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不是一直有人盯着这边,他早就该死了。大人,您看,要不要干脆把他推下山崖……”
“噗!”佯死的悟明只听见一声刀刃入腹的声音,说话那人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这件事,只需要我一人知道就好。”
耳边传来了阴恻恻的声音,那人正想把他们移到路边,推下山崖,不想前面却突然传来人声,听上去人还不少。那人匆忙之间,只将他们藏在树后,用茅草掩盖,便匆匆离去了。
悟明等到周围无一点声音后才爬起来,他想直接逃了,可又怕那人回来没发现尸体,会派人追杀他。便撕下自己和那人的衣裳,割了他的一些肉做野兽撕咬的模样。
他把被杀的那人拖到另一边后,推下了一处山坳,然后趁着夜色溜回寺里,拿了藏好的一千多两银子和伤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些年来,他担惊受怕,大一些的地方都不敢去,整天躲在家里,也不敢娶妻生子,每日只把自己关在佛堂里,过得像个苦行僧。
前几年了智不知怎么找到这来,他心一狠,便想杀人灭口,可到头来,还是狠不下心,只砍了他一条腿,让他再不能下山。
没想到,这一念之差,会害了自己。他更后悔的,是当年的一念之差,藏了那二两银子,不然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
……
“我依稀记得,当年就是在这里把那具尸体推下去的。”悟明被带到慈济寺后的那条山路上,让他顺着当年的痕迹找到那具尸体。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裴澈了解到,这两人必定是和官府有牵连的,寻常人不会口称大人。他相信,只要找到那具尸体,查看他那时身上携带的信物,便可查出一二。
裴澈和江淼在上面等了一会,下面便有声音传来:“爷,找到了!”
找到的,除了一副骨头架子外,还有一块腰牌、一把配剑和几两银子,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皆因时间太过久远而腐烂殆尽。
“这铜制腰牌上的字迹被锈迹腐蚀,已经看不清了。但是从形制上看,应是大内侍卫的腰牌,也就是说,此人是一名大内侍卫!”
裴澈紧紧盯着这枚腰牌,眼里燃起熊熊怒火。能动用大内侍卫杀人灭口的,除了皇帝外,自然只有那些皇子了!
第205章 唯物主义
事情查到这一步, 距离当年的真相也就是一步之遥了。
深夜,裴澈坐在房里,看着摆在面前的腰牌和配剑,陷入了沉思之中。
江淼翻了个身, 把手往旁边一搭, 想要继续睡, 可是手下却空无一物。他闭着眼,皱着眉往旁边摸了摸,往常那触之可及的温热胸膛这会儿却不见了。
他猛得睁开眼坐起身,喉咙里“阿澈”两个字已到嘴边, 又在看见桌旁的身影时吞了回去。
“你怎么了?”江淼起身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醒醒神。冷茶泡久了有点苦, 江淼喝的龇牙咧嘴的, 让坐在一旁有些神伤的裴澈不禁笑了笑。
“我没事, 就是睡不着。”
江淼看看桌上摆放的东西, 心里了然, 他道:“你是不是怕这件事再查下去,就要涉及到那位了?”
裴澈苦笑一声:“是啊, 事情越来越复杂, 如今更是涉及到了皇家,当年斗得正酣的正是当今和四皇子, 而我父亲和四皇子交好,谁会对他下手,应是毋庸置疑了。”
“可是,他面对你时并无异样, 人人都说做贼心虚, 面对他亲口下令害死之人的儿子, 他竟能做到一点也不动容,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江淼道,而且他还特意给裴澈和自己赐婚,明摆着就是想要出口气。
如果当年真的是他害死裴澈父母的话,他还需要使这种恶心的手段报复回来吗?更何况,最初的时候,皇上是有意让裴澈娶公主的。要是他是裴澈的杀父仇人,那他怎敢把仇人之子放在身边呢?驸马可是要经常面圣的。
“说不定他认为此事十分隐蔽,旁人决计是不可能知道的。”裴澈听他分析,心里也有些动摇,可是除了皇上之外,还有谁会想要害他的父亲呢?
江淼撑着下巴,眼睛转了几圈,说道:“也有这种可能,他的动机是成立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回去调查一下这块腰牌和这把配剑的主人是谁。只可惜腰牌被锈腐蚀了,要不然的话,真相早就查出来了。”
“腰牌是宫中统一配发,宫中每换一批人,腰牌都要收回保存,再重制一批发放下去,为的就是怕有人拿着作废的腰牌肆意进出宫廷。”裴澈说道,他拿起这块腰牌仔细端详,“若是交还时有遗失,宫中必会记录下来,到时候只要想办法查看一下,就知道此人到底是分到哪一宫的侍卫了。”
“那这把剑呢?也是发的吗?”江淼的视线移向另一边的配剑,这把剑看起来平平无奇,似乎随处可见。
“此剑就是寻常之物,宫里发放的配剑亦有标识,包括剑身的铸造都与其他剑支不同,若是用宫中之剑杀人灭口,很轻易就能查出来。他们要作恶,定是特意买了新的,好掩人耳目。”
江淼有些遗憾,这具尸体发现的太晚了些,不然凭着这剑找到打造之人,肯定也能问出些情况。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眼带疑惑,似乎在寻找什么。
裴澈见了,略一思索,便知他在找什么。
“你可是在寻那具尸骨?”
江淼眉眼弯弯:“知我莫若你啊,我就是找那个呢。放哪儿去了?”
裴澈脸上浮起微微笑意:“你不怕?”
“开玩笑,我堂堂男子汉,哪能怕一副尸骨?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裴澈听他又在说自己听不懂的话,只默默将这个词记在心灵小本本上,只待以后再问。当下他只解释那具尸骨的去向。
“你是说,你已经让人把他运到梁京去给仵作验骨了?”
“嗯,虽然查不出此人身份,但体长、年岁和大致的特征应是能看出些的。”裴澈说道,这具尸骨是重要的证物,他必是要找妥帖的人保管的。
“嗯,希望那位仵作本事大些,这样回京之后就有线索了。”江淼说完,打了个哈欠,看来刚刚那杯冷茶对他来说并没多大的作用。
裴澈又笑了,温柔地说:“去休息吧,我再坐一会。”
江淼翻了个白眼,拉住他的手起身向床边走去,嘴里念着:“坐什么坐啊,你又不是铁打的。快躺下,就算睡不着也把眼睛闭上想。”
面对如此“强横”之举,裴澈只得摇旗投降,乖乖地脱了外衫躺下。
江淼将他一只手往怀里拽,抱好之后,没几息便睡着了。裴澈转过头看着他的睡颜,感受着身边传来的融融暖意,只觉得眼皮一重,也睡了过去。
……
“爷,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经验出来了。”
裴澈他们刚刚赶回梁京,便有手下拿着一张纸来报。
裴澈接过纸张一看,发现上面写着:男,死亡时约二十五六岁上下,身长五尺三寸,右脚掌处多一趾,部分骨骼断裂,应是从高处滚落导致。
“五尺三寸?”江淼也伸着头站在旁边看,他按照现代的尺寸换算了一下,发现这人大概一米七六左右,和他差不多高。
“有个这个,我们只需要去找,当初那腰牌发放给了哪些人,再找到这些人就能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了。”江淼很是高兴。
裴澈却没这么乐观,因为腰牌的记录在宫中,是大内统领负责看管的,寻常官员是不可能看到这东西的。
除此之外,他还得问一下祖母的意见。
裴祖母见他们平平安安回到家,自然是很开心的。待听裴澈讲完此次调查之行得到的结果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祖母糊涂啊,当年我若是能坚强一些,早派人去调查,你父亲和母亲,就不会枉死这么多年了。如今你既然已经查到了这一步,便继续往下查,无论造成什么后果,祖母一力承担。”
“祖母,放心吧,我一定会查明真相,以告慰父亲和母亲的在天之灵。”
裴祖母欣慰地点点头,她道:“此事应也让你外祖知晓一二,当年之事,他也痛苦万分。”
“是,澈儿不敢隐瞒,必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外祖父与几位舅父。”
裴祖母看看裴澈,又看了看江淼,说道:“澈儿,你和……阿淼也去休息吧,一路舟车劳顿,定是累了。”
“那我们就下去了。”
裴澈朝老太太行了礼,便牵着魂游在外的江淼走了。
直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江淼才反应过来:“你刚刚听没听见老太太喊我啥?听得我一哆嗦。”他抖了抖,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自他和裴澈成亲以来,老太太几乎都没怎么正眼看过他,平常就算要叫,也是澈儿媳妇的乱叫一通,今天居然转性了。
裴澈隐忍笑意,故意说道:“怎可在背后妄议长辈?”
“我哪是议论她,我就是不习惯,你说好端端的怎么态度就变了,下回不会让我陪着她逛园子什么的吧?”江淼苦恼地挠挠脑袋,对他不好吧他不高兴,对他好了吧又怕太亲近,就像之前一样不冷不热最好了。
裴澈忍不住笑了:“放心吧,祖母就是一时兴起,大概是觉得你跟着我忙前忙后,心里过意不去。下次你见她,她定又是原来那副样子了。”
裴澈明白,他祖母针对的不是江淼这个人,她针对的是裴澈媳妇这个身份,无论是谁顶着这个身份,她都不会太满意的。
第206章 腰牌
“阿澈, 你找我?”
苏缙有些奇怪,之前裴澈回京时,他们四人就约在一起聚了一次,而后因为各人自有差事, 便约定了一个互不干扰的时间每月再聚, 如今还没到时候, 他怎么有空来找自己呢?
裴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他坐下说话。
“阿缙,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如今在禁卫营任职, 对吗?”裴澈没卖关子,直接阐明来意。
苏缙点头, 他这人一向好武, 读书习字什么的只是应付考试而已, 让他自己选的话, 自然是从事武职了。
长公主怕他趁人不备, 逃出梁京从军去,便和当今提了一句, 苏缙便成了一名大内侍卫, 专门负责皇宫几座主殿的巡视,平时则跟着那些侍卫一起练武切磋。虽然苏缙不太满意, 但比之前还是要好多了。
“我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裴澈没有办法,大内的记录他翻看不了。
“何事?找我帮忙,可是要收好处的。”苏缙有些稀奇,裴澈几乎没让人帮过他的忙。
“只要你帮我这个忙, 要什么好处都行。”裴澈知道他在开玩笑。
苏缙假意思考了一番, 说道:“那, 我要你家那位用糯米给我做一桌子吃食。”他平时酷爱吃用糯米做的食物,可寻常那些店里卖的,都太甜太腻了,虽然也有模仿江淼做的咸肉粽卖的,但吃起来总不是那个味,还是江淼做的好吃。
裴澈有些好笑:“长公主府可短了你的吃食?成,回去我告诉阿淼一声。现如今,你得仔细听着我要你帮忙做的事。”
苏缙仔细地听着他的请求,虽有些纳闷,却并没有多问,径直答应了下来。
待裴澈离开后,苏缙去和当差的兄弟换了班,而后便去找大内统领。如今的大内统领姓关,当初他被分到三皇子府当差护卫,多年来尽心竭力,所以三皇子登基后,他也升了官,由管理之前的一府护卫变成管理一宫护卫。
见苏缙过来,他连忙起身相迎,一点也没有身为长官的威风。
“苏世子,您怎么过来了?是当值的时间安排不妥当,还是想换值却调不开时间,您直接差人过来说一句就成。”关统领关切地询问道。
在这些皇亲国戚里,他最怵的就是苏世子他娘,那位彪悍护短的长公主殿下。这位要是蛮横起来,皇上也拿她没辙。如今她儿子在他手底下当差,她三五不时便要遣人来转转,生怕这些人怠慢了她儿子。
这哪里是来当差的,简直是来当祖宗的!
“关大人,我想看看之前的腰牌记录,不知道可不可以?”苏缙已经习惯他们的态度,当下也不客气。
关统领有些疑惑:“腰牌记录?”他一时拿不准这位祖宗想干什么,便只做沉思状,迟迟不肯点头答应。
“成,还是不成?”苏缙没什么耐心,他最烦这种打机锋的事了,“我就是随便看看,既不拿走也不做别的,不会让你为难。”
“哎呀,”关统领立刻笑了,“世子是误会我了,您有要求,我哪敢不答应,适才关某一直在想库房的钥匙放哪去了,一时没回过神,还请世子别见怪。”
苏缙扯了扯嘴角:“既然如此,还请关大人把门打开,让我进去瞧一瞧。”
关统领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让苏缙随他去。这宫里的侍卫每五年轮换一次,腰牌也是五年换一次。中间若有外任升迁或死亡的,便将腰牌收回交给继任之人。如果遗失,也需做好记录,防止有人借此做文章。
库门被打开后,苏缙望着满架子的书册,苦恼地叹了口气。他最讨厌和书打交道,更何况是这么多书。
“如果我要查看哪一年的内容,应该怎么做?”苏缙懒得去翻,他想依赖关统领的本事,最好能直接帮他找到。
关统领笑道:“您这可就问对人了。要是前些天你来,估计得花上十天半个月的。但现在,学了户部的方法,我已经让人将这些架子上的书册按照年份分好了。不知您是要查哪一年的?”
苏缙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给我找一找明成三十七年的。”
关统领疑惑,这明成是先帝年号,距今已过去十年左右了,查那年的腰牌记录干什么?不过这东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横竖他要看,找给他就是了,问多惹恼了他反而不好。
“世子,您看,这些就是明成三十七年的腰牌记录了。”关统领抱出了厚厚一摞,放在苏缙面前。幸而前不久重新归置了一遍,要不然上面都是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