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 第19章

太后一偏头,看到站在门边的容见时皱起眉,嫌弃道:“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么打扮得这么素净?”

又朝他招了招手:“过来,这是你的表哥徐耀,字光宗。哀家瞧着,你们是有些相似的面相。”

陈嬷嬷接话道:“老奴看着两位都有些娘娘年轻时的样子呢。”

容见福了福:“见过太后。”

那位徐公子也起了身,朝容见见礼:“拜见长公主殿下。”

容见勉强笑了笑。

太后手里握着佛珠,一个檀珠接一个檀珠地转着,她温和道:“光宗特意从山禾赶来,为哀家祝寿,是个再孝顺不过的孩子。”

容见低眉道:“祖母所言甚是。徐公子一片孝心可嘉。”

徐耀便往后退了几步,立在容见身后。

太后点了点头:“他住得远,从没来过京里,在外游学多年,颇有见识,你们兄妹间也未曾亲近。现在瞧着你们年纪相当,表兄妹之间,想必又许多话可聊。”

容见愣了一下。

果然,太后的下一句话是:“哀家这样的老婆子就不打扰你们少年人了。旁厅中设了点心茶水,又有诗书佛经,你们兄妹不妨去那里聊聊。”

救命,他宁愿把一整本金刚经抄完也不想被迫相亲。

容见便被一群姑姑们拥着去了旁厅,两人对坐在桌子边,其余人都退下了。

这时候就不讲男女之别了吗?

桌上摆着茶水点心,徐耀先斟了杯茶,往容见身边推了推。

容见想到今日是休沐,想叹气,想到太后,想叹第二口气,想到眼前这位徐光宗公子,想叹第三口气,最后想到齐先生布置的几篇文章,连连叹气。

徐耀道:“臣与殿下一见如故,只觉得十分亲近,不愧为血脉至亲,便想抛下那些繁文缛节。”

他顿了顿,似乎胸有成竹:“我可以称呼殿下为表妹吗?”

容见神游天外,完全没留意到他说的什么,本能地应了下来:“什么?可以。”

徐耀笑意盈盈,连声道:“表妹,表妹。”

容见险些没能维持得了面上的平静,想让他别叫了。

该怎么打发了眼前这人呢?

容见琢磨着要不要以公主的身份以势压人,但上头还有个太后,这人看起来又颇讨得太后喜欢……

然而这位徐公子的话似乎很多,得了称呼上的便宜,又继续道:“容表妹,其实我几日前已经到了,太后说你有事,不能前来相见。昨日入宫才知道,表妹竟还要在仰俯斋里读书。我万分不解。徐家仰仗太后,才有些许薄资,也只是耕读世家,但家中的姑娘都是娇养着的,不过做些针线,平日里赏花饮茶,哪里用得着读书写字这样的苦差事。”

前有太后倚靠,后有容见失神错答,言语之间,他已经把长公主当做久居深闺,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

容见:“?”

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容见没有一眼看穿人心的本事,但也不至于真是个小孩,能随便被什么人忽悠。

而古往今来有一个不会出错的至理名言,劝能够读书明理的人丢下书,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容见终于认真了些,他抬起头,看到对面的徐光宗穿着一身合体的天青色直裰,身量比自己高半个头,模样不算差,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但容见的心情不佳,对这人的本性也有了些许了解,内心只有这人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偏见。

徐公子继续高谈阔论:“但既已读书,表妹都学了些什么,若有不通之处,为兄也可解答一二。”

这位徐公子在太后面前装得人模人样,话是很会说,但太会说话,也难免会暴露真实想法。

容见决定先装装傻,看能不能套点话,徐徐图之,想出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

他端过那杯茶,没有喝,稍微抿了抿唇,道:“谢谢……”

“表哥”两个字还是说不出来。

容见卡了一下,觉得还是别那么为难自己了,他收着嗓子,刻意放得很甜:“徐公子真是博闻强识。”

又朝他慢慢眨了眨眼。

徐耀竟愣了下,只觉得这位表妹不愧是公主,生的这么标致。

而自己不久后就要尚、不,是娶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来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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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桂树

一刻钟后,一个宫女静悄悄地走入花厅,太后正端坐在主位上烧香。

那宫女在旁厅外的窗户听了一会儿,此时赶来禀告。

说的是兄妹和睦,举止有礼,公主言谈之间,对徐公子颇为欣赏。

太后听完了,让宫女下去了,不必再盯着。她用香匙从宝匣中盛了些新制的香,随口问道:“你说哀家这个外孙女,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真能顺从成这样?

陈嬷嬷道:“兴许是见着高大英俊的公子,年少慕艾,也是说不准的。”

虽说表兄表妹间有男女大防之说,但太后经营多年,慈宁殿内外,连个耗子都很难钻进了,公主和外人见一见也没什么。何况太后似乎也没打算将这件事瞒天过海。

陈嬷嬷暗自揣测太后的意思:“娘娘心善仁厚,想要撮合这一对小儿女。但老奴看着,这位徐公子似乎太不活泼,不够稳重,真的能担此大任吗?”

太后头也没抬:“嗯,哀家瞧着也是。”

“沉稳聪慧,可堪一用,能为哀家做事的后辈,若是死在京上就可惜了。”

太后的语气里有一丝怜悯,不多,她对第一次见面的侄孙子能有多少感情?

她摆弄着佛香,亲自点燃,颇为可惜道:“还是竹泉修士亲手制的最好,旁人都比不上。”

太后的脸模糊在袅袅白烟中,她不紧不慢道:“先看看皇帝怎么办吧。”

*

大半个时辰已过,外面的宫女敲了敲门,说是太后请他们出去。

徐耀慢声道:“我与妹妹一见如故,竟不知今夕何夕了。”

容见头皮发麻,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他方才一直在听这人说话,喝了点茶,便借故用帕子擦了下嘴,一不留神落在了地上。

徐耀俯身拾起帕子,称赞道:“表妹的绣工竟如此精湛。我随身的帕子香囊之物,都是姐姐妹妹们绣的,与你相比真是望尘莫及。”

容见很轻地叹了口气,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人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徐耀,神情淡淡的:“徐公子,公主是不做针线的。而你家里的姑娘既然是娇养,怎么还要做这些?”

又稍稍弯腰,从徐耀的手中将帕子拿回来,随手拿起多宝阁上放的一把剪刀,将帕子绞成几块,丢在一边。

徐耀愣了愣。

容见道:“这块已经脏了,不能用了。”

有一瞬间,徐耀以为公主方才展现出来的柔顺天真都是幻梦般的假象。

上京之前,他被祖父叮嘱多次,说他的姑奶奶徐太后会提携他,王公大臣看在他外戚的身份也会高看他一眼,但这些都不是真的。京中贵人如云,须得谨小慎微,谋后而动,稍有不慎,行差踏错,说不定就是万劫不复。

而公主金尊玉贵,是天潢贵胄,到时候也不一定能看得上自己。

可入京之后,徐耀受了无数达官显贵的宴请,太后也对他高看一眼,连公主都对自己崇拜敬重。

他不是家中独子,只胜在一个嫡字,却也不是最被看重的那个。

也该到他飞黄腾达的时候了。

这些怎么会是假的呢?

果然下一刻,长公主抿唇对自己笑了笑,轻声细语道:“这次与徐公子相谈甚欢,本宫静候与公子的下次之约。”

徐耀便飘飘然了。

等长公主的身影消失后,他拾起那几块碎帕子,心里想的是,等日后成婚了,也该让公主给他绣一个这样的。

回到长乐殿后,容见没有和任何人说这件事,连周姑姑都没有。

他得仔细想想如何是好。

太后此举,有些太出人意料。即使以容见看来,也太过冒失激进,皇帝和大臣那边甚至都还没人敢提起长公主的婚事,就怕一个不好,闹得不可开交,太后却直接把人带进了后宫。

不怕便宜皇帝发疯吗?

容见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今日又不可能再出门,周姑姑不在,索性自己卸了珠钗,又让人上了水,沐浴过后,躺在软塌上发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

容见睁开眼,只觉得周围一片黑暗,夜色昏昏沉沉,像是压在自己身上。

他爬起来,还未缓过神。

是夜。

过了一会儿,容见终于清醒过来,他想着下午才睡过,晚上估计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起来看书。

窗户却忽然有些响动。

是风吗?

容见有些疑惑地靠过去,手肘抵在窗台上,颇为费力地将窗扇往外推了推。

没料到阻力陡然一失,容见没收住力,整个人都伏在上头,差点跌出去。

窗外长了一株高大的桂树,落下的金桂铺满了外面的窗台,容见小声地说了一句倒霉,却听到有人叫自己。

“殿下。”

他吓了一跳,仰起头,桂树上竟有一个人影。

是明野。

明野的身量高大,立在桂树枝头时却像一只猫那么轻,伸出手,扶住容见时,枝叶只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了晃。

容见有些茫然:“你、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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