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起卢栩那亮晶晶的狗腿眼神,齐齐失笑。
睿王握住桓棠的手,“要是他能干就都甩给他,也好叫你解脱出来。”
“什么解脱不解脱的,也没那么糟。”桓棠回握了他的手,疑惑道:“你怎么突然答应替陛下管私库了?”
弘安帝提过不止一次了,可睿王次次以“我只会花钱,万一把私库给折腾空了您再把我赶去守皇陵怎么办”耍赖推脱。
他可一直只想当个闲云野鹤的清闲王爷。
睿王苦笑:“皇兄说,我好歹是大岐的王爷,要我争点气,未来他走了,太子能依赖的长辈就剩我了,我要替他辅佐太子,照看皇孙。”
他们俩再次沉默。
弘安帝比他大很多,登基时他还不到十岁,他娘从小就教他对皇兄要恭敬,生怕他惹了弘安帝不痛快,被脾气暴躁喊打喊杀的弘安帝给宰了。
他其实一直挺怕这个哥哥。
但弘安帝其实对他们兄弟几个还不错,该管的管,该给的也都给了。
尤其是他这个老幺,在宫里混到成年,从前太后常去看他们,后来皇后常去看他们,到他出宫建府,他们母子也从来没受奴才欺凌过。
他敢干出去桓棠家抢人的事,其实也是仗着他这如兄如父的哥哥不会真把他们怎么样。
“我一辈子任性妄为,都是父皇和皇兄给我兜着,反正咱们不会有孩子,那就替皇兄管管账,给皇兄的子孙、臣民攒点儿钱吧。亏了,我就把王府卖了,赚了,都给皇兄塞私库。你别看皇兄打仗厉害,赚钱说不好他还不如我呢,你看父皇留下的国库私库让皇兄花的……”
第256章 热闹
睿王办事效率,下午就把工匠给卢栩找齐了。
原本帮他们刻印的书铺也将手续文书给卢栩送来,不需卢栩操心,接收的管事拿着去跑手续,又去跑了一遍刊印手续。
卢栩带人将破损的刻板一起送到新刻印铺子,这铺子的位置就在东城中间一个规模不小的书铺后面,位置十分奢侈。
别人家一般可是把雕版和印书的作坊放在南城或者城郊的。
卢栩一问,这竟然是睿王为了给桓棠印书买的铺子,因为嫌弃桓棠出城看刻印进度太麻烦,把作坊搬东城来了。
卢栩:“……”
他好奇地问:“桓公子一年能印几本书?”
管事:“公子说笑了,写书哪是一年能几本的事,桓公子俗事缠身,一般三年左右能出一本诗集。”
卢栩:“那平时,店里还给别人印吗?”
管事:“偶有某位大人想印几册书,又恰好囊中羞涩,王爷便叫咱们印了。”
卢栩:“白给印?”
管事:“正是。”
卢栩:“……”
他又一肚子的脏话不方便讲。
睿王给他派来的管事,也是王府的三管事,个子不高,天生一副笑脸,三十多岁,说话很甜,张口闭口都是卢公子,就看在对方这服务态度上,也不好当面骂睿王败家。
卢栩:“这店是不是以后也归我管?”
三管事:“正是,王爷说卢公子若愿意,王府的店铺都可交给公子来打理。”
卢栩:“那今天就先说这里吧,前面的书铺也是王府的对吗?”
三管事:“是。”
卢栩:“我一会儿去看看。咱们印东西手续好办吧?”
三管事随口道:“一日便可办妥,公子放心。”
卢栩又想骂街了。
当年他想印话本光想想手续就吓退了,多难啊,到了睿王这儿,根本不是事。
先前武昭侯给他找的书局,最快也要跑五六天,还是托关系找门路,插队加塞的速度,到睿王……
王爷这身份真好使啊!
卢栩脑袋里哗哗的算账€€€€
君齐第二本可以再搞快点儿,然后马上安排。
还有贺颂之他们捐的什么珍本、孤本的抄本,回头让君齐筛选一些,看看哪些值得印。
这年代没什么版权之说,书局想找出名的人要书,自然是要给人家些好处费的,但是那些不太出名的,或者已经不在的,找不到后人的,随便印。
有些人家想帮先人印书,还得自己掏钱呢。
毕竟跑手续要门路,刻印又十分昂贵,印书成本很高。
但卢栩有印坊在手,还有睿王的关系,很多麻烦都能解决。至于赚钱还是亏钱的事,他没太考虑。
他可以靠别的多赚点儿,赚的钱都填补印书的亏空。
他还得找点儿人帮他抄书,再买些好书,等他能用驿馆了,就把新鲜出炉的书寄回老家去!
君齐职位还是太低,书信还好,若是大件,他们拖人家驿馆大老远寄送东西,次数多了还有滥用职权的嫌疑。
要是他自己有这权利,顶多别人骂他臭不要脸,也骂不到君齐。
上次他们往回寄的都是科考用的经史典籍,弄了一箱生怕对方不喜,也不敢多装,这次,他要给卢锐、腊月他们寄些好游记和话本回去,还有京城流行的蒙书,让他们村里的孩子们都能看看。
卢栩越想越开心。
工匠们对照着颜君齐的底本,将砸坏的石板都在院中摆好了。
三管事道:“卢公子,这些损坏的真不用重刻?”
卢栩:“不用,你们帮我把没损坏的印好装订成书,这些损坏的也印出来,单独订到一起做个小册子。剩下还没刻的几篇,慢慢刻出来,等印第二册 的时候放到第二册里。”
反正君齐写的不是小说,都是一篇一篇的文章,顶多第二册 厚点儿,到时候他定价低一点儿也不妨碍卖。
三掌柜不解:“坏了的也印?”
卢栩:“印!”
工匠:“刻坏的谁买呀?”
卢栩:“不卖,我送。坏的还要多印,我要京城读书人人手一份儿。”
三掌柜:???
卢栩心道,他就不信领到册子的书生不帮他骂成国公!骂的人多了,御史台会放过送到手的业绩吗?
卢栩:“辛苦大家,尽快印出来,若人手不够,我出钱咱们再雇些人。”
就在卢栩开始带人狂搞印刷时,御史台先收到了几十本攻击翰林院的弹劾。
全是以成国公为首的勋贵和一些官员,齐齐轰炸翰林院,从大学士到小翰林,弹劾的内容包括尸餐素位、品行不端、迟到早退、违规乱纪、言行失当……五年来翰林院出过什么过错,全被搜罗了一遍,他们要求翰林院清除有错有过的翰林,还要求翰林院大学士下台。
文官们闻讯也不甘示弱,一边弹劾勋贵回敬,一边向吏部递借调文书。
成国公一伙弹劾谁,他们就要借调谁,被集中攻击的颜君齐受到的借调也最多。
一下午吏部收到六部九寺五监各衙门的借调折子,都要求向翰林院借调颜君齐。
吏部更狠,借调折子都不用写,直接问翰林院要人。
只有翰林院无权上朝的小翰林们还不知道勋贵与文官又掐起来了,这次集火的还是他们翰林院,只觉一觉醒来,上了没半天班,先前无人问津的颜君齐,突然从冷灶变成了热灶。
大学士也是个狠人,那批借调文书他来者不拒,还亲自替颜君齐排了个班,保证颜君齐一天能跑四五个衙门,连他们翰林院的人都不知道颜君齐每天每时人在哪里。
颜君齐瞬间从一条闲到每天干私活的咸鱼,变成全翰林院最忙的人,从这天起,化身加班狗,不到皇城下钥赶人绝不能下班。
先前告过颜君齐违规带食物,后来害大伙儿都没得午饭吃的翰林简直怀疑人生,“不是没衙门要他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也没人关心这个了,他们也惨遭弹劾,被吏部和礼部逮去好好批评教育纪律、风纪问题,罚俸的罚俸,记过的记过。
梅榜眼被罚最多,入职不到半年,欠了朝廷百十两银子不说,按累计的问题,他至少三五年升迁无望了。
梅孟希陷入从出生起从未经历过的迷茫,什么玩意儿?!!
这是谁在搞他?!
他愤然去找同乡、前辈和老师们打听了,靠他的门路很快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气得班也不想上了,第二天开始请病假。
朝中暗潮汹涌,文官与勋贵的第不知多少次较劲愈演愈烈,最后矛盾集中到翰林大学士是否失职,是否要被罢,双方都激起火气,新仇旧怨打个不停,相互攻击弹劾的折子雪花片似的满天飞。
朝堂外的斗争也还没完。
几个小流氓到春山酒楼等五家去惹事,不料他们才掀了一张桌子,睿王就溜达进门了,二话不说报京兆府把人逮了。
普通百姓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传来传去传成了因为炒菜太好吃,睿王吃了都说好,为能吃上炒菜,把五家酒楼都买了!
起初嗤之以鼻不相信睿王会到东城南城的百姓,紧接着就听说睿王要在北城开酒楼了。
百姓:“……”
睿王,似乎真如传说中一般爱吃啊!
期间京中的“才子”们也没闲着,写话本的、说书的纷纷以卢栩和成国公管事在京兆府衙门打的那场官司为基础,激情创作出二三十个大同小异的故事,抢占了南城各大茶楼酒馆,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成国公府气的满京城逮人,这次京兆府不肯掺和了,人家编的不是前朝的大贪官,就是前前朝的卖国奸相,谁也没骂他们成国公府啊。
虽然每人的故事里几乎都有卢栩的名句“我今天先骂你一百两的”和全场百姓齐声大骂的名场景就是了。
这热闹让错过那天好戏的人无不扼腕叹息,编的哪有真的有意思?
期间还有一个后起之秀写的话本后来居上,其文采之斐然,用词之绝妙,让京中话本大家无不自惭形秽,京城说书人纷纷用起他的版本。
尤其是什么几十人、上百人振臂高呼,痛斥奸佞的名场面,每每说到激昂处,都能引得听众也振臂高呼。
有好书之士到处寻找这位作者大家,还有人惋惜有这样的才学怎么不去科考呢?若有什么困难他们愿意赞助。
但找着找着,就没人找了,后来有坊间小道消息流出,说写出这个版本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届榜眼,南郡大才子梅孟希。
有人登门询问,不过梅榜眼病重拒绝探视。
但没几日,御史台和吏部接到弹劾梅榜眼的奏折成倍增多,听说早朝还有哪个侯爷喊起整顿风纪之事,提到重点反面案例,就是梅孟希。
只上大朝会的闲散侯爵,点名整顿风纪,啧,多有趣啊。
原本不信话本出自梅孟希之手的人都信了。
京中各大书铺争着抢着要给这位不愿透漏姓名的梅大才子印话本,给出的分红报价创十年之最。
朝内朝外热热闹闹,卢栩的书也在工匠们加工加点的忙碌中终于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