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林霁流不再反对,林霁方一锤定音,“好了,这件事便这么说了。”
其实林霁流不是不反对,而是被二哥的一席话彻底点醒了。
冬猎也就一年一次,去或不去又有什么区别呢,他阻拦也没有意义,真正重要的是四弟明年太学毕业,若是被夫子们推举做官,那岂不是日日可以名正言顺和陛下相见。
陛下想召四弟进宫,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就连在宫中过夜,大家也只会觉得是陛下器重四弟,而绝无他想。
实则他四弟早就器重到床上去了!
林霁流越想越紧张,他胳膊伸不到朝堂,根本无从阻拦,而大哥二哥又不能知晓此事。
为今之计,只能提前阻拦四弟毕业后进入朝廷,可是家里世代做官,二哥让四弟考太学,也是抱着让他日后做官的心思的。
贸然让四弟不入朝为官,二哥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必须得给四弟新想一个未来的职业规划,而且得靠谱,像他从商一样,这样二哥才能松口。
可四弟会什么呢?
林霁流仔细想想,四弟平常在家就是睡觉、读书和逗逗鸟,除此之外毫无长处,睡觉是不可能发展成一门职业的,读书的最好规划还是入朝为官,至于逗鸟……
难不成以后让四弟去养鹦鹉?
这也不靠谱啊。
林霁流越想越忧愁,觉得自己四弟真是什么都不会。
翌日,下人通报,说是吴公子来了。
这段时间林霁流忙于给国公府的婚房装玻璃,都没有闲心去管合伙开的茶楼,听到人来了,连忙叫人上茶。
林霁流:“吴兄,是有什么事吗?最近我忙,都没顾得上茶楼这边的生意,让你一个人多担待了。”
“这有什么,知道你是个大忙人。”吴济运满不在乎,“不过确实有点事想找你商量,最近茶楼客人比较少,我去打听才知道,其他茶楼请了说书先生,很是叫好,客人都往他们那去了,所以我想着,我们也可以请说书先生来大堂说书。”
请说书先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林霁流痛快道:“可以啊,这种事吴兄叫个说书先生去就好。”
“不是,林兄误会了,若是这么简单我就不会来找你了,前段时间我去其他茶楼调查过,客人多的茶楼说书先生讲的都是同一个话本,我问了说书先生,他们说现在无名的话本最火,但是要想讲无名的话本,要先去万象书肆谈合作,付一百两的版权费。”
“请说书先生讲话本都这么麻烦?还要花银子和书肆谈合作?”林霁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才短短一两个月没接触茶楼事务,怎么快连生意都不会谈了。
吴济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刚开始也说呢,不就是一个话本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讲其他话本不也一样,可现在不得不服人家,讲无名话本的茶楼比其他茶楼上座多了,大家都爱听无名的话本,我还打听到了,无名的话本前些日子出售,卖了这个数。”
吴济运伸手比了一个五。
“五百本?”林霁流印象里五百本就算多的了。
吴济运摇头。
林霁流真正有些惊讶了,“五千本?”
“不是。”吴济运咋舌道:“是五万本。”
五万本?京城人都没有这么多,区区一个话本竟然能卖五万?这骗人的吧。
林霁流当即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了,吴济运解释道:“不仅是在京城卖呢,听说外地各省的书商都来进货了,因为卖得好,大家抢都抢不及。”
见他还是有些不信,吴济运道:“林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下午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于是整整一下午,吴济运带着林霁流逛遍了京城的大小茶楼,果然如吴济运所说,在同地段的茶楼,讲无名话本的茶楼基本能满座,而讲其他话本的茶楼和以前差不多,上座率只有一半。
显然无名的话本让一些不常上茶楼来的年轻客人都变得常来了。
这种非凡的魅力让林霁流有些难以理解。
最后吴济运带林霁流去万象书肆,万象书肆里也基本人人手捧着无名的书在读,但在见识了无名对茶楼的冲击之后,林霁流对这里这么多人反而有些麻木了。
无名在年轻人中间简直有致命的吸引力。
林霁流忽然想起了什么。
好像四弟的侍女扶云之前和他说,说四弟经常熬夜写东西,是一些话本之类的。
无名也是在写话本,四弟也是在写话本,怎么四弟就没有无名这么厉害呢。
边上吴济运和书肆的伙计表明来意,对方显然也已经习惯这些天有找上门的合作者,还没等吴济运多说,就要带他们去书肆后面找老板。
吴济运朝林霁流示意,林霁流摆摆手,谈合作这种事一个人去就够了,他倒要看看无名的话本里究竟下了什么药,能让这么多人神魂颠倒。
林霁流抱着想了解现在年轻人喜欢什么东西的心态,随便拿起无名的书,然而翻开第一页林霁流就被主角重生吸引了注意力。
重生前主角过得这么惨,有了经验,重生后不得让其他人得到报应?
重生这种经过网文界检验的题材有天然的爽感,能经久不衰是有他的道理的。
林霁流原先是不怎么看话本,如今这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等到吴济运谈完合作出来他还舍不得放下,自己掏银子跟书肆的伙计买了两本。
一本自己看,一本给四弟瞧瞧,让他学习学习怎么写话本。
若是四弟写话本能写到像无名这种程度,二哥肯定会同意四弟不再在朝廷当官吧,这也是个好出路。
总比在朝廷和陛下乱来强。
傍晚林霁流回去,先去林霁云的院落找他。
林霁云正在写稿呢,听到三哥来了,把稿子放到一边,准备挨训。
早上二哥同意他去冬猎,三哥肯定不满,憋了一下午没来,现在肯定是坐不住了,来警告他离君颉远点。
然而三哥进来第一件事,不是警告他冬猎的事,而是放下了一本书。
林霁云看了看封面……是他的书。
三哥怎么突然拿他的书进来了?难道知道他是无名了?
如今他的身份已经在太学传开了,也没有保密的必要,林霁云刚想主动承认,就听到三哥说道:“你知道无名吗?现在在京城可火了,到处都是他的书,茶楼也是。听扶云说你也在写话本,那你好好看看,别老闷头写,得知道现在流行什么题材才行。”
三哥什么时候关心起他写话本了?之前还觉得他是瞎浪费时间。
看三哥的样子好像不是说假话,林霁云坦白道:“三哥,我就是无名。”
“你是无名?别说笑了。”林霁流第一反应是林霁云在说瞎话,林霁云几斤几两他还不知道?“我和吴济运今天去万象书肆给茶楼谈合作了,老板说找无名谈谈,如果你是无名,老板怎么还不来找你?”
话音刚落,扶云进来道:“小少爷,门口有人传话,说是周富来找你。”
万象书肆老板就叫周富,这点去过书肆的人都知道。
林霁云摊了摊手,“他这不就来了?”
林霁流:……
不是吧,他弟不会真的是无名吧?
第54章 再遇李禹然
林霁云让下人将书肆老板请进来。
等周富进屋, 瞧见这次的合作对象和林霁云站在一起,有些疑惑,“林公子, 这是……”
“周老板, 这是我哥, 他之前不知道我是无名。”林霁云解释道。
“啊,那可真是误打误撞啊, 之前这位公子还来书肆找无名授权, 我瞧着面容有些眼熟,原来和林公子是一家人,缘分缘分。”周富笑道:“我正过来要和林公子说茶楼合作的事。”
林霁流还处于得知自己弟弟真的是无名的震撼中, 听到老板这么说, 这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道:“我弟真的是无名?”
“如假包换!令弟和我们书肆合作好几个月了,要不是他, 我们书肆也不会这么快声名鹤起。”
提起林霁云,书肆老板言语中满满都是骄傲, 虽然古语有言,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但在话本这一行,周富等了这匹千里马已经等了太久了。
合作方是无名的家人, 总要给些优待, 周富道:“既然是林公子的哥哥,那也没必要见外,这次就免费授权好了, 契约我都带来了, 稍作修改就能签名。”
说罢周富就用林霁云屋里的笔墨重新起草了一份契约, 自己签名按手印后,再交给林霁云两兄弟签字画押。
林霁云痛快签完名字,林霁流也晕晕乎乎签上自己的名字。
三方签字画押完毕,契约生效,每人留有一份合作作为凭证。
既然合作的事谈完了,书肆老板也没有久留的道理,喝了杯茶便准备走了。
然而林霁云却叫住了他,找出先前那张万两银票,问道:“周老板,这是你给我的出版分红吧。”
周富道:“是啊,怎么了?这银票有问题?”
“没什么问题,我就问一下,以免有人弄错了。”说完林霁云回头朝着三哥抖了抖这张银票,一副叫你怀疑我的眼神。
林霁流无语极了,本来还在震撼自己弟弟就是京城年轻人之中口口相传的无名,少年有为,结果又来了这么一出恋爱脑行为。
现在什么滤镜都破灭了。
等送走书肆老板后,林霁云跟三哥道:“这回你信了吧,钱真的是我自己赚的,我们之间是平等交往,他根本没有送过我什么贵重东西,也不存在你想象中的钱权诱惑。”
和皇帝谈平等恋爱?是他的脑子有问题还是他弟弟的脑子有问题?林霁流这些天本来正在为林霁云未来的出路焦头烂额,没想到弟弟还是执迷不悟,他怒道:“就算这一万两是你自己赚的又怎么样,那前些天他下的圣旨呢,还不照样给了你黄金百两?”
“那是正常赏赐,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他是天子,要管理这个国家的,怎么可能不以身作则?”
林霁流彻底被气得说不出来话了,怎么说都是他有理,这个弟弟胳膊肘已经拐到天边上了,纯纯恋爱脑,他道:“反正我不管,有我在的一天,就不许你们在一起。”
林霁云:“……”
他和君颉正常谈恋爱就这么让人难以相信吗?
等到了冬猎这天,扶云帮林霁云收拾好这两天要穿的衣物,让小厮帮忙搬上后面的马车,随后给林霁云披上兔毛斗篷,又给他塞了个手炉,确认不会冻到后,这才帮他掀开马车车帘。
扶林霁云上马车后,扶云见三少爷还在马车前站着,问道:“三少爷,你不去骑马吗?一会车队便要走了,临时备马恐怕来不及。”
林霁流望着车里的林霁云摇了摇头,“不了,我今天坐马车。”
说罢便长腿一蹬,进了车厢内。
扶云站在车厢外,颇为奇怪,往年三少爷嫌车内闷得慌,都是骑马走的,今年倒是愿意坐马车了。
车厢内,林霁流盯着怡然自得的林霁云,小声警告道:“二哥虽然让你去冬猎,但是我不会罢休的,这两天我会死死盯着你,你去哪,我去哪,别想耍花招。”
林霁云叹了口气,“三哥你都说了很多遍了,你说得不累我都听累了。”
“只怕我说再多遍有人也听不进去。”林霁流恨铁不成钢。
林霁云假装三哥说的不是自己,安安静静抱着自己的手炉取暖。
冬猎的地点按照惯例每年都在京城南郊的福山,朝中七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都伴圣同行,马车浩浩荡荡一路朝南。
晌午时分,马车抵达福山,冬猎正式开始前,所有人须下车集合,倾听陛下的训诫,随后才能安扎帐篷,狩猎餐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