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81章

至此,他陡地想起一件事:从东宫一行过€€了夔川渡开始,派去监视其动向的人,就再也没见到他身€€边那个少言寡语的侍卫了。

将离。

武烈帝瞿然心惊,就在这时€€,殿外响起急促的通传声€€€€

“急报!万岁不好了,甘、青两州守备军无令北上,打€€着诛邪旗号横渡古洛河。襄龙卫营帐虚空无力防守,大军已直逼京城而来!”

第87章

武烈帝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岔子, 然而€€仅余的理智告诉他,从褚尧踏入无极殿的那一刻开始,一张目标明确、严丝合缝的大€€网就已经罩在他头顶。

襄龙卫抓住满面惊惶的手下, 急声问:“前哨看清了吗,当真是€€甘、青两个€€州的守备军?”

将离甲胄严整, 腰间悬正佩剑, 臂间架着兜鍪。他敬过€€战前一炷香, 转身屈臂, 向€€堂下坐着的两州主€€帅,周冠儒与骆敏二人行了抱拳礼。

“两位大€€人义举, 卑职在此替殿下谢过€€!此战无论成败, 太子殿下都将兑现承诺, 保二位家眷无恙。”

周冠儒坐在椅上, 眉间还€€残着水土不服的恹恹之色€€€€几年未见,州府大€€人的骑术并不见长。

闻言他浅摆了下手,道:“将军言重了, 诚如老谷主€€手札中所言,万岁这些年倒行逆施, 原是€€为了行此妖法。下官也算解了心头一桩疑惑。”

当年掘堤破圩,甘州八地尽数被淹, 生灵涂炭,苍天见怜, 唯有身为一国之君的武烈帝却无动于衷。

周大€€人多年来一直想不通这件事, 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承天运而€€生、素有贤名的皇帝怎么突然就沦落到这份上, 除了爱子心切, 他想不到别的解释。

事实上,不只是€€他, 天下人都作如是€€想。“祸国灾星”的骂名砸到东宫头上,一戴就是€€二十年。

他们€€对此视若寻常,并不愿讨论其他可能性。除了真相太过€€骇人听闻,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外,对于上位者本能的敬畏,也掐断了他们€€探究其他可能的兴致。

东宫是€€皇帝野心的替罪羊,也是€€庸者人云亦云的挡箭牌。

想到这里,周冠儒深觉一阵愧疚。

“但请将军放心,甘州守备军三万,愿为殿下马首是€€瞻。”

将离颔首,随即看向€€一旁的骆敏:“骆大€€人呢?”

骆敏忙搁下手里茶盏,欠身道:“下官既然来了,便也绝无二心。只是€€€€€€”

顿了顿,他语中带了几分试探之意:“殿下信中所言,宗亲之乱后留下的家财,任由地方府衙处置,不知是€€否作数?”

将离微然一笑:“这点骆大€€人大€€可宽心,殿下若得脱身,便是€€未来的万乘之君。君无戏言。”

周冠儒不满道:“我说骆大€€人,天道人伦之前,你怎么就知道惦记着那二两碎银?”

骆敏被挤兑了也不恼,苦笑着说:“周大€€人呐,你我皆是€€父母官,不是€€不知道朝廷这些年屡屡加征,地方上早已不堪重负。这区区几两碎银,落到民生福祉上,就是€€天大€€的事啊。”

将离听着两人谈论,心中了然。

殿下吩咐他送信时曾有交代,这两位地方长官性格迥异,却各有软肋,招安他们€€须得用不同€€的法子。

毕竟,“义利兼施,宽严并济,才€€是€€为君之道。”

彼时将离仍有顾虑,“起€€兵逼宫,可是€€株连满门的大€€罪,他们€€当真会肯吗?”

褚尧道:“世道鬼蜮,但终归还€€是€€有义士在。两位大€€人此心也许并不尽善,但孤相信他们€€和我一样,信天道、重人伦。”

时正晌午,阳光尽情泼洒,乾坤之下似无一处暗地残留。

将离望着帐外耀不可观的白日€€,胸中笃定:三百年恶紫夺朱,到今天也该有个€€了结了。

“襄龙卫全部调回京城支援,郊外那点兵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叛、叛军来袭的消息,转眼就传遍了京中。民间原就因那则传说流言不断,这下书生们€€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纷纷聚在仰春台,说、说是€€要......”传话的小兵牙齿打架,话半天说不利索。

襄龙卫催促道:“他们€€要干什么,你倒是€€说啊!”

小兵哭丧着脸:“说要陛下为换骨之事,给,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

“放肆!”

武烈帝重重砸榻,殿中顿时跪倒一片。

他喉头腥甜翻涌,眼前亦因黄斑兼急怒越发模糊不清。四周混沌五感错乱,武烈帝唯一清楚的一件事,便是€€他的好儿子亲手把自己推向€€了内外交困的窘境。

眼下想要绝地反击,只能强行换骨,以作最后一搏了。

“起€€驾,去€€诏狱。”

黏稠的鲜血滚过€€刑架边沿,将坠不坠,渐而€€拉出一道细细的红丝。

行刑的狱卒鼻尖冒汗,手颤得险些连鞭子都握不住。两州起€€兵的消息显然也已传进了诏狱,他扭头去€€看传信的内监,哪还€€有对方的影子!

“还€€差,”这时东宫忽然动了动,微微凌乱的额发后露出一双无比镇静的眼,“最后一鞭。”

褚尧声音嘶哑,落在狱卒耳中却不啻无常的足音。

他啪一下扔了鞭子,尽管不想跪,腿脚却不听使唤,口中混乱地辩解着:“我不,这是€€你自€€€€”

“是€€孤自找的。”

那双含情眸里蓦地浸了一丝笑意,“你落下这最后一鞭,替孤行完诏狱十二刑,孤便放过€€你,好不好?”

浑身浴血的东宫此刻看上去€€就像个€€夜行妖一般,蛊惑又危险。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重刑犯请求行刑者对自己落鞭更诡异的事么?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狱卒无知无觉地打了个€€寒噤,身下忽感一阵骚热。

见对方毫无反应,褚尧惨白的面容上露出不快神情,轻啧一声:“可惜了。”

“万岁爷驾到€€€€”

这一声总算打破了牢房中凝固的气氛。武烈帝气喘如牛,他扬扬手,勒令狱卒给东宫解绑,即刻押往皇陵。

那狱卒却跟着了魔似的,半天不动弹。

武烈帝越发急躁,又催促了两声,狱卒跃身而€€起€€,死死拖住他的袖口:“陛下,大€€军已临城下,咱们€€不能一点后路不留,啊!”

劝阻声戛然而€€止,狱卒胸前多了个€€碗口大€€小的血窟窿,倒地时还€€维持着嘴型半张。

武烈帝费劲地拔出剑,眼神阴鸷:“把镣铐给朕解开。”

褚尧生生受过€€诏狱十二刑,路都走€€不稳了,仍在小内监的搀扶下走€€到狱卒身旁。

因为武烈帝力€€道有限,那狱卒还€€剩最后一口气。褚尧俯下丨身,玉白指尖轻抚过€€他伤口,猝尔发力€€,狱卒本还€€在痉挛的身体霎时成了一滩烂泥。

“可惜,”褚尧缓缓起€€身,叹惜道,“要是€€落下那一鞭,你就能活了。”

武烈帝的神情活像见了鬼,半刻才€€道:“带走€€。”

褚尧叫住他:“父皇就不想知道,你引以为心腹的十二影卫,为何会叛变吗?”

武烈帝顿住。

褚尧吃力€€地向€€前挪步,道:“你摄取了他们€€最重要的秘密,藏于听獬楼中,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你驱使,岂不知€€€€”

他有意拖长了腔。

尾音却轻得仿佛一根无甚重量可言的稻草。

“强求来的忠心,就和气运一样,靠不住啊。”

武烈帝身形急晃了几下。

......

痴字阵中,痴灵变幻出的果€€然是€€迟笑愚的模样。

千乘蚨腰背挺直,头颈微微下垂。

跪在那眼睑半阖,口中低语着什么,走€€近了才€€听出,她是€€在忏悔。

身为族长之女€€,千乘蚨无疑是€€骄傲的。她流落人间三百年,始终未像其他族人那样,接受镜中灵之约而€€放弃灵的身份。

在千乘蚨眼里,借尸还€€魂比东躲西藏的日€€子好不到哪里去€€。她百岁上就过€€了七品凡境,要是€€能驭气的话,她将是€€整个€€灵界年轻一辈里,第€€二个€€羽化飞升之人。

飞升啊。

多少修士穷尽一生都摸不到的门槛,她只需轻轻一步,就能迈过€€去€€。

可就是€€这一步,终究成了拦在她面前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千乘蚨眼睫急颤,君如珩知道她又想起€€了九阴枢内发生的事情。

盘古石毁,千乘族永远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天生畸骨”四个€€字,衍生出了“下等灵”的恶名,注定与她和她的族人相伴随行。

千乘蚨不能理解,如此天崩地裂一般的厄运,落在任何人头上,都是€€反抗一下的。三华巅上那背刺的一刀,是€€救赎,也是€€泄愤。

可为什么,那些人仅凭这个€€,就把她彻底钉在了“灵界耻辱”的刑架之上?

一步之遥,永世无望。

她不该恨吗?

君如珩透过€€附在蛇女€€身上的灵识,看到过€€往三百年里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人界不容她,灵界更视她如仇雠。饶是€€千乘蚨拼命保全了陈英等人,可谁也不念她的好。

在灵界众生心目中,她就是€€个€€改运不成因而€€生恨的小人与叛徒。

千乘蚨的身体随着思绪流转剧烈抖动起€€来。

“凭什么?”

“明明是€€灵界负我千乘族在先€€!”

君如珩略微蹙额,似乎感触到了“痴”字于蛇女€€的症结所在。

他正要设法干预千乘蚨的神识,后者却自己慢慢地就平复下来。

也罢,不念就不念。

千乘蚨给自己的定位原就不是€€个€€好人。

蓟州灾变那回,黑袍士假叔父口谕找到了她,她纵石螟蛉伤人时眼皮都没眨一下。为摆脱下等灵的阴影,她不惮以犯下任何罪孽,蛇类的冷血特性,更是€€将事后那点亏欠感也抹杀殆尽。

直到后来进了迟府。

蛇女€€紧绷的秀面忽然变得柔和,君如珩留意到,四周痴灵的气息陡一下浓郁起€€来。

丛虎紧张兮兮地问:“主€€君,她不会真的对那医痴动了情吧?”

古今痴儿女€€,都难逃一个€€情字作祟。

君如珩凝眉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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