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被云长宇几人拿着剑划破,伤口那么深,虽然他没看,也知道自己现在该是副什么可怕样子。只是他醒来就在山野里,也没什么东西能遮脸,对老人家道:“受了些伤,抱歉,吓着您了。”
老人家摇头,耿直发言:“倒是不吓人,就是粉一道红一道的,有些丑。”
丑这个词云不惊生平第一次听见用在自己身上,却没有在意,只是随手摸了一下脸,却发现触感不对,他脸上竟然连一片结痂都没有,粉嫩光滑,只是还有些痒,应该是新皮正在生长。
那样的疤痕,竟然连结痂都没有?
他下意识想去摸储物戒指,那里放着恩人给的药膏,最后看着老人家,还是没有动作,向老人家道别之后,继续摇摇欲坠地朝前走。
那老人家人不错,看他艰难的样子,提出带他走一段。
云不惊到城里,找了一家客栈,让店家帮他送来一份白粥喝下后,什么都没想,倒头就睡了下去。
他的身体机能在急速恢复,耗费了大量体力,人有些撑不住,说是睡着,不如说是再次昏迷了过去。
直到夜里再次醒来,身体已经又好了很多。
他重新将身上的药膏洗掉,换上新药,这才有机会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
脸上的伤痕几乎已经看不见了,那老人家说他脸上粉一道红一道的,现在也只剩下一丁点红痕,不仔细看完全可以忽略过去。
他将那个粗糙的小木盒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打量,最后放到鼻尖轻嗅。
应该全是些凡俗界的草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先前云长宇他们砍出来的剑痕,还有被黑雾包裹后新添的伤全都愈合,结痂早就已经全掉了,露出底下新长出来的肌肤,红彤彤的。
这药恐怕价值不菲,恩人救下他一个被魔气所伤的人已是冒险,还赠与他这样好的药物。
云不惊将这个情记在心里,若是有朝一日找到恩人,他定要报恩。
他出门拜师,娘亲是知道的,之后回家,还没来得及见到娘亲就被云长宇叫了出去,所以他暂时倒是不怎么担心娘亲会担心他。
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这么久没带着母亲回去,师尊那边怕是会追问。
思来想去,他决定将恢复时间压缩,第二天一大早涂好药膏,便找了个马行,挑了一匹骏马,朝京都的方向奔去。
已经愈合的伤口没有带来疼痛,反倒是有些痒意,骏马奔驰,震动时会带走部分痒意,他骑得更加肆无忌惮。
云不惊不愧是一代卷王天之骄子,心里有牵挂,不想休息,便一边骑马一边练功,灵气在体内时刻运转,竟然在马背上从筑基初期到了后期。
他疾驰七天七夜,每到一个地方便会换一匹马,绝不耽误时间在旁的事上,再加上修为源源不断补充体力,比起凡俗人跑得更快。
再路过下一个城,便到京都了。
前方便是亚都,云不惊风尘仆仆跑了七天,即便有清尘决,也还是觉得身上到处都是风霜痕迹。
为了以更好的面貌见到娘亲,他选择在亚都换上一身新衣服,好好修整一下再回家,免得娘亲看见担心。
他的娘亲很厉害,每次他不论藏了什么小心思,娘亲都能一眼看出来。
云不惊很快进入亚都,却发现环境有些不对。
他上次出京路过亚都,这里繁华程度比起京都丝毫不差,城里人声鼎沸,向来是热闹非凡。
但这次进来,街上不说完全没人,但也绝对算不上热闹,甚至路上的人表情都有些紧张,买了需要的东西之后,急匆匆就离开了,绝不多留,眼神也都很规矩,只盯着自己前面一小块地方。
换而言之,街上没有闲逛的人。
这可是人口密集商业繁华的亚都,怎么可能连闲逛的人都没有?
他找到客栈,进门去,那店小二也不敢直视他,眼珠子恨不得贴在地上,不如以前那般热情就算了,这模样分明小心得过头了:“客官,您几位?”
云不惊拧眉:“一位。”
店小二诶了一声,赶忙介绍房间,然后紧张兮兮地盯住地面等云不惊选。
云不惊观他神色,足尖向外,像是在面对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稍不注意就要逃跑的样子。
云不惊笃定对方甚至从始至终没敢抬眼看过他的模样。
虽然不喜欢,但那张脸总会给他带来些注视。
云不惊神色不变:“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
那小二一哆嗦,先没回答这句话,而是问道:“客官不是从京都过来的吧?”
云不惊挑眉,心里隐隐有些觉得不对:“我从江都过来,京都发生了什么?”
那小二像是现在才确认云不惊安全一样,飞快抬头看了云不惊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惊艳,随后再次被恐惧取代,盯着地面,讳莫如深道:“京都云家,知道吧?”
云不惊手一抖,神色已然冷冰,可惜小二盯着地面,根本没注意到,而是更加谨慎地说:“被魔修灭门了。”
他不敢断句,紧接着说:“云家人一个都没能逃过,全死了,血腥气飘了十天都没散干净。现在那杀人的魔修还没找到,我们也是人人自危……”
店小二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眼前黑色衣角一闪而过,先前还站在面前的客人已经消失在了面前。
竟然又是个修仙者。
他吓得心脏狂跳,跌坐在地,好久都不能动弹。
他没跟云不惊说完的是,那魔修气焰嚣张,一直在京都作恶,却没人抓到过他。
不仅如此,本该下界来处理魔修的修仙界就跟集体失踪了一样,自始至终没有派下来一个人探查过。
京都危险成这样,他们这个距离京都距离最近的亚都,又能安静到什么时候?没看到大家都已经自发不上街不出门了吗?
*
云不惊在听到云家被灭门的时候,心跳便停了一刻,在他消化这个消息的时候,店小二说:“云家人一个都没逃过,全都死了。”
理智如同被崩断的线。
娘亲!
云家人与他何干,但是娘亲还在家里!
娘亲久病在床,连出门都做不到,若是魔修前去,她会怎么样?
云不惊不敢深思,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绯红,策马扬鞭,马匹奔跑速度越发快,但却始终不如他意。
他不过筑基的经脉经曾受过晏承书化神修为的魔气探查,被拓宽了许多,所以他能在马背上完成从筑基初期到后期的壮举。
但此刻心神不宁,灵气躁动,竟然隐隐有了冲击金丹的趋势。
冲击金丹,动辄就是死亡,更何况还是在马背这种颠簸的地方。
但他放任了,他没时间压制修为,更何况他的娘亲一定没事,他要有更高的修为才能保护好娘亲。
筑基进阶金丹,他浑身上下压抑不住的灵气在高修为人的眼里像个大灯泡,亮得令人发指那种。
尤其是像晏承书这样,随时随地用神识观察周边环境的人。
云不惊踏入他神识范围之内那一刹那,晏承书都惊了:“统子,那边有个五千瓦的大灯泡在飞奔,真牛啊!”
系统探查不到那么远,好奇地追问晏承书看到了什么。
晏承书叹为观止:“有个牛人,在马背上进阶金丹,太秀了,他跟个任务者一样,敢闯敢拼啊!”
最近京都并不太平,晏承书救下云夫人之后久等阳谨默不至,便主动出击,打算去云家附近找阳谨默。
谁知道刚进城,就察觉到城西有魔气肆虐痕迹,他脚步一转,冲过去,刚好看到穿着黑袍的魔修在杀人,赶忙出手制止。
那黑袍魔修修为不算高,但晏承书身上的伤一直拖着没管,让魔修跑了出去。
那天之后,整个京都隔三差五就会出现魔修闹事的情况。
晏承书惊人地发现整个京都的修仙者,竟然都闭门不出,躲在家里,没有一个出手的。
怎么回事这群家伙?!修为低也该有一颗保家卫国的心啊!魔修都骑在脸上扇你巴掌了,你们倒是出门啊!
还有阳谨默!这人是不是还没来京都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出来管管?
晏承书跟个大怨种一样,身为魔修,满京都跟魔修作对,不仅杀魔修,还要把对方的魔气吞噬了,免得魔气留下来变成隐患……不知不觉,吞那些魔修修为下来,他已经有了炼虚境后期的修为。
也正是因为他不眠不休的除魔,除了云家,暂时还没有哪个家族因为魔修闹事出现大的伤亡。
晏承书€€护卫城市之光€€不眠人€€即将冲击合道修为的大能,觉得自己心好累。
那个勇于在马背上进阶的人实在感动到了他:“他好坚韧,最近魔修在京都搞事,京都里全是缩头乌龟,全靠我一个人去解决。那个在马背上进阶的人让我看到希望了你知道吗,我感觉有这种精神的人,绝对不是缩在家里等死的人!我喜欢他!”
系统欢呼了一下:“那不是挺好吗,这个世界就要出现神队友助力了!”
晏承书也高兴,但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不行,我得去看看,在马背上进阶危险性太大了,这种有信念的卷王能帮一下就帮一下。”
晏承书提气飞奔过去,系统下意识帮忙扫描环境。
正是晏承书飞出山洞的刹那间,原本生机勃勃的五千瓦大灯泡突然闪烁了一下,眼看亮度就要降下去。
晏承书心头着急,提快速度。
云不惊能察觉到体内的灵气越来越乱,越来越暴躁,隐隐有种要失败的感觉,但他不甘心。
他的娘亲还在某个地方等他。
他咬紧牙关,死死封锁嘴里弥漫的血腥味,眼神几次发散,都迅速回归坚定。
这样跑了不知道多久,突然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威压,直朝他而来。
云不惊略微一分神,身体便迅速支持不住,猛地栽倒了下去。
心头猛地一惊,他恢复了清明,还不待做出应对姿态,却突然落入到一个漆黑的怀抱里,那个怀抱瘦得惊人,却有难以言喻的磅礴力量。
熟悉的草药气息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更熟悉的香气将他包裹,就像是回到最安心的地方,云不惊眼睛微颤,迅速晕了过去。
云不惊不知道,在他昏过去那一秒,系统在晏承书脑子里惊呼:“诶?!根据身体数据对比下来,这个人是小绿?”
晏承书也惊了:“怎么又是他?这也太拼了吧,这才几天啊,他就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了?”
关于小绿有可能就是云不惊这件事,一人一统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晏承书迅速将人带回山洞,把云不惊扔回了他之前养伤的稻草里。
山洞里还有个云夫人,虽然两人年龄相差有点大,但就这么大喇喇放在一起也不太好。晏承书想了下,体贴地从自己买来当纱布的白布匹扯开做了个临时帷幔。
虽然两人醒来之前都会被他提前送出去,但就怕万一嘛。
说不准其中一个先醒了,面对面的,多尴尬,这个世界虽然修仙,但男女大防看得也是很重的。
晏承书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回头慎重地帮云不惊梳理起□□的经脉来。
他一个炼虚境,梳理金丹的经脉纯粹手到擒来,一点不费神不说,还有心情和系统聊天:“这个小绿,一时间说不清是倒霉还是幸运啊,重伤两次……但两次都遇到我妙手回春,应该是幸运的。”
系统笑得乖巧:“他的疤痕脸也好了,运气就是很好呀!”
晏承书得意:“那也不看看我亲自试用了多少药才搞出来的药膏!说起来,他和云夫人有相同症状诶,可惜我不能创造机会让他们互相认识,这年头,病友也是友嘛。”
晏承书说着说着还有些惆怅:“可惜了,再怎么耽误,我被刀的时间也就这两天了。来这个世界只交上了褚妄言一个朋友,却连道别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