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惊雷声阵阵,季言红着一双眼冲上前,却只是伸手将男人从女人身上推开。
男人本就没有对季言设防,此时被这么冷不丁的一推,一个踉跄的跌倒在地上,手被地上的玻璃碎片给划破了手掌。
季言趁着这个功夫将地上的女人扶起,然而男人却是在此时从地上站起身,用他那染着猩红血的手拿起了一个烟灰缸就朝着两个人头上抡了过来。
如果被砸中,恐怕必死无疑了吧……
电光火石之间,季言伸手护住女人害怕的闭上了双眼,下一瞬,却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溅在了脸上。他长睫颤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男人那一双不可思议,死不瞑目的双眼近在咫尺,正死死的盯着他。
季言脸色发白的低下头去,就发现他握着木楔子的那一双手被身后的女人握着,而手中握着的木楔子已经全部没入了男人的身体里。他瞪大眼睛想要向后退的同时,女人握住他的手将木楔子从男人的身体里抽了出来,那滚烫而又灼热的鲜血顿时洒了一地。
一瞬间,季言就嗅见了屋子里逸散开来的血腥味,浓郁刺鼻,让人有些眩晕。
季言:“母亲……”
女人跌坐在地上边哭边大笑出声,“死了……终于死了……”
“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到底有多么的渴望这一天的到来。”她有些疯疯癫癫的仰头看向季言,笑着握住了季言的手臂,“小言好样的,你杀了他……”
季言站在原地摇头,“母亲,我想救你,但人不是我杀的……”
刚刚明明是……她出的手。
女人却是握住季言的手,安慰出声,“孩子别怕,事情做了就应该敢做敢当……”
季言皱紧了眉头,向后猛地退了一步,“真的不是我……”
紧闭着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眼前的一切景象就停留在这一刻。那些闯入的警察,看热闹的人群都纷纷的朝着他看了过来,那眼神季言知道,他们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一个杀了自己亲生父亲的疯子。
面前的景象再次归于混沌,季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大雨倾盆的雨夜,他就站在小区单元的楼下。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几个小时,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淋了个透湿。
街坊邻居似乎是听到动静纷纷从楼里走了出来,季言站在雨中就听见那些人小声议论出声。
“听说就是他杀了自己的父亲,是个疯子。”
“小小年纪不学好,要不是年纪小少管所怎么会这么快将人放出来。”
“回来还做什么,要是我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死了算了。”
“可不是嘛,晦气很……”
雨声很大,那些议论声伴着雨声断断续续的传到了季言的耳朵里。
季言没去管,因为他站在这,只为了等一个人。
大约等了十分钟以后,女人从楼道里打了一把伞走了出来。她走上前,扫了一眼周围的街坊邻居,就一脸嫌弃的冲着季言挥了挥手,“不是给你安排好住的地方了吗?怎么来这里了?走走走,赶紧回去,以后别来了。”
季言的视线从女人的身上扫过,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身上。
夏日,女人身上穿的单薄,他在对方披着的单衣之下看见了些许暧/昧的痕迹。据他所知,在那件事情之后未出一个月,女人就找了另外一个男人,两个人住进了他原本的家。
女人被季言盯的1有些不舒服,她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转身离开。
季言移开目光,伸出那被雨水浇的冰凉的手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臂,“你去自首。”
女人像是被吓了一跳,她压低了声音冲着季言低呵出声,“自什么首?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季言将女人拉到跟前,“那天,真正杀了父亲的是你,你去自首,你去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什么?真相难道不是只有一个吗?”女人一把将季言给从身边推开,“季言,你跟你父亲一样疯了吗?你杀了你父亲,现在还要来这里逼死我吗?”
逼死她?
季言跌坐在身后的泥塘里,自嘲的笑了一声。
隔着浓重的雨幕,他看向了面前女人的脸。
其实说是母亲,他跟这个女人长得一点都不像,说出去是母子,恐怕都没有人相信。可他却是为了她,为了那所谓的亲情,出面去救她,可她呢,却让她背了这么多年的锅,自己却跟别人在外面潇洒快活?
他图什么?
季言偏头看向四周的邻居,只见那群人正冲着他指指点点,似是在指责他今日之行的可笑。季言伸手将脸上的雨水给抹去,刚要站起身,身后却是有警车的声音响起。
季言被人从地上拽起的同时,他就看见女人指着他大喊出声,“警官,他疯了,你们把他关起来,再也别放出来了……”
“我没疯你们放开我……”
“季先生请您配合。”
“她才是凶手!你们抓错人了!放开我……”
“季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手腕被锁上手铐时的疼痛,季言的一双眼睛变得猩红如血。
人都是自私的,他救她出深渊,而她却因一己私利,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推向另一个深渊之中。
死一人可安天下,救一人却要亡了天下,他救了人,安了天下,可又有谁来救他?
谁又来救他呢?
季言闭上眼睛,身上的魔气更盛了几分。
四周的景象全部湮灭在浓郁的魔气之中,他站在被魔气笼罩着的漩涡之中,握着长剑的手在隐隐发抖……
心魔说的不错,所有人都该死……
所有人都该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胸口突然的刺痛,让季言拧紧眉头,猩红的一双眼中划过了一丝清明。此时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口的位置,有一块地方在隐隐发烫。
他捂住胸口的同时,不知为什么会让他眼眶酸涩,他总觉得以前似是有那么一个人曾经有护过他,会听他诉说这一腔酸楚,可后来他却消失不见了……胸口的痛楚越来越重,季言闭上眼睛的同时,眼前又换了另外一个景象。
那是一个医院,而他躺在一个洁白的房间之中,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四面无窗,站在床边的几个护士正按着他将一支镇定剂注射进身体。
季言拧紧了眉头,但不知道是药力的作用还是胸口太痛,他再次昏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屋内空无一人。他醒来又睡去,来来回回数次之后,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已经躺了多久。
只知道时间一天一天的流过,而他四目望去,却只有这间四面无窗的房间和他自己……
心里那股子没来由的恐惧与怨气随着时间推移一天比一天加剧,这让季言越来越痛苦……
谁来救救他……
救他出去……
眼眶之中有一滴泪像是落入平静无波的湖水之中,在平静的湖面上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阿言。”
半梦半醒之间,一道温柔的清浅的声音似在耳畔响起。
是谁来了吗?
是幻听了吧……
季言自嘲的一笑,就在他打算再次睡过去的时候,放在一侧冰凉的手被一人执起,幽冷的莲香在鼻间拂过,刚刚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来护你了。”
谁?
谁在那?
与此同时,心中一个电子机械的声音响起。
【06:宿主绑定成功,欢迎进入小世界。】
【06:此趟旅程为您服务的系统为工号06……】
06到底说了多少话季言都没有听清,他只是张了张口,问了一句,“……可以帮我离开这里吗?”
【06:可以。】
季言笑了,“那就开始吧。”
*
季言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混沌一片的世界,可掌心的温暖却告诉他,现如今这片天地之下却不再是他一个人。
经此一遭,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切因果竟然是这样的。
亲情背叛,被困于深渊。
记忆当中那个所谓的现实世界才是他所经历的第一个世界,是这里一切的投射,是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来源。
心口的位置似乎还在发烫,季言捂上那处,似是能感受到那处的温暖,他低头笑了一声。
傅云华:“醒了?”
季言嗯了一声,声色沙哑的喃喃的出声,“我一直在等你。”
一年,十年,百年,他终是等来了一个人救他出深渊。
“我知道。”傅云华透过面前的混沌黑雾望向不知名之地,“那一次我来晚了,可以后不会了。”他抽回目光,握住了对方执剑的手,安抚出声,“别怕,我会陪着……”
一个你字还未发出声,季言就扣住了傅云华的肩膀吻了上去。
傅云华的脚步向后退了一步,睁大了眼睛。
季言的手改为搂着对方的脖颈。
傅云华自记事起,推崇的变是尊师重道,礼仪为重,活了大半辈子丝毫不敢逾越。可是后来再遇见季言之后,什么礼仪,规矩全都成了放屁。
而今他为了一个人而来,亦是为一人而活,他只知道现在这个人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唇齿相依,傅云华收紧了搂着对方腰身的手,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季言收紧了攥着对方衣襟的手,风中一滴眼泪从眼眶之中滑落而出,落于唇齿之间。
季言:“傅云华,我从来没有哪天如今天这般高兴。”
谢谢你。
谢你将我从深渊之中拉出,谢你一次一次的在危难之中护我。
傅云华伸手收紧了放在季言腰上的手,将吻落于对方的额头之上,吻上了那颗滚烫灼热的泪痣,“傻瓜。”他抬手刮了对方鼻子,“这么说,你之前跟本君的日子不高兴?”
季言:“不高兴。”
傅云华:“嗯?”
季言:“你都不会哄哄我。”
傅云华揶揄出声,“呦,魔头还会说这样的话?”
季言伸手掐了傅云华一把。
一声清咳声突然在一侧响起,季言扒着傅云华的肩膀朝着声音来处的地方瞧了一眼,就看见混沌之中,一只四角花鹿踏路而来,而坐在鹿背上的老者不是瑶和仙尊又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