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亲亲是你自己。】
纵然此处是虚像,季言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傅云华要杀他?
不对,那个人一路走来舍命相护,又怎么会杀他?又怎么会,舍得动他?
季言眯起了一双眼睛,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柄剑上。
剑的确是长阙不假,但剑招不对。
这一招若是傅云华来使,站在下方的那个自己应该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可是现如今这剑却仅仅只起到了压制作用。
季言冷哼了一声,“故弄玄虚。”
他的声音刚落,一个穿着斗篷的人从自半空中飞掠而下。
“师弟,好久不见。”
季言:“我呸。”
与此同时剑下抵挡着剑招的人亦说了同样的话。
还好,下面的那个自己不傻。
否则要是这样的人都能认错,他提刀将人剁了。
季言冷哼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沙漏,“这是哪个孙子敢冒充傅云华,真是找死。”
黑袍人只是笑了一声就将头上遮盖着的斗篷给掀了,季言在自己零星的记忆里面扒了扒突然想起来,他在之前的祈福大典上见过他。
那人站在他那个好弟弟的一旁,如果没猜错的情况下应该是国师明无。
国师明无落地之后便冲着剑下之人开了口,“楼伽国的长皇子殿下少年英才,于归珩仙域修道不过百年,就以凡人之躯修成了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半仙之体,可惜了,你很快就看不到这个世间了。”
黑袍人仰头看向头顶的剑,“等到你那师兄再次出关之时,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剑下,持剑抵挡的季言冷哼了一声,“什么楼伽国覆灭全都是假的,季晟要死了,这才是你们求我来楼伽国的真正原因。”
黑袍人摇了摇手指,“不不不,楼伽国覆灭是真。因为你那弟弟,本座的好徒儿若死,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
季言眯起了一双眼睛,他垂眸沉思了片刻,便豁然抬首,“你竟然把季晟的命与国运连在了一起?”
黑袍人:“不错。”
季言:“逆天改命之法是要付出代价的!”
黑袍人一笑,“所以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你。”
季言仰头看了一眼头顶悬着的剑,“国师不会以为强行催动了师兄这把剑就可以杀了我吧。”
“当然不是。”黑袍人摩挲着手指,“而本座也没说要杀了你。”
与此同时半空中又落下三人,加上黑袍人在内,四方位置俱全。
站在屋檐之上看向下方的季言捏紧了手里的沙漏,“四方束魂阵?”
话几乎是从齿缝之中逼出,从季言的口中吐出之时仿佛是淬了一层冰,与此同时整个洛城四方之位又亮起了一束束的光,而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正在阵中。
这是……
以天下气运为基,整个洛城为阵,引以魂镇之,所形成的大阵……
为了今日之局,不惜以一剑二阵,可真是看得起他。
季言猛地低头看向长剑之下的人。
只见在整个大阵启动的那一刹那,阵中的自己便吐了一口血出来。
原来,长阙之剑只是为了压制,而引以四方束魂阵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他的魂永远锁死在阵中,以转国运。
国师看着阵中之人,提醒出声,“本座知殿下有能力将此阵毁于一旦,可殿下最好想清楚,此阵连着你弟弟的命,楼伽国百年以来的气运以及这楼伽国内数以万计的百姓。”
“死一人可安天下,活一人却亡天下,殿下选哪个?”
立于屋顶之上的季言差点将手里的沙漏给捏碎。
他们这是再逼他……
季言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不用看,他也已经知道他的选择了。
一百年前,打从他被父皇送往归珩仙域的那一刻,老头便教他,人处高位,应以民为重,大义在先。
后来老头云游去了,傅云华成了归珩仙域的云华仙尊,他居高位,肩负起了守护天下之责,而他喜欢他,便愿意为了他,执手中剑,护天下苍生。
一百年,他护苍生,被阵于洛城之下,续了他那个好弟弟一百年的命,可到头来谁护他?
当真是,世态薄凉!
沙漏被攥碎在手中,掌中鲜血淋漓。
季言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然一片猩红之色,他手指苍穹,怒喝出声,“剑来!”
一柄长剑刺破天际而来,伴着九霄雷声,被握在手中。
四周因沙漏碎裂而逐渐破碎归于混沌,风起,伴着浓郁的魔气在阵中形成漩涡一般的飓风,季言的手被风中沙石划破出血亦未有所觉。
季言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杀了面前的这些人!
无人护他,他便自己护!
冷风之中,一人从身后将季言拥进了怀中,“阿言。”
温柔清浅的话拂在耳畔,那血流而出的手背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给握住。幽冷的莲香拂在鼻间的同时,季言听见那人的声音染了几分笑落在耳畔,“我来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作天作地魔尊大人(12)
魔气汹涌而出, 遮天蔽日的同时,季言感觉自己深陷在一处混沌当中。
当眼前迷雾散去之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老旧的房间里。
房间不大, 两室,头顶的灯还是90年代老式昏黄的吊灯,他迈步向前走了一步,打量着四周一些上了年代的东西,最后,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侧杂物架上放着的合照。
季言伸手将那张合照从架子上拿了下来,放在眼前端看。
合照上是一家三口,正中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他想起来了, 这个少年是他, 这是他的家。准确来说,是他记忆当中, 现实里的那个家。
他这是回来了?
季言将手中的相框放在桌子上面,视线落在了屋内唯一一个紧闭着的房间上。他盯着那处看了良久,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打从他记事起,他好像时常会一个人呆在这个屋子里, 大多的时候都是因为害怕, 因为他的那个父亲会在喝醉酒之后对母亲拳打脚踢高声辱骂。
半晌季言走上前伸手拧开了那间屋子的门,只见这屋子不到十平方米, 很逼仄,是个杂物间。四周也没有窗户, 白花花的墙壁, 四面不透风, 里面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 呼吸之间还能嗅见从里面逸散的发霉的味道。
这种封闭式的环境让季言很畏惧, 似乎打从心底他就对这种的地方天生的排斥,好像他曾经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中呆过很久很久的时间。
季言的脚向后退了一步,眼前一切突然归于混沌之中,风起,飓风刮得眼睛生疼。季言抬起手臂遮挡,耳朵里突然听见屋内的门锁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声音。
季言猛地睁开眼睛,透过一个门缝他就看见一个染着浓郁酒味的男人摇摇晃晃冲撞了进来。他心中一惊,猛地抽回身将后背倚靠在身后的门上,轻喘了一口气。
不知何时他已经躲进了那间不敢靠近的杂货物子里,门外突然响起了争吵声,以及酒瓶子被摔碎的声音。剧烈的响动声,让季言下意识的蹲在了黑暗的角落中,将头埋在膝盖之中瑟瑟发抖。
身上的魔气逐渐在周身逸散,落地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出来,黑影凑到跟前俯身凑到季言的耳边低语,“门外那个男人,可真是吵啊。”
季言将头从膝盖之中抬起,屋外光亮拢着的脸上染着泪珠子。
黑影笑了一声,手指捏起了季言的下巴,“哭什么,你其实心里早就已经讨厌那个男人了吧,来吧,顺从本心,大胆点。”
季言向后瑟缩了一下,摇了摇头,“不……”
他心底似乎还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信了面前这鬼东西的话这么做会是错的。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胆小怯懦,只能被人欺负,受制于人。一年,十年,还是百年……你都要这么躲躲藏藏的活下去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去护你的,只有你自己,只有你自己可以……”黑影将杂货间内地上的木楔子拿起塞进了季言的手中,“大胆点,拿着它,杀了他。”
“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杀了他,你就再也不用害怕了。”
脑海之中这个声音一直的在徘徊,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的回荡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刚刚的话语。
“杀了他……”
“杀了那些人……”
季言口中喃喃自语,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双眸子里染了一片猩红之色。
面前的虚掩着的门被季言推开,当昏黄的灯光映照进这间昏暗的杂货同时,屋外的一地狼藉就展现在眼前。
季言赤脚踩在地上,碎裂的玻璃刺入脚心亦没察觉到疼,他握着手里的木楔子,一步一步走向了屋内那个正跪坐在女人身上的男人面前。
男人似乎是被惹急了,额头上青筋迸发,眼睛凶红一片,他的一双手正掐着女人纤细的脖子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声,季言在去看那女人似乎只剩下一口气了。
如果再不救人就要死了。
季言:“你想杀人吗?”
男人的手在季言的声音之中停了,他的目光从女人身上移开落在了面前拿着木楔子正朝着他走来的少年身上。他这个儿子他最是了解,从小到大性子软的很,平日里一直都是像个可怜虫一般的躲在仓库里。
男人笑了一声,“舍得出来了?”
男人的视线落在少年手里握着的木楔子上,嘴角的笑意骤然收起,面色起了一层凶色,“怎么?你要杀了你老子吗?”
高呵之声让季言的脚步似是害怕的顿住,就连握着木楔子的手都在发抖,“你……你放开她。”
男人冷笑了一声,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犹如蝼蚁一般的女人,“你想救她?”
季言刚想点点头,男人揪着女人的衣服朝着人扇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女人尖叫声回荡在屋子里,季言吓得闭上了眼睛,向后退了一步。
突然一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脚踝,他低头去看,就看见女人挂着满眼的泪珠冲他哀切的出声,“小言,救我……”
季言还没出声,男人一个巴掌又扇了过去,“臭婆娘,老子掐死你。”
季言顿住脚步,举起手中的木楔子,“你放开她!”
窗外响起了一声惊雷声,男人却是充耳不闻,他的手再次掐上了女人的脖子,死死的掐住,看那模样是要下死手。
魔气在地上凝聚成人形,“你再不动手人就要死了。”
季言摇了摇头,那人却是握住了季言握着木楔子的手,带着他走上前一步,“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