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眼 第130章

由于应晚血液里本身就有标记,一旦干血里的挥发物质通过室内的通风管传播到全船,他血液里的标记就会产生同位素反应,触发其他乘客体内的生化标记。

“所以牧羊人想要做的实验,就是等血液开始挥发后,船上那几个他随机抽取,观察注射过血清的实验体能不能存活。至于其他人,都会成为实验的牺牲者。“

这些牧羊人匍匐在他的脚边,自言自语了一整夜说出来的计划,全部被他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于白青。

而依据自己现在的状况,只要血液流尽,或者停止输血,两者中任何一种情况发生,都会让干血立刻开始挥发,从而加速行刑的开始。

应晚能看出来,于白青虽然抱着他不撤手,此刻也正在千方百计地想办法。

看着老男人紧皱的眉头和阴沉着的脸,他试图再次出声安慰,微微张了张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听到他的话,于白青脊背僵了一瞬,随即低下头,在胸前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拿出了一块小小的布料。

他将布料叠成小块,缓缓放入了小孩的手心。

“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

于白青嗓音嘶哑,手心的厚茧轻覆上小孩的五指,又糙又硬,“我找了你很久。”

他没有说很久到底是多久。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间跨度太长,以年为计数单位,约莫等同于他的一生。

打量着手心里小小的边角料,应晚愣了一下,唇角随即扬起了一抹弧度。

“这样啊。”

他说。

能不能活下来,以后该怎么办,他现在全都没想。

哪怕下一秒死亡就要来临,他现在仍然只想待在于白青的怀里,哪儿都不去。

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他们兄弟俩仍然还是只有彼此,只剩彼此。

而现在,他已经越过谎言拥抱他了。

就这样静静过了一会,他察觉到于白青忽然拢紧他的后腰,单手脱下身上的外套,又解开了西装衬衫的领带。

应晚正要开口发问,就听到于白青在自己的耳边淡淡出声:“血液凝固后开始挥发,大约需要多久时间?”

不明白于白青为什么提出这样的问题,应晚微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半分钟到一分钟左右……怎么了哥?”

于白青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

没等怀中人反应过来,于白青便从腰间抽出一把迈克恩D38,对准了镜子后面祷告室的玻璃穹顶。

被于白青用外套盖住头,牢牢护在身子底下,应晚的眼前刚一黑,就听见耳畔传来两道震耳欲聋的枪声。

将外套悄悄拉开一条缝,他看到整个祈祷室的玻璃穹顶应声而破,掉落在地面碎成了无数的玻璃碎片。

打碎了祈祷室的所有玻璃舷窗,于白青把枪收回腰间,将自己的领结牢牢系上怀中人的后颈,开始为应晚血流不止的伤口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伤口刚止住血,高脚杯里的液体已经出现了停止反应的迹象,逐渐变了颜色。

包扎伤口已经用了三十秒,于白青心里明白,他们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眼看杯子里的血液马上就要开始挥发,应晚刚准备开口提醒,就被于白青用双手揽紧腰部,整个人扛上了肩。

察觉到于白青渐渐绷紧身体,用另一只手端起地上的高脚杯,应晚蓦地睁大了眼睛:“于白青,你€€€€”

他突然反应过来,于白青想干什么了。

果然,就在下一秒,于白青端起手中高脚杯,仰头喝下了他的血。

将高脚杯一脚踹入窗外的大海,他用手臂紧紧抱住怀中人的侧腰,从大敞着的舷窗往外跃了出去。

跳出舷窗的最后一刻,于白青回过头,望了一眼祷告室某处阴暗的角落。

不知道是在看谁。

海风呼啸着刮过耳畔,巨大的白色船体正在靠着岸边缓缓驶近。正值中午,岸边警灯此起彼伏,救援直升机倾斜着刮过海面,螺旋桨发出的轰鸣声振聋发聩。

而两人的正下方,是一望无际的雪白浪花。

急速往下坠的那一刻,应晚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紧紧环住了于白青汗湿的脖颈。

他哥就这样抱过他两次。

上一次带他跳楼,这一次带他跳海。

第93章 企定定

不是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 是一片浓雾。

于白青朝着前方伸出手,想要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重重迷瘴,却发现连同手臂也隐入了更深处,不见踪影。

他在找一个人。

这是他脑海里仅存的唯一一个念头。

他拼尽一切地努力活着, 就是为了找到他, 带他回家。

可是……

那个人现在在哪?

€€€€那个人是谁?

太阳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于白青紧锁着眉头, 微微垂下眼, 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件东西, 一把通体漆黑的武器。

是他自己的配枪。

他为什么会握着枪独自一人站在这里,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正当于白青握紧手枪,准备继续往前行时,他听到周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动静。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绝于耳,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环境噪音,例如相机按下快门的“咔嚓”声,小鸟站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还有一道刺耳而又熟悉的人声, 在所有的声音中显得尤为突兀。

“老子已经杀了那么多条子, 今天跟你们走, 怎么都是个死。”那人站在雾气中, 对着他嚣张大喊,“做个选择吧, 于队长!”

那人的话音刚落, 浓雾从于白青的眼前慢慢散开, 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变得清晰起来。

一切都依旧那么的熟悉, 这是“7.13人质劫持案”的现场。

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正被老白用枪紧紧抵住太阳穴,站在风中静静地望着他。

他们中间隔着一条细长的警戒线,明明只有几米远的距离,却像是隔开了生与死,爱与别。

于白青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比出了瞄准射击的姿势,高举着枪牢牢对准了对面的劫匪。

“只要我的手一松,炸药就会引爆。不答应我的条件,那就他死。”

“€€€€给你十秒。”

老白仍然在重复着和从前同样的话语,随着他开始倒数,他的面容突然出现了变化。

举枪劫持人质的,不再是凶神恶煞的炸弹狂魔“€€家仔”,变成了样貌温润的于成周,随后很快又变成了白发红眼的路易.斯皮尔。

时间不断地流逝,老白也一直在变成不同人的脸,口中的倒计时却依然在往下数€€€€

“八,七,六€€€€”

闭上双眼又睁开,于白青强行按捺住了心中那股强烈想要扣下扳机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的应激障碍症状再一次发作了。

正在这时,被老白用枪抵着的应晚突然出声,打断了老白的倒数。

应晚用一双悲伤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清秀的脸上泪流满面。

他的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眼中写满了绝望。

他说:“……哥,救我。”

听到应晚的恳求,于白青握枪的手颤抖不止。他刚把指尖缓缓搭上扳机,应晚的脸也和身旁的老白一样出现了变化。一会变成被枪爆头时鲜血淋漓的模样,一会又变成了在邮轮的俱乐部里,坐在Andrew大腿上满脸意乱情迷的神情。

然而,所有的应晚都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一句话:

【哥,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听着小孩痛苦至极的痛哭呐喊,于白青绷紧手臂,对准老白的胸口扣下了扳机。

枪声在耳边炸响,他眼睁睁看着老白缓缓往后仰倒,跌入雾中消失了踪影。而刚获救的小孩则满身是血地走到老白原本站立的位置上,缓缓抬起头,面带笑容地盯着他。

依旧是应晚的那张脸,嘴角却狰狞地裂到耳根,眼眶里空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

“过来呀。”

喉咙里发出来的尖锐音调熟悉而又陌生,小孩抬起两只鲜血淋漓的手,对着他张开了怀抱。

“他们全都死了,没事了。”应晚“咯咯”笑着,对他说,“过来啊,哥。”

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人影,于白青通红了眼,一字一顿道:“你不是应晚。”

“应晚”歪过头,似乎不太明白于白青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不是我,那我又是谁呢?”

于白青没有回答。

背后全是此起彼伏的相机快门声,支队同僚们焦急的声音也从对讲机里响了起来,吵得他头痛欲裂,不得安宁。

“各位观众,警方的谈判结果显然并不乐观,目前正与人质处于胶着状态€€€€”

“于白青,你在干什么,快把枪放下!”

听着对讲机里高钧的怒吼,于白青高举着手中的枪把,抬起枪口,稳稳瞄准了“应晚”的眉心。

“你是我发病时产生的幻觉,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他淡淡开口,“梦该醒了,我要去找他了。”

下一秒,他扣下了扳机。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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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

“嘀€€€€嘀€€€€嘀€€€€”

随着提示音响起,心电监护仪上的直线突然往上抬升,渐渐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移开垫压在病人胸前的心电除颤仪,负责抢救的医生惊喜大喊:“有了,起搏信号已出现,心脏开始节律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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