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已经知道的答案,林倾白却还是想要问的再清楚一些:“你利用我,利用你的婚姻,利用珉公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利用的?”
“没有。”
林倾白垂下头,低低的笑了说:“好啊,好.......有勇有谋,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
郗安冷着脸向殿外走,却在要跨出殿门时忽然又顿住了脚。
他修长的身影映在黑夜的漫天大雨中,双手紧紧的握成拳,似在竭力的隐忍着什么。
就这样过了半响,忽然他声音低哑的开了口。
“既然你知当年惨烈,那你为何没有问过一句,当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倾白一怔。
郗安却并未等林倾白回答,大步的走入了雨中。
林倾白呆坐在案几前许久,久到他看见案几上滴落了水滴。
他擦了擦眼睛,抬手捂住了脸,无可抑制的哭出了声。
第33章
那晚之后, 整个王府都被郗安封锁了起来。
所有的人不准出府,外面的人也不能进来。
林倾白更是连下人都不如。
下人好歹还能在院中活动,而他只能被囚在寝殿内, 半步都离不得。
王府中的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当真以为林倾白是得了风寒, 见不得风所以连大门都出不了。
至于朝堂上的人都忙的焦头烂额。
一边是刘尚书和周侍郎满门被杀的事情,另一面是郗安和珉公主的婚期将近。
这么多的事情都压在了朝廷的身上,自然也没有人会去记挂云王爷这个病秧子是不是又生了什么病。
郗安提防着林倾白, 就连每日给他送饭的人都换成了郗安的侍卫。
那些侍卫每日都守在林倾白的府门口,就连一只蚊子都难以飞到殿中。
林倾白便开始不吃饭。
每日侍卫来送饭,林倾白都坐在案几前像个雕塑般一言不发。
过了半个时辰,侍卫再进来收拾碗筷时,发现那些膳食依旧原封不动的摆在原位。
这件事不出两日郗安就知道了。
那天晚上, 郗安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林倾白的寝殿中, 身上还穿着军营的铠甲。
林倾白坐在案几前,他便坐在林倾白的对面。
侍卫上了两份晚膳, 一份放在郗安面前, 一份放在了林倾白面前。
林倾白不愿看见郗安, 便闭上了眼睛。
“吃饭。”
郗安沉着声音说。
林倾白如同没听见一般, 甚至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穿着一身白衣,就坐在郗安的对面,不过是抬手就可以触到的距离,可是身上却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抗拒与寒意。
郗安的手捏紧了筷子, 哑声问:“.......你要如何才能吃饭?”
又是良久的沉默。
郗安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上, 沉声威胁道:“你是要我掰开你的嘴, 给你灌下去吗?!”
林倾白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 一双眼睛冷漠的望着郗安。
郗安满眼的怒火便在林倾白寒冰般的目光中, 偃旗息鼓。
他放在案几上的手捏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来回了几个回合,郗安深吸了一口气,低了些声音说:“你到底要如何.......”
“每日红月进来送膳,我可以在府中任意活动。”
林倾白声音淡淡的提着要求,话语中却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郗安到底是妥协了,他闭上了眼睛说:“好.......吃饭。”
林倾白这才面无表情的垂下了眼睛,拿起了碗筷。
那日之后郗安也做到了他所答应的事情。
每日一到饭点便由红月来送饭,在饭后的一个时辰林倾白可以在庭院中随意走动。
只是无论他走到哪里,身后都会有侍卫遥遥的跟着他,一步也不落。
郗安也一改先前忙的连王府都不回的习惯,反而一到晚膳时他都会准时来到林倾白的寝殿,与林倾白一同用膳。
林倾白也不知道郗安是为了监视他是否通风报信,还是其他的原因。
如今林倾白什么都做不了,也就索性不愿意多想了。
二人一起用膳时,郗安开始还会问一问林倾白膳食是否合口味,或是身体情况,但每一次无论他问什么,回应他的都是一片无声。
渐渐的郗安也不说话了。
他们两个人只是吃饭,没有任何其他的交流,如同两个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日子进入了十月份,天气一点点的变凉,而郗安的婚期也
将近了。
这日林倾白用完了午膳,刚刚踏出门在庭院中消食,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
那声音尖利刺耳,直直的穿透了整个王府。
林倾白一顿,皱眉问红月:“怎么回事?”
红月哪知怎么回事,她连忙跑去事发地查看。
就在红月查看的期间,林倾白坐在庭院中,依旧能听见王府中不断的传来尖叫声。
林倾白听得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
他受不了这番尖利的叫声,抬手捂住心口,闭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身后的侍卫看见林倾白面色不好,走上前来,声音生硬的说:“云王爷,请你回寝。”
林倾白没力气与他争辩,便扶着旁边的柱子缓缓的站起身。
林倾白的手腕消瘦,仅仅是这几日他又瘦了一圈,穿着一袭白衣似薄纸一般,慢慢的向寝室走去。
林倾白回到殿内倚在床上,刺耳的尖叫声被隔绝在外,他心脏不正常的蹦跳才缓和了许多。
没多时红月就跑了进来。
她跑的急,脚绊在门槛上,差点摔了一跤,她的手连忙扶在门框上,这才稳住身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王爷!”
“王爷!”
红月脸色煞白,眼睛通红,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慌不择路的扑到了林倾白的身前,激动的嘴巴都在颤抖。
林倾白直起了身子,问:“怎么了?”
红月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说:“王爷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是咱们府中的侍卫小杨.......”
红月说的半半截截,林倾白还是不明白,他皱眉问道:“小杨怎么了?”
红月说道这里嗓子忽然哽咽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我过去看见,有一个人满脸的是血的在侍卫营门口爬,他被剜了双眼......被割了舌头........”
说到这里红月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艰难的继续道:“他脖子上套了一个项圈,拴在了侍卫营门口的大树下,跟个狗一样.......所有路过的丫鬟和下人都被吓到尖叫.......我当时就去问其他的侍卫到底发生了何事........”
“呜........他们说那个人是侍卫小杨,还说小杨得知了郗将军的事情,想要偷跑出去通风报信.......却被抓了回来,为了惩罚叛徒,郗将军.......郗将军下令剜了他的双眼,割了他的舌头,将他拴在营外.......让其他人以儆效尤.......”
这一番话说完,红月已经是哭的泣不成声。
林倾白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红着眼睛,抬起手紧紧的按住了胃部。
红月立刻反应了过来,她满眼是泪的蹲在了林倾白身前,哭喘着问:“王爷你怎么了?”
林倾白的脸色煞白,胃里突如其来一阵刺痛,痛的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用手紧紧的按着肚子,掐着胃部那块肉才能勉强缓解一些。
他记得小杨这个孩子.......
那孩子今年才十六岁,长得黑黑瘦瘦的,家是临城乡下的,说着一口临城话,笑起来老实淳朴,他每次见到林倾白的时候都会紧张的半句话都不敢说,于是红月还有其他的小丫鬟总是喜欢叽叽喳喳的逗他,将他逗得脸色通红,再嘿嘿的嘲笑他。
那孩子脾气好,被笑了也不恼。
他不善言辞,在侍卫营中总是做着最多的活。
有一次林倾白看见他大冬天在打井水,手中拿着好几双长靴坐在雪地中洗刷,冻得手指通红。
林倾白难得有闲心的问了一句,为何洗那么多的靴子?
那孩子一看来人是林倾白,吓得身子一抖,涨红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好了,他结结巴巴的告诉林倾白,是其他的侍卫前几日出勤,靴子被雪浸湿了,他正巧今日无事就想着帮大家洗一洗,明日艳阳天还也可以晒得干。
这般朴实善良的孩子,如今却被挖眼割喉,像个畜生一般被栓在了树下。
那该是多么的痛.......
林倾白的胃中痛的像是有一把刀在搅,他痛的弯了腰,手指紧紧的捏着红月的衣衫,哑着嗓子说:“叫凉瑶楚.......去叫凉瑶楚.......”
“好!好!”
红月慌不择路的向外跑,她刚推开殿门,却被门外的侍卫抬手拦住。
红月急的要命,哭着骂了侍卫几句。
侍卫转身看见殿内林倾白的情况,也被吓到了,他半分也不敢再阻拦,连忙跑出去找人去通传郗安。
凉瑶楚来的时候,林倾白已经缓过了最疼的时候。
他浑身虚汗的躺在了床上,手垂在床边让凉瑶楚给他诊脉,虚弱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侍卫在一旁守着,凉瑶楚也一改之前泼辣话多的性子,冷着一张脸,诊完脉便给林倾白开方子。
侍卫统领站在一旁问:“云王爷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