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向来宠他的霍闲却没有答应，“罗刹教的水牢不是一个好地方，你乖乖留在这里，想吃什么让厨娘给你做，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练功，乖。”
霍垣撅起嘴：“我又不是没见过不好的地方，水牢再不好总归也没末世令人难受。”
“垣垣。”霍闲微微收敛笑容。
“……好吧好吧，我不去，我让厨娘给我下馄饨，你快点回来，我们一块吃。”
……
霍闲没骗霍垣，罗刹教的水牢确实不是一个好地方，尤其对于被关进水牢受刑的人来说，恐怕也只有经历过非一般人能承受训练的死士才能保持神智。
瓶儿，准确说，是叫胡轻言的人在被关进水牢的第二天就想求死，可惜，霍闲叮嘱过殷翎，不要让人死。
等到霍闲来到水牢时，胡轻言已经只剩半条命，不过比起这个，霍闲更意外自己看到的人。
瓶儿，也就是胡轻言，是个与沈清逸长相有七八分相似身形娇弱的女子，可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拥有喉结，四肢颀长的男人，五官也不再是先前的五官，变成完全性质的男人脸。
他看向殷翎，怀疑她是不是带他来错了地方。
殷翎似是读懂他内心，解释道：“教主，他就是柒贰口中的瓶儿，脸上易了容，身形也用缩骨功缩小，这是他易容的面具。”
因为巫医事件，殷翎是生怕再出一丝纰漏，抓到人后都不敢离开，亲自盯着才放心，面具便是她亲手从胡轻言脸上取下。
“他是谁的人？”霍闲问。
殷翎垂着脑袋，声如蚊呐：“是……雷尊主。”
霍闲微微挑眉，他本来是没指望得到答案，所以打算亲自来审一审，结果殷翎居然给出了名字。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殷翎头埋得更低，只是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担心他会因为幕后之人是雷皓兴又牵连到巫医。
“将他嘴里的布取出。”霍闲吩咐一旁看守。
看守立刻执行，殷翎却紧张道：“教主，要当心他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说出，半死不活的胡轻言刚好睁开眼睛，目光和霍闲对上，嘴角也翘起一抹堪称狠毒的弧度，那是一种对自己的狠毒。
“殷护法此前可见过有谁咬舌自尽？”霍闲漫不经心问。
殷翎愣了愣，摇头：“属下不曾见过。”
霍闲笑了：“那今日本座就告诉你，咬舌确实可以自尽，不过，却并非必死无疑。”
殷翎不明所以，而很快她就知道，霍闲不是无的放矢。
胡轻言在被取走嘴里的布团后就立刻咬上舌头，他用的力不小，一下就让他尝到了口中的血腥，而与此同来的还有巨痛，人的身体会本能抗拒伤害自身行为，譬如咬舌这种行径，身体会本能抗拒继续。
而如果从医学角度来分析，即便咬舌自尽也不是在咬舌后立刻毙命，舌头拥有很强健的肌肉，一口咬断很难，舌头上面分布了密密麻麻的神经末梢，非常敏感，用力咬下会刺激大脑从而激发身体天生的自我保护机制。另外，想要咬舌自尽，最起码得是从舌根咬，而牙齿的位置注定不可能咬到舌根位置，虽然会失血过多而亡，会因疼痛昏厥，会因血液倒灌进喉咙影响呼吸道，还会被咬下的舌头堵住喉咙，但都并非即时。
殷翎诧异地看着满嘴血神色痛苦扭曲的胡轻言，突然觉得自己了解的还太少，以及，她心底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比起咬舌能否自尽，霍闲更想知道殷翎是怎么知道胡轻言叫胡轻言，胡轻言又如何吐露他背后的人是左尊主雷皓兴，胡轻言在他来时会咬舌自尽，难道殷翎问的时候就没有这想法？
“鞭子。”霍闲朝看守伸手。
鞭子自然是牢房中少不了的刑具之一。
“拎一桶盐水来。”霍闲又说。
鞭子沾盐水……也不稀奇。
倒是胡轻言惊恐地瞪大眼睛，开始挣扎起来，因舌头受伤含混不清道：“我棱缩的都已经缩了，四雷皓兴（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是雷皓兴）……”
霍闲仿佛没听到他所说，看守很快将盐水送来，他自顾将鞭子放进盐水中，又拿出，然后挥鞭，举手投足间不见半点戾气和杀意，甚至还有几分优雅。
水牢里很快响起杀猪般的惨叫。
起初胡轻言在求饶，求饶无果改为咒骂，但随着霍闲一鞭子一鞭子落在他身上，他身上皮开肉绽，他连咒骂也咒骂不出来，只余哀求，哀求之余也把殷翎卖了。
“……是左尊主和巫医，殷护法答应我，只要我咬死左尊主，摘出巫医，她就能救我出去。霍教主，我有证据，我真的有证据，证据就是我易容用的面具，那是一张**，从那个叫瓶儿的女人脸上取下，是巫医动的手，柒贰是我第一个迷惑的死士，后面还有其他人，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殷护法还给我吃了一颗护住心脉的药……”
霍闲在听到他说出“殷护法”三个字时已经转向殷翎，略显昏暗的水牢中，殷翎面色如纸，唇色与脸色几乎也成了同一个颜色。
等到胡轻言终于喊完一通，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不大的空间里落针可闻，连呼吸几乎都听不见丝毫。
“殷护法不解释？”良久，霍闲才缓缓出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殷翎手里还捧着胡轻言的**，手臂幅度很小地颤着，她没有抬头看霍闲，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缓缓跪了下去：“属下私心作祟，请教主降罪。”
“呵。”霍闲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审视她，讥讽道：“枉本座一直觉得你比莫护法聪慧心细，今日一事，倒是让本座看见了你的愚蠢。”
殷翎心脏一紧，牙齿咬紧下唇，浑身绷紧僵硬如石块。
先前霍闲已经知道她师父巫医与左尊主密谋，但她没有选择相信霍闲，而是选择摘除自己的师父，她自私，也愚蠢，她对霍闲的不信任不仅害了自己，也将师父又拖下了深渊。
“本座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给他喂了护住心脉的药？”霍闲最后又问。
殷翎摇头：“那是七绝散，服用者七日后将命丧黄泉。”
霍闲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一字未言，转身离开时吩咐看守将柒贰从水牢放出。
殷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失力般跪坐在地。
揣着一肚子火出了地牢，霍闲很有暴力将一切破坏的冲动，倒不是殷翎在他心中有那么重要的地位，而是不被信任的感觉过于糟糕。
好在他也不是小孩子，成熟的成年人会用自己的方式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等回到院落时他已经将负面情绪压了下去。
殊不知，正等他吃馄饨的小祖宗送了一个大惊喜给他。
第193章 魔教教主天下第一（12）
教主令确实有机关， 而且霍垣打开了机关，忽略那根如果冒冒失失开启机关便会触发的毒针，机关内藏得的的确确是下半部《罗刹心经》。
“垣垣， 你有没有遇到危险？”霍垣虽然刻意忽略了毒针，可霍闲还是敏锐地发现了藏暗器的地方。
霍垣不说归不说，被发现后也没隐瞒，将毒针告诉他，同时也为自己挽尊：“我看了那么多部剧已经很有经验， 开启的时候我都站侧面， 拿钩子把坠子拉开的。”
教主令下方有专门用来挂坠子的地方，有了坠子，让整块令牌看起来有格调了不少， 可也因为有坠子， 才显得累赘， 起初霍垣还没在意，越看越觉得多余。
紧接着他就发现那个用来挂坠子的地方用力拧是可以拧动的，就像是一颗螺丝，可以旋出。
因为他的谨慎， 机关里藏着的毒针并没有伤到他半分，即便如此， 霍闲也是一阵后怕。
“霍闲，不管毒针了， 你快看看下半部心法，我就认出了《罗刹心经》四个字，其余字一个没认出来。”霍垣岔开话题，将细细一根卷轴递到霍闲面前。
霍闲望着那还没婴儿小拇指粗的一根卷轴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就这？”
“就这。”霍垣还一本正经回答，又示意他看藏卷轴的地方， “机关藏口就这么点大，别看这卷轴小，展开来也有十几公分，就是那字特别小，不找个放大镜根本看不清。”
霍闲展开那堪称迷你的卷轴，这卷轴似纸非纸，似布非布，非常轻盈，颜色微微有些泛黄，不知是时间的沉淀还是本身如此。
卷轴开头的四个字《罗刹心经》还是挺好辨认的，因为挺大，正文内容字差不多只有蚂蚁那么大，倒也没到得用放大镜的地步，只能说霍垣的员工培训课上没培训他对小众文字的学习。
“这是西域一个小国的文字。”霍闲给他解释，“西域不同于中原，环境的劣势让西域人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交通极为不便，所以有很多国家分立，这些国家有可能连中原一个村庄都比不上，也常年无人造访，所以会形成自己的文字和语言。这些小国家可能在短短几年几十年间就会因为各中原因覆灭，他们的语言文字会难以保存下来，因此管理局可能也没收录到。”
“原来如此。”霍垣受教地点点头，又夸赞：“霍闲你好厉害！”
对于他的夸赞霍闲自然很受用，“原主是在后山一个隐藏很深的山洞里找到上半部《罗刹心经》，除《罗刹心经》外还有文字的传承，原主靠自学认全了那些文字，也看懂了《罗刹心经》。”
霍垣连连点头：“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跟我一起练功？”
“是该闭个关练功，不过，在闭关前，有些事情得处理妥当。”霍闲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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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闲不是一个醉心权利的人，但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责任，纵然他现在说他想和霍垣隐居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事，罗刹教内一些人也不会让他如愿，死了的前教主永远比活着隐居的前教主更安全。
左尊主雷皓兴，右尊主骆乘风，白护法玉离白，玄护法杨惊蛰，有一个算一个，不管他们之前有什么心思，他现在都会给一个机会，一个效忠于他的机会，如若不愿，他也不会赶尽杀绝，但是他会废掉他们的武功，将人逐出罗刹教，与鬼医同样的待遇。
霍垣很是担心，霍闲的手段太过粗暴，也等于是一次挑衅罗刹教全教，倘若那些有异心之人借此机会联手对付霍闲，那霍闲将四面环敌。
但霍闲却是道：“现在是最好的清理门户的时间，给他们的时间越长，他们能够发展的自身势力越强，对我而言并非好事。”
“可你也能在练完下半部《罗刹心经》再清理门户啊！”霍垣想不通。
霍闲好笑说：“垣垣，你可知道，练武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欲速则不达，武学心法的根基就像建筑大楼的地基，一旦地基不稳，日后可能一个小小意外就能让整座大楼倾塌。”
霍垣茫然地眨眨眼，他看电视剧的时候主角都是三两下就把功夫学会的。
然而霍闲却很无情地告诉他，电视剧终究是虚构，现实还是得回归现实，况且，即便是电视剧里，主角大多还是从年幼时就开始习武，即便遭逢意外失去武功又得上乘武学，那也是靠时间大法压缩时间。
霍闲清理门户势在必行。
殷翎因为巫医的事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莫上扬勉强可用，另外的两名护法玉离白和杨惊蛰原主和他们交集不多，对两人的印象不好不坏，最大的印象是玉离白是个风流才子，生性自由，爱好酒色，无明显效忠对象；杨惊蛰冷若冰霜，冷面阎王，本来是他负责死士训练，但他和骆乘风间有隔阂，骆乘风利用他的尊主之位夺了他的权并打发他到雷皓兴那里，负责罗刹教的外门事务，常年来无影去无踪，有没有和雷皓兴成为一条船上的人尚不可知。
教主传令所有堂主级以上掌事立刻回教，如若时限内未回，将被断一臂逐出罗刹教，按理，后果说的如此明白，哪怕下刀子也要赶回，然而，总有人在霍闲的底线上蹦€€。
鬼医和巫医是其二，雷皓兴是第三个。
有一说一，罗刹教能用的人委实不多，管理也不大有章法，起码在霍闲看来并不像一个大教派该有的模样。这一切其实也与七年前教内大乱有关，原主赶鸭子上架，此前根本从未接触过教内事务，被糊弄着糊弄着，教中的管理便成了如今简单模式。
霍闲在落霞山山顶大殿外的广场上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会议，会议内容是整改教内。
首先，废除左右尊主，改为副教主，教主不在时，负责教内一切事务。
出席本次会议的原右尊主骆乘风听到时略微有些诧异，但很快心中还是冷笑，心道：说的好像你是教主就能管理教内事务似的，殊不知，你的权利早已被姓雷的吞了七七八八。
可下一秒，骆乘风就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霍闲当众宣告，原右尊主雷皓兴自今日起逐出罗刹教，他的一条手臂也将日后永远留在罗刹教。
不仅骆乘风，所有人都震惊万分，尤其这里面不乏雷皓兴的拥趸。
“本座知晓你们当中多人意欲追随雷皓兴，本座也不为难你们，自断一臂，即可与他共进退。”霍闲根本不给众人议论的时间，兀自挑明，将选择砸到他们脸上。
“教主，这……似乎不妥？”莫上扬汗都下来了，他比原主更了解教内势力分布，也知道雷皓兴的野心，一直培植自己的势力，正因如此，他才清楚雷皓兴有多难对付。
霍闲没理会他，他的声音通过内力传遍整个广场：“入我罗刹教，你们忠心之人只可是本座，若有异心，休怪本座心狠手辣。”
若在之前，大多数教众可能不会把这位无资无历教主的狠话放心上，可鬼医和巫医两位在教中地位仅次于教主和左右尊主的长老被毫不留情重伤，鬼医更是废了一身武功扔出落霞山，还向全江湖宣告，足以说明今日的霍教主已非往日霍教主，没人敢质疑他的话。
而在武侠的世界，谁的拳头大，位置高，谁就有绝对的话语权。
霍垣一颗心悬得老高，他是真的非常担心霍闲三言两语就把那些教众激怒然后反抗，到时候不血流成河也要血流成河。不过结果比他想象得要好，起码没人跳出来对霍闲动手。
可要说那些人真因霍闲几句话就完全臣服于他，效忠于他，明显也不现实。
继公开处置雷皓兴之后，霍闲继续大刀阔斧地整改罗刹教内部，在今天这场会议前，他就列了一个完整的章程，用他的话说，门派教派便如公司，规章制度等一切都有明确的条例，部门和部门间彼此独立又有合作，每个人都每个人该做的事，才是管理好一个门派/教派最妥善的方式。
新的管理制度初实施时肯定很难适应，不过人本身就是一中适应性很强的生物，尤其罗刹教内部本身对人员管理极为严苛，执行力强，故而适应起来还是很快。
在罗刹教上下开始适应新的身份和职务时，也有人肺都快气炸了。
肺快气炸之一：骆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