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映寒继续劝说:“如果我伤好之后没履行承诺,你大可以再将我打个半死。我的命都在你手里,还能想到什么办法逃脱?这是我唯一能离开的机会。”
黎王问他:“既然如此,你为何一开始不告诉孤,非要拖到现在?”
“我以为……”梅映寒愧疚地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我以为我能撑得下去……我愧对石神,愧对石国子民,我……我愧为人。
“但我毕竟是石国最后一名国君,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自己的国土上。望……黎王成全。”
“可矣,”黎王起身,爽快地说:“到时,孤不光会放了你,还会派人亲自将你送回。”
梅映寒迅速扫了眼黎歌出现的地方,他已经退回了阴影里,又对黎王说:“君无戏言。”
黎王一甩长袖,双手背向身后,转身离开。曰:“然也。”
黎王被把发走之后,黎歌才一只手拎着匕首,失魂落魄地走到他跟前,看着他背上渗出的殷红的血迹,愣愣地问:“君要离开?”
梅映寒说:“不用担心,就算要走,我也会把你送上王位了再走。”
他的匕首先掉在地上,随后整个身子都跌坐了下去,低着头呆呆地坐着,不再开口说话。
蓣席 两人就这么安静了好一阵,黎歌才喃喃地说:“既然我做了王,他自然威胁不到你,你能不离开吗?”
梅映寒见他这模样,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了。一番沉默后告诉他说:“我这伤白养了,一时半会儿肯定走不了。其它的,到时再说吧。”
黎歌抬起眼皮,目光森然地看了他一阵才说:“你背上流血了,我给你重新包扎。”
“不用,你动了它,会引人怀疑。”
黎歌只好作罢,又他身边静坐了一阵,才说:“君安歇,我告辞了。”
拎着食盒走到门口,又转身对梅映寒,声音沉沉地补充了一句:“我明晚,还会再来。”
梅映寒看着紧闭的房间,直到灯自己灭了,才再次闭上眼。
第二天,祭贤又带着几名医官来给他精心地换了药,当天的伙食得到大大的改善。
离开前,祭贤又和他聊了两句,“今日,王龙颜大悦,想来是足下的功劳。”
“王已下令,即日起,由臣亲自负责照在您的起居。”
“望足下能早日恢复,尽快回到王的身边。”
梅映寒沉默以对。
€€€€
就这么无风无浪的又过了几日,黎歌每晚都会给他带吃的过去,说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偶尔黎跃也会来找他,依旧是对着他大发牢骚,多半是在吐槽黎王有多奇葩。
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那一晚,晚间风刮得很大,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梅映寒的房间对于照顾他的人来说,没有隐私可言,因此通常是不上锁的。半夜时,风将门吹开了一条缝,狂风就顺着那条缝隙呼呼地灌进屋子,屋里的灯转眼就灭了。
梅映寒起身去关门。他已经修养了近半个月,终于能起来走动走动。关房时,向外看了一眼,见外面漆黑一片,耳边却听到大颗大颗的雨珠滴落到房顶和地面的声音。
他猜测,今晚应该不会有人来找他了。
不想刚要关上门时,看到一个人影,也没提灯,大概是凭着对路线的记忆迅速地跑了过来,对他说:“己先生,你也还没睡?”
来的是竟是黎跃。
“正准备了,”梅映寒将他让进屋子,又问他:“今晚风大雨大,二公子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黎跃抹了两把身上刚沾的几颗雨滴说:“这风雨声太大,吵得醒不着,就来找先生聊聊天儿,倒也没什么要紧事。诶你怎么起来了,伤好些了吗?快快躺下。”
梅映寒重新点亮了房里的灯,跪坐在案前,给他倒了杯水说:“病榻上卧了十余日,一时不想再躺回去。”
黎跃轻笑了笑,“也是,让要让我躺上个十天半个月,那还不得要了我的命。”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根小木棍子夹在指尖。
大概是以前习惯抽烟,现在没烟了,手上不夹个不东西他就不自在。前两次来他没有表现出来,来的次数多了,逐渐就展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他翘着腿半腿在躺地上,木棍在指尖活动着,非常随意地对梅映寒说:“你这伤一好,又要回到我父王那去了吧。”
“大抵是的,”梅映寒说。
“唉……”他叹了口气,“还不如不好呢。”
他顿了顿,“最来老大的伤倒是好了,不过毕竟才挨了一顿,不怎么能蹦哒。倒是那个老三最近有些怪异。”
梅映寒没搭话,他也习惯了梅映寒话少的性格,“最近大家都知道他找到一个什么门客,听说那人神机妙算,非常厉害。两人关系奇好,可以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说着,他身体往梅映寒跟前凑了凑,把声音一压说:“我最近,偷偷派人跟着他,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梅映寒摇了下头。
“我发现他居然在外面偷偷练兵!”
梅映寒眉头微微一蹙,“先前太子也说过此事,可那日我是跟着王一起去看的,那地方没有什么兵,只有些难民在种地。”
黎跃指了指他,露出个高深的笑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肯定藏有私兵,不然太子怎么敢贸然禀告父王,他又不是傻子。只不过太子揭发他的事被他提前预判到了,干脆将计就将,反将了太子一把。”
梅映寒有些疑惑地问他:“这种事情,不到最后那一刻太子绝不会说出来,四公子如何预判得到?”
“你忘了吗?他身边还有个神机妙算的高人。”
“他不是事发之后才出现在四公子身边的?”
“€€,”黎跃摇头一笑,“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那……二公子有何打算?”
黎跃又叹了叹说:“其实我今天晚上来找你,就是为了商量此事。你说我要去告诉了父王,万一也被他算计了,该怎么办呀?”
梅映寒问他:“公子发现此事多长时间?”
黎跃先想了想,“好几天了吧。”
“才过几日,还不算太久,”梅映寒说:“不如再等等看,切莫像太子那般心急。”
黎跃笑道:“好,就听先生的。”
门外雨越下越大,还伴着电闪雷鸣。谈完此事后,两人又坐了一阵后,黎跃便道了别。
梅映寒正好想起来走走,送到他了门口,眼看着他的身影很快就顺着回廊消失在雨夜中。
就在他刚关上门那一刹,一道闪电劈了下来,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影。又将门打开,朝着屋檐下的一根红漆大柱后面望去。
又一道闪电照亮夜空,他果然看到黎歌静悄悄地站在柱子旁边,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
梅映寒朝黎跃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边漆黑一片,又向黎歌招了招手。
黎歌站在那柱子边一动不动。
梅映寒在房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地向他走了过去,拉着他冰冰凉的手走进了屋。
他想起,如今,已是深秋了。
第83章 如你所愿
拉着他进了房间, 梅映寒关上房门,取下他手中的食盒,又替他倒了杯热水。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黎歌微偏着头, 幽幽地看向他说:“有一段时间了, 你的影子告诉我,屋里有人, 让我先等着。”
然后又看向手中还冒着热烟的水,冷冷一笑, 无不讽刺地说:“君可真是日里万机。”
“坐下说吧, ”梅映寒说。
他应声跪坐到梅映寒对面,低着头,异常沉默。
梅映寒向他解释说:“黎跃来找我, 是想和我商量他发现你屯兵的事。”
说完后也不见他搭话,梅映寒有些微微叹了口气, 又说:“其实他并非真心想找我商量,只是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我, 试试我的反应,想看我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我是向着你的, 那我一定会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你,你就有可能会有下一步动作。只要他发现你有一丝异常, 就能确定是我告诉你的。”
“所以,咱们先按兵不动。”
梅映寒难得主动地跟他说了一大堆,他却依然没有说话。屋外雷雨声不停,接下来梅映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就这么干坐了一阵。
梅映寒想起他带了个食盒, 便把食盒提起放到案上, 问他:“今日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边说着边打开食盒, 拿出一罐子汤,和一碟糕点。梅映寒喝了一口汤,大概是他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汤已经凉了。
为了缓解尴尬,梅映寒依然静静地把一罐汤喝完。然后又静坐了好半晌,才对他说:“时候不早了,今晚雨大,天气也凉,要不……你回去休息?”
他依然跪着不动,只抬起头,目光阴冷地看着梅映寒说:“你是在赶我走?”
梅映寒无奈,手肘支在案上撑着自己的脸,看了他好半晌,才说道:“黎歌,有句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你觉得不觉得,你有点太过于……”梅映寒顿了顿,才说:“依赖我。当然不是指行事,我是说,情感。”
黎歌看着他,眼神中透着阴郁,没有说话。
梅映寒接着说:“我不太会安慰别人,你母亲的事我也深表遗憾,但……这种遗憾是不能转嫁的……”
他还没说完,黎歌突然就是连发出一串笑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真以为,我把你当她了?”
他趴到案上,直视着梅映寒,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眼神发狠地问梅映寒:“你觉得……我已经疯到那般无可救药?”
梅映寒:“那你究竟是为何?”
黎歌绕过那张并不算太长的案,跪坐到他身边,偏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君可知,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像一颗发着莹莹白光的绝世宝石。但凡有机会,谁都想得到,我父王是,黎跃也是。”
他慢慢凑到梅映寒耳边,轻声说:“我每日对你嘘寒问暖,毕恭毕敬,不就是为了把你从他身边抢过来。”
梅映寒告诉他:“你想多了,你父王囚|禁我,只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秘密;黎跃接近我,也只是想确认我到底是不是他怀疑的那个人。”
黎歌将脑袋挪到他面前,两人对视,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伸手,轻扶着梅映寒那像世间最高贵的宝石般完美的脸,眼神中充斥着难以掩饰的疯狂。他在又一阵笑声过后说道:“谁在乎他们怎么想?”
他身子向前倾斜,双手捧着梅映寒的脸,喃喃地说:“只要一想到能将你抢走,我心头就有一种……”他身子抖颤了一下,“难以言说的亢奋。”
“我明白了,”梅映寒突然短促地一笑,拉下他的双手,身子渐渐向前他靠近。
他的身体慢慢向后倒去,双臂撑在身后的地席上。直勾勾地看着梅映寒,眼神兴奋。在梅映寒离他越来越近时,弯曲着腿向后再退了两步。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那条青铜锁链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揄悉lt;br> 直到最后,梅映寒整个身子都覆在他身上。
梅映寒捏住他的下巴,微偏起头,像是要跟与他接吻般,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就在触碰到他嘴唇的前一瞬,突然停下说,:“我一直担心你会对我动情,最终伤害到你。现在看来,真是可笑,你堂堂黎国公子,怎么可难会喜欢一个亡国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