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商还没忘江堰是个“残疾”人士,就算江堰敢抱,他也不敢让啊。
其实好很多了,相对于刚刚一下又一下尖锐的痛,现在变成了阵痛,久了就有点麻木。
顾商站起,自己走了出去。
江堰跟在后边,他之前买了一箱暖宝宝,就怕顾商哪天胃疼。
顾商刚坐下,就被江堰抱到腿上,他侧着,左耳枕着江堰的肩膀,后背靠着江堰的手臂。
这样有东西支撑,比单坐在沙发上舒服,顾商便随他去了。
江堰把暖宝宝贴到顾商的睡衣上,然后用毯子把顾商裹起来,几乎要包成一个蝉蛹。
他轻轻揉着顾商的肚子,“这样会好点吗。”
顾商点了点头,闻着江堰身上的洗衣液味道,他觉得神奇,是怎么做到七年过去,这味道没有变过呢?难道一直用同一个牌子的洗衣液?
安静了一会,等胃没那么疼了,他开口:“那后来呢?你就没来放花了吗?”
江堰“嗯”了一声。
顾商语速很慢,又道:“那封信不是我拿的。”
江堰还是“嗯”,只是他抱得更紧了,“不说这个了,都过去了。”
时间抓不住,但人现在他抱住了。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顾商静静感受着,胃部暖暖的,揉得也舒服,轻柔而有规律,江堰手大,张开几乎能拢住他的肚子。
他一开始因为疼所以闭着眼睛,渐渐的,闻着那股淡淡的洗衣液味,他竟然有点犯困。
一直到江堰把他喊醒,顾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肚子还被揉着,但他后知后觉,胃好像不疼了。
江堰说:“车到了,在楼下。”
顾商看了眼时间,竟然才过去了十五分钟,他直了直身体,真的没感觉了,他说:“不疼了,可以不去了。”
江堰却斩钉截铁:“不行。”
大晚上的,顾商并不想出门,他本来也不喜欢去医院,胃来来去去就是那些毛病。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点抗拒,怕查出更大的问题,好像只要不去医院,医生没有确诊,身体就不会有事一样。
哪轮得到江堰说不行,本就是他做主,他说不去就不……顾商看到了江堰绷着的下颚线。
江堰说:“我很担心。”
操,这股酸劲是什么?顾商皱眉,像是从肚子里往心脏涌出无数碳酸饮料的小气泡,又涨又痒。
半晌,顾商道:“你松手我才能站起来。”
两人身份都不凡,去的是江堰常去的私人医院。
之前单单是拍了片,这次江堰为了检查全面准确,说要做个胃镜。
顾商就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来医院。
自从一年前做过胃镜之后,他再也不想尝那个滋味。
江堰:“很快就好了,嗯?”
顾商无法忍受常规,那样太痛太恶心,所以选择了无痛胃镜。
此刻麻醉还未完全过去,他迷迷糊糊中只听到“胃没有太大问题”这句话。
顾商:“我他妈、就说……不用来。”
半小时后,顾商才完全清醒。
医生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胃疼的。
顾商不太想说。
医生瞪眼,“病情你可得如实说。”
“七年……”顾商这才不情不愿的,想了想又不对,重逢后已经过了一年,“八年前了。”
江堰看向他。
“那天是没吃饭还是怎么了?”
顾商快速垂了下眼皮:“记不大清了。”
医生:“这样啊,那……”
江堰:“说谎。”
顾商:“……”
医生开始絮絮叨叨地责备,她才不管你是顾副总还是顾总,在这统一是病人,“诶你怎么还能不如实告知病情呢?这样很不好,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判定?”
顾商侧头,无言地看着江堰,眼里有杀气。
江堰不惧,放在顾商后背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肩胛骨。
“那时候,”顾商啧了一声,“狗……跑丢了,然后就不舒服。”
江€€狗€€堰动作一顿。
他这么说,医生立刻就懂了,“那估计是情绪引起的胃痛,胃是情绪器官。就像现在学生中考跑八百米,开始前总会肚子疼,那就是胃在作祟,因为紧张反应到胃了……你那时候很伤心吧?”
顾商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力度瞬间变大了,他一口否定:“没有。”
医生:“胃镜结果显示胃黏膜薄,粘膜下层和肌层都有疤痕,这是胃溃疡好了后留下的,不会引起疼痛。刚刚有没有发生让你情绪波动大的事?”
“没有。”顾商道。
江堰却都懂了。
他重重地摁了下顾商的后颈,问:“医生,他刚刚还流了鼻血,和胃有关系吗?”
“流鼻血就太多因素了,脾胃气虚啊,鼻炎啊都有可能,”医生问,“最直接的,刚吃了什么?”
江堰把晚饭都说了一遍。
医生眉头一皱,“人参汤,你人参放得多吗?”
江堰不知道,好在拍了照片,便拿出来给医生看了。
医生:“诶哟,这正常人喝了都得流啊!更何况虚弱的人,太补了!下次放三分之一就行了!”
之后两人留院观察了半小时,没有问题才离开。
经纪人回去了,顾商便让助理来接。
不知为何,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特别是顾商,医生刚刚那些话,像是把他的肚子剖开了,里边的器官给人看了个遍。
不喜欢。
他没遇到过这种让人不擅长的情况。
江堰……从出了病房到此刻站在医院门口,眼神一直没从顾商身上下来过。
顾商很想冷嘲,说“看什么看”,或者说“再看就把你的眼睛剜下来”,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怕他一开口,江堰就要说些他不想听的话了。
好在江堰放过了他,江堰问:“真的不疼了?”
操,顾商震惊且在心里骂爹,“好在”就算了,“放过了他”这是什么?
只有别人求他放过的顾副总一下子无法接受,只能用恶狠狠掩盖:“闭嘴。”
江堰却觉得可爱,忍不住扬了点嘴角,很细微,但的确是笑意。
他往顾商的方向靠近了点,肩贴着肩,“对不起,我下次炖汤会问清楚比例,你也要喝多点,好吗。”
顾商侧过头,没看他。
回到千灯湖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两人匆匆洗了个澡上床。
可能是白天做了一次,可能是工作太累,可能是晚上奔波了一趟,总之顾商躺在床上,难得地有了睡意。
江堰右腿伤了,所以他睡在右手边。顾商没有睡着的时候,他是不能靠太近的,不像被做晕后的乖巧与任人摆布。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身位,顾商翻了个身,面对江堰那边。
或许是开了点窗,有风吹进来,所以他竟模糊地闻到了点江堰衣服上的洗衣液味。
他仿佛一瞬被电流穿过,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作为正山的管理者,顾商是有自己的私人医生和医院的,像无痛胃镜等需要麻醉的手术,因为会失去知觉,所以他必须得等自己人到场。
例如岑青,例如秦则雪。
总之不会是有着Muss股份的江堰。
站得越高,就越有危险。一些人的存在可以有无数种正当理由地让其消失掉。
可他当时竟然连想都没想到这一层,一见江堰那表情就同意了。
怎么回事?
不应该……
顾商皱着眉睁开眼,看到江堰就躺在自己身边,月色打在后者脸上,明暗交界线分明。
他在商界里是出了名的谨慎与决绝,结果一疏忽,就是最致命的错。
顾商想了又想,难道江堰……
让他打心底里觉得是安全的?
过了一个星期,两人之间的相处恢复了正常。
江堰已经习惯了单腿行走,走得比之前快多了,他数着日子,还有半个月就能拆石膏了。
顾商去了正山,留他一个人在家,电视上正播放着队友的综艺,忽然,后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转过身去,看到咪咪又被雪人打跑了。
这很正常,江堰转回了身体。
可渐渐的,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江堰不得不站起来,去看猫砂盆,果然,一坨褐色的椭圆形物体掉在了外边,他捡起扔进猫砂盆,又去抓两只猫。
果不其然,咪咪的屁股毛上沾了一大坨褐色马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