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 第18章

本来只是两拨公子哥之间的打闹,此话一出,意思就变了。谢家人拎着谢殊登门赔礼道歉,萧家拒不接受,事情闹到了宫里,萧贵妃又去皇帝面前一番哭诉,闹得鸡飞狗跳,听说谢殊直接被打发回老家家庙静修去了。

容见看得目瞪口呆,但觉得这样也好,至少樊姑娘的父母眼睛不瞎,都不会让她嫁给这样一个表哥,而自己也不必忍受谢殊聒噪的折磨,书斋里清静了许多。

容见逃避补课,逃避单独和明野相处,但这么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人总要面对。

一日傍晚,放课回去后,明野问:“殿下是嫌臣教的不好吗?”

容见闻言立刻反驳道:“怎么会!先生教得很好!”

他不太敢在书斋先生们的面前表现得过于弱智,在明野面前则十分随心所欲,所以学到的东西更多。

明野半垂着眼:“哦?”

容见恳切道:“真的。”

明野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既然殿下称呼在下为先生,便要斗胆约束殿下些。”

容见有些疑惑:“嗯?怎么了?”

明野道:“明日下午是骑射课,殿下无事,请来湖心亭念书。”

容见默默地打了个寒颤,怎么有种掉入陷阱的感觉……

教书的时候,明野并不表现出严厉苛责,但有的时候,比齐先生还要令容见感到压迫。

他乖乖地说好。

明野送他至长乐殿前。

容见推门而入。

他想起第一次与明野见面的事。那时候这个时辰的天还是亮的,明野立在长乐殿外,怀里捧着几枝山茶,奉给自己。

都过了这么久了吗?

第二日中午下课,容见本来是同明野一同去往湖心亭,结果昨夜起了大风,栈桥被风吹得有一节破损,今日还没来得及修,虽然并不严重,但不敢让公主千金贵体犯险。

容见一听闻不能去湖心亭,对于即将放假的高兴喜形于色,快乐的不得了。

明野偏头看着容见,他的个头很高,这么立在同一排,能看到容见翘起的长睫毛,还有微微一点的鼻尖。

他说:“殿下愿意去臣的屋子里念书吗?”

容见:“!”

又耷拉着脑袋道:“也不是不行。”

明野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殿下不是听从圣人之言,一心向学了。”

容见道:“那人的心还分两半,一边向学,一边向着躺平,不行吗?”

然而明野并没有宽容容见不向学的那一半的心,打开容见的几本书,从上一次中断的地方看了起来。幸好容见上课还很认真,有不明白的地方都一一标注了下来。

容见上课被齐先生提问,下课被明先生提问,问得昏头脑涨,昏昏欲睡。

此时还是白天,所以未点灯,只是打开了那扇不大的窗户,明野新打了一方小几,可以搁在床上,容见就盘腿坐在床上写字。

学至酉时,容见已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但明野的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他实在忍受不了,跳下床,半趿着鞋,脚步落在地板上的时候,时不时发出“塔塔塔”的声音,非常轻快,像是什么小动物在上蹿下跳得不安分。

明野的脚步很轻,逼不得已发出响动的时候必然是行进作战途中着重靴,声响很沉闷,与这样的脚步声完全不同。

但是屋子就这么小,即使小动物个头不大,又不聪明,看了一小会儿,也就探索完了,因为没什么可看的。

但是容见还是无意间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椅子上放了一盆水,水里泡着什么东西,看起来也不行是衣裳。而且侍卫们的衣服都是送到浣衣坊洗的。

容见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明野看了一眼,随口道:“做臂缚的。”

容见凑过去,看得更仔细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逃避念书,有点纠缠到底的意思:“臂缚……是绑在手臂上的那个吗?”

明野说是。

容见竟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这是什么皮,看起来这么薄,能保护得好吗?我找姑姑拿点厚实的料子给你吧。”

他是看着明野说的,脸上正映着夕阳的那么点余光,显得肤色很白,没什么警惕或戒心,像是从未受过伤害。

真好骗。

明野漫不经心地想,又觉得眼前这个人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模样漂亮得任何珍宝都无法比拟。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要完蛋了,不过嘴还是硬的(。

第20章 表哥

补习结束后,明野将容见送回长乐殿,自己返回那个住了两年的小房间。

推门而入的时候,明野看到摆在一边、浸泡着的皮毛。那是用来做人.皮面具的材料,但并不是人.皮,人的皮肉太脆弱了,经不起精细的塑造描摹。

询问容见要不要来的时候,明野似乎没有意识到房间里摆着这样不能见人的东西,他本来不会这么不小心的。

或者即使被看到也没关系,禁庭之中可能没有比容见更好骗的人,明野这辈子也没有说过这么不经心的谎言。

明野能察觉到更接近本质的理由,准确来说,是容见很信任他。

容见想要远离明野,又对明野有异于常人的信任。

如此矛盾,又如此令人不解。

就像他交给明野的那封信,特意叮嘱不要偷看。

明野随意翻开一本书,从夹缝中拆出那封信。

这是一封被撕成碎片,又被重新拼凑起来的信。从明野的手中转交给那位樊朝月姑娘,那位姑娘看完了后知道是宫中私传之物,不敢随身携带,周围又无明火,只能撕碎了埋在海棠树下。

在被别人发现异样前,明野将那些碎片从树下拾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这封信。

也不算是偷看吧,毕竟是被丢掉的东西。

容见因不忍樊朝月被欺骗,才写下这封信。

但一封信就能叫人识破相识十多年的表格的真面目吗?

恐怕不行。

这件事从头到尾,做的唯一有点聪明的地方在于,知道用与一贯不一样的字体,写的纸也是从书斋里拿的,叫人查不出来路。

这该是容见本来的字。

但看完也就算了,明野看到容见的天真与泛滥的同情心,却不打算因此而做任何事。

直到那天夜里,容见问他没有答案的问题。

他垂着眼睫,失神地望着湖水,似乎很疲惫了,无法坚持这样的生活。必须随时伪装自我,收拾起天真烂漫,应付不同的人。

那些对于明野很容易的事,容见做的没那么好,却十分艰难。

明野想起那封信,想起担忧的容见和害怕却并不相信的樊朝月。

如果她不相信信中所说的真假,那就让那些都成真,不得不接受就可以。

很多人都会做那些没有意义,没有回报的事,容见会为那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而上心,但明野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想了很久,明野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希望他能开心一点,又或者什么别的,没有理由的原因。

再看到这封信时,明野依旧不能明白。

像容见这样的性格,该怎么在这深宫中活下去呢?

很偶然间,明野想到这个问题。

但他大约看不到最后的结果。

重生之前,他曾经活过的三十多年里,的确在这里待过很久,直到一年多以后才离开。但人不需要重复相同的路,做相同的事。

明野没打算在宫中久留,他准备离开,做□□也是为此。

不知想了多久,直到掌灯时分,明野才收回神。

该点灯了。

明野抬起手,准备烧掉那封不应该存在的信。

存在于世的东西,一定会留下痕迹,被人发现。

明野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

但有什么人能从他的手中窥探到隐秘呢?

没有。

还是算了,留着吧。

明野决定不去想那些暂时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

也许是谢殊倒霉,便宜皇帝爹那边也没有别的动静,接下来的几日,容见过得十分平静,努力地念了几日书。

到了休沐那日,太后有令,命容见来慈宁殿拜见。

容见叹了口气,以为太后又要找自己抄经,已经做好了准备,穿了一身素净简单的衣裳,连手腕都裹紧了一条丝绸,到时候写字可以省些力气。

一进门,容见被扑面而来的佛香呛的打了个喷嚏,他吓了一跳,疑心又要被太后教训,本来都打算先行认错讨饶,没料到往日清静到近乎死寂的慈宁殿却传来语调欢喜的说话声,将他的喷嚏声淹没了。

立侍左右的小宫女打起门帘,容见走了进去,看到太后坐在软塌上,正前方摆了张椅子,一个年轻公子坐在那。

容见听了两句,这人讲得是自己在金陵停留时,听闻知府家的姑娘对太后娘娘非常崇敬,连出门上香都要为太后敬一炷。

又道:“等臣离开上京时,请太后娘娘赏赐给臣一件佛礼,沾染了娘娘的福气,也好一了那位孙姑娘的心愿,娘娘的仁爱慈悲,也更为万民所知。”

周围的嬷嬷姑姑们都笑了起来:“徐公子说的极是。外面的姑娘们不仅感念娘娘的恩德,也知晓娘娘的威严呢!”

太后也被他们的话哄笑了:“你难得来一次,是为了给哀家祝寿,那么早走做什么,多留些时日吧。”

容见越听越不妙,心中警铃大作。

陈嬷嬷却已经瞧见他了,出声道:“娘娘,殿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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