泰有常驻办事处和驻守官员,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显出真面目。

青年也听到了士官说的话。他在山顶的烈风中弯起嘴角,像是在笑:“听到了吗?警方出动那么大阵仗,全是来救他的。你要是带他走了,那麻烦就大了。”

男人的出现确实是计划外的一环,路易原本的目的,只是想在帕班村设一个局,将001给抓回去。

他心里也明白,现在计划已经快要完成,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稍作犹豫,路易便给站在身后的士兵下达了命令:“通知机长马上起飞。”

“把这人打晕带去半山腰,放信号枪引警察过去。”

老板一下达命令,站立在四周的士兵就各司其职开始了行动。

举着枪走到虚弱的男人面前,士兵正要对他下手,突然看到男人抬起眼,用灼灼目光逼视着几米远外的青年。

抓着手臂的指缝间留出汩汩鲜血,于白青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已经丧失了痛觉。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那人身上,没有愤怒,也没有疑惑与不甘,如果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更像是一种犹如洪水猛兽般的无望。

即使是在“7.13”人质劫持案的现场,哪怕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手中还有武器,能够做出最后的抉择。

而现在,手臂中弹受伤严重,枪械也离了身,他已经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带着小孩离开这里了。

于是,他只能用混糊嘶哑的喉音开了口:“……回来。”

晚晚,回来。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对着小孩发出恳求,求他不要走。

脱去身上的白大褂,小孩当着他的面被那群人戴上了镣铐。双手被强行铐在背后,系在小孩手腕和脚踝上的金属镣铐在日光下泛着细腻的光芒。

明明只离他不到十米远,却又好像隔着千山万壑。

被押送着走上了飞机的舷梯,小孩脸上的神情平静无波,自始自终没有看过他一眼。

只是在舱门即将被关上的那一刹那微微偏过头来,像是想要对他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眼睁睁看着飞机的舱门在自己眼前缓缓合上,失血过多的乏力感顷刻间袭上脑海,于白青忽然感到眼前一黑。

整个人失去重心,如脱线的风筝般往后倒落,最后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是一幕清晰而又诡异的场景。

画面里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墙上挂壁电视机里的主持人正在播报着新闻。

那个主持人不是现在繁市电视台最热门的新闻主播齐致,而是一个他不记得名字的熟悉面孔。

他靠在床前,好像正在听着床边坐着的中年男人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他转过头想要看清楚坐在床边那人的脸,只觉得这人也有些熟悉,却怎么都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视线从男人脸上移开,开始观察四周,他用余光看到,摆满鲜花的床头柜前立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放着一张黑白色的相片。

相片里的人笑容明媚如春风,正是如花般美好的年纪。眼神虽然有些涣散,瞳孔里却写满了温柔。

那是一张小孩的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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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巨兽从山顶的空地缓缓抬升,破开云层飞向天际。

坐在卡座前轻抿了一口酒杯里的酒液,路易只觉得原本口感浓郁的佳酿不知为什么变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将酒杯放回茶几,打量着被绑在对面座椅上,注射了镇静剂后陷入沉睡的青年,他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躁怒。

精心设下那么复杂的局,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直到这一刻,路易才觉得自己勉强拿回了一点主导权。

想起之前被青年甩得团团转,一头雾水摸不到头脑的那段日子,他就有些无端的愠恼。

在父亲去世,留下的遗嘱刚被带走的时候,他以为这名来路不明的盲人临终关怀师是想用遗嘱当作勒索的工具,获取公司的股份或者巨额钱财。

他让人在青年留下的工资卡里打入了几亿泰铢,见没有人存取和支出,又通过他留下的联系方式进行了短信联络,让青年随便开价或者提出他想要的条件。只要能够归还遗嘱并签下不往外泄露的保密协议,一切都好说。

其实在那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等遗嘱一到手,就将这人灭口的准备。

没想到等了很久,青年依旧杳无音信,引蛇出洞的办法并没有起效。

后来,他利用多种途径得知,有个疑似青年的人好像出现在了繁市。目击者为了获得高额赏金,还偷偷给他发来了不少青年的偷拍照。

在那些照片里,他看到离开新泰后,青年似乎活得非常无拘无束。不是在街上摆摊,就是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在城区里到处晃悠,似乎完全不把潜在的危机放在眼里。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他雇佣了两名职业杀手前往繁市抓人。原本只是为了试探一番,没想到杀手会意外落入当地警方手中,从此以后没了音讯。

根据秘书的调查,两名杀手目前被关押在安全级别很高的监狱里,将两人杀人灭口的办法也宣告失败。

直到两个月前,“白屋”遭到不明人士闯入,在调取过往档案彻查整个公司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份在公司内部数据库里封存了多年的资料€€€€关于集团001号实验体。

用酷刑撬开博士的嘴,他很快得到了有关当年那件事的全部内幕。

整个SPEAR集团的研究员们都知道,“白屋”是公司级别最高的机密型实验室,却不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白屋”其实是父亲专门为了001号实验体而建造的。

而那个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临终关怀师,就是当年逃出“白屋”,从此以后人间蒸发的001。

作为备受整个家族宠爱,SPEAR集团的正统继承人,他却被敬爱的父亲整整隐瞒了十多年。

机舱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只剩下一盏昏黄的睡眠灯,打在青年安详的侧颜上。

唇色单薄,五官精致而又柔和。和传闻中那个在午夜俱乐部里令人惊绝的头牌不同,青年的美并不是咄咄逼人,而是润物细无声般的干净透亮,只要稍不留意,就会被勾去了心神。

盯着青年看了一会,路易用遥控器启动机舱里的投影仪,打开数据库里一段当年录制下来,却已经被封存的内部录像,点击播放。

这是当年记录针对001号所有实验中的其中一个片段,类似这样的视频档案还有不下几百份。

开始的画面是一面洁白色的石灰墙。墙壁前放置着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床前坐着一个身穿白袍的漂亮男孩,他的脖颈前围着一条银色的金属项圈,项圈的圆环吊牌上刻着“001”几个数字。

男孩独自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只露出一双明亮透澈的眼睛。

实验室的玻璃门被人打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抱着一只小猫崽走了进来。

看到工作人员怀里嗷嗷待哺的雪白色小猫,男孩的眸子里多了一丝亮光。从膝盖前缓缓抬起头,他眨巴着纤长的睫毛,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这只毛茸茸的小玩意。

一名自己认识的集团资深研究员站在实验室的玻璃墙外,用扩音器柔和地问他:“001,喜欢这只小猫吗?”

男孩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它以后就是你的了,”研究员笑着说,“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男孩咬了咬唇,在心里纠结了片刻,用稚嫩的声音轻轻开口:“叫白白。”

研究员笑的和煦:“好呀,那它以后就叫白白了。”

路易和视频里的研究员们并不知道,除了小猫的毛发是纯白色的,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视频用倍速的方式,记录下了男孩接下来每一天和猫咪在实验室里玩耍和睡觉的场景,画面的左下方也同时在记录着男孩身体和大脑的各项机能数据。

男孩在抚摸猫崽毛发的时候会心率加快,多巴胺也开始加速分泌,说明他这时候是很开心的。

反而在每个深夜,进入浅度睡眠的时候,男孩都会在梦里做噩梦,身体的各项数据也会随之产生变化。

就这样过了两周,还是那间纯白色的空房间,还是一开始的那几名实验人员。

看着坐在床前,抱着小猫在给它顺毛的男孩,研究员再一次用温和的语气问他:“001,喜欢白白吗?”

这一次,男孩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大使在遭遇不测的前一夜,大约晚上八时左右,曾经和一个人在你们家单独见过面。”研究员紧接着问,“大使见的人长什么样,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可以和我们分享吗?”

听到研究员问自己的问题,男孩的整个身躯顿时僵了一下。

将怀中的猫崽小心翼翼地放到床前,他垂下眸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铁门再一次被打开,走进来的却不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而是两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

两人走入实验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还在地上舔毛的小猫给拎了起来。

被人紧紧掐住后颈的皮毛,小猫疼得“喵”了好几声,开始在半空中使劲挣扎。

坐在床边的男孩刹那间变了脸色:“把白白还给我!”

他从床前站起身,想要朝着两名安保人员扑过去,却被系在脚踝上的脚链绊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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