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身后拿到了那把尖刀,将刀递到了郗安的手中,用力的握住了郗安的那双手,将那双满是鲜血的手压在自己的心口,对他说:“你要报当年灭门之仇,我是太皇上之子,皇室嫡脉,郗安,你杀了我吧......”
“你杀了我,放了他们吧.......”
“别再恨了。”
郗安听见林倾白说的这些话,脸色猛地一滞,他像是甩开烫手山芋一般,猛地甩开了手里的那把刀,反手掐住了林倾白的脖子,将林倾白一把按倒在床上,死死的钉着他动弹不得。
郗安压在林倾白的身上,怒眼死死的瞪着他。
郗安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的刺猬,忽而怒极而笑的说:“.......用你的命来换他们活下去,凭什么?!”
“白序,你怎么那么大无畏?!”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的命有多值钱?!”
“你如今不过是我的禁囚,你的命也不过是我的掌中之物,是死是活,有何区别?!”
“我若不准你死,你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若你死了,我会把对你的恨更加倍的报复到你父亲,你兄长,报复到这整个阜朝每一个人的身上!你给我记住了!!!”
说完郗安一甩衣袖,不愿再多看林倾白一眼,大步的走出了殿室。
殿门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木门都快要被郗安给砸碎了。
林倾白就这样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望着天花板,望了好久好久,望的他手脚绵软,心脏麻木。
他忽然就觉得不痛了,只是有些想笑。
林倾白眼睛弯了弯,笑出了声,他笑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笑的口中满是血腥。
抬起手蹭了一把嘴角,满袖的鲜血。
第37章
林倾白病了。
那日他和郗安争吵之后就气病了。
高热不退, 昏迷不醒,是第二日来送早膳的侍卫发现的。
那侍卫一推开殿门看见林倾白躺在床上,房间纷乱, 案几掀翻在地上,上面的东西摔的七零八落, 床上地上满是鲜红的血迹。
林倾白穿着白衣蜷缩在那沾满血痕的床上, 没有盖被子,脸色苍白,四周寂静的可怕。
这一番情景当时就给那侍卫吓到了,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热汤撒了出来, 一下就烫到了手上。
侍卫也顾不得什么了,他慌忙的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壮着胆子凑近了些,唤了两声:“王爷......王爷.......”
看见林倾白的眉头皱了皱, 侍卫才猛地松下了紧绷身子, 跌坐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随后便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殿室,大喊着说:“来人啊!来人啊!王爷病了, 快去请大夫!”
凉瑶楚被郗安给关进了地库中,王府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大夫, 下人们不敢私自将凉瑶楚放出来, 只能在京城中寻到了一个药膳堂的老大夫前来。
那老大夫头发全白,年过花甲, 虽是比不上凉瑶楚, 但是在京城中也算是德高望重, 朝中许多官员富商都找他看病。
当老大夫被人扶着, 颤颤巍巍的来到王府时,林倾白已经悠悠转醒了。
下人们将他的床单被褥都换了干净,殿室中被摔碎弄乱的东西也都清理好了。
林倾白躺在床上,浑身没有半分的力气,他的头很痛,胸口也很痛,每一次呼吸心口就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他胸口,压得他喘息不得。
老大夫走上前,手掀开林倾白宽大的衣袖时猛的一顿。
他看见了林倾白手腕上的铁链。
那铁链虽是宽松,但也不知道林倾白是做了什么挣扎,愣是将自己的手腕上硌的满是红痕,有的地方甚至还磨破了皮,在他雪白的腕间触目惊心。
老大夫反应了一会,终是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一言,粗粝的指尖搭在了林倾白的手腕上。
他闭上眼诊了会脉,眉头却是锁的越来越紧,再睁开眼时原本浑浊的眼睛很是无奈的望着林倾白。
林倾白瞬间明白了,他在老大夫要出声之前,用力的拽住了大夫的手。
那大夫会意,止住了刚要说出口的话,捻着胡须沉思了片刻。
周围的下人倒是等不及了,侍卫首领沉声问道:“邱大夫,请问我们王爷是得了什么病,要多久才能好?”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大夫的脸。
也不怪下人们急,郗安现在性情不定,尤其是只要牵涉到林倾白的事情,更是暴虐无常,若是林倾白身子坏了,指不定郗安要怎么迁怒于他们。
林倾白的命牵动着大家的命,谁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就掉了脑袋。
那个大夫眼睛一瞪,怒声说:“你们还好意思问!将人拿铁链子铐着!又日日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这是对人还是对囚犯的?!是个人都得给关出病来!”
面对大夫的训斥,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有人说出一句话。
这事又不是他们干的,谁知道郗将军是怎么想的.......
只是没想到这些做大夫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差劲,本来以为凉瑶楚的脾气已经够差劲的了,谁知道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差的。
得知林倾白没什么大事后,站在殿内的几个人被老大夫急赤白脸的好一通骂,领了大夫开的方子后,你抢过来我抢过去,都想要拿着方子赶紧溜。
“我去拿药!”
“我去我去!”
“拿药的
地方远,我跑得快,这种事情应该让我来!”
到最后几个人争来争去也没争出个结果,三四个人拿一个药方都跑了,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那个侍卫统领了。
侍卫统领笔直的站在殿内,转身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殿室,又回过身对上了老大夫怒气满满的目光。
他沉默了一会,面无表情的说:“我.......我也去拿药。”
也不等回答,侍卫统领转过身大步的走了,一时间房间里只余下了老大夫和林倾白两人。
林倾白躺在床上,目光平静的望着大夫说:“邱大夫,人都走了,直说吧。”
房间内只余两个人,邱大夫脸色的怒色瞬间散了,他转过身满眼心痛的望着林倾白,心中无比唏嘘感叹。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道云王爷。
曾经的云王爷面容清秀,足智多谋,在朝中手握重权,出行时万人参拜,可谓是风光无限。
而现在呢.......
郗将军叛了,京中人人都在骂郗将军,同时更是在唾骂云王爷。
子不教父之过,可若是那人没有父母,那便是师之过了。
郗安打小就跟着云王爷长大,他如今起了叛心,那也必定是云王爷言传身教。
说不定就是云王爷想要夺权,这才让自己的徒弟出手。
不然就凭郗将军一个年少武将,又如何能如此短的时间就将京城搅弄的风云波动,民不聊生!
定是云王爷在背后主使!
可恨!可恶!此等小人该被五马分尸,处以极刑!
人人都这样骂着,恨不得冲进王府来,将林倾白先杀后快。
正因为此,今日王府的下人来药膳堂请邱大夫时,周围人一听说是要为云王爷诊治都纷纷嗤之以鼻,说不让邱大夫去,就让云王爷病死算了。
死了也是老天开眼,收了他这个恶人!
医者仁心,邱大夫还是来到了云王府,却万万没想到看到是如今这一幕.......
林倾白如同囚犯一样,被铁链锁在床上,重重侍卫把守监视,而他面色苍白似纸,骨节清瘦,身体虚弱的连呼吸都困难。
见到此等情景,再多的谣言也不攻自破了。
邱大夫犹豫了一下,说:“云王爷,你的身体情况不太好........”
林倾白说:“我知道。”
邱大夫叹声道:“云王爷数年前应是生了一场大病,伤及了根本,但是多年以来王爷心绪平和,食补药补都做的很周到,一直以来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情绪波动太激烈,气血亏空,身上的顽疾.......”
林倾白不愿再听这些,直接打断了邱大夫的话问:“我还有多久?”
邱大夫嗓音一顿,半响沉着声音说:“若是能保持心绪平稳,还能有三个月........”
林倾白的手一点点的抓紧了床单,半响他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说:“够久了........”
还有两三个月他就可以走了,再也不用看见这场闹剧。
他甚至觉得时间有些太久了。
只是不知待他走的那一日,这江山是谁的江山,天下又是谁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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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倾白这一病便病的久了。
郗安应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第二日的早上便有下人走进来,将林倾白手上的铐子解开了,紧闭的殿门也打开了,就连守门的侍卫也少了一半。
甚至连莲姨和红月都可以进殿伺候。
只是此时林倾白就算没了手铐,也半步都挪不下床,这个手铐带或不带也没什么区别了。
倒是郗安,没有来过一次。
莲姨总是在林倾
白耳边念叨着,劝着林倾白说:“云王爷,郗安少爷忙,等忙完了定会来看您的........”
“少爷人没来,但是如今您用的药膳,这些上好的中药,全部都是少爷送来的.......”
“少爷的心中还是惦记着您的.......”
莲姨年纪大了,一辈子都在府中伺候人,是个妇道人家,不论外面风云如何,她还是守在自己的王府,眼中只看着那些人,只看着这片地。
只要郗安少爷和王爷都好,那就好。
林倾白听见莲姨的声音沉沉的闭上了眼。
他心知,郗安怕是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