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王阁老白忙活一回吧,算是给他一个惩戒。”骆钰英冷笑一声,进了卧室。
慕容近竹立刻转头往回走,刚到了东边的厢房,一个老仆匆匆走来,“哎呀,你上哪儿去了,阁老急着见你呢。”
慕容近竹跟着仆人到了王阁老的书房。
王阁老端坐在靠背椅上,冷冷的盯着他,“慕容近竹,都是你干的好事!”本来指望他将来能为王家出力,没想到他竟然开罪了隆化皇帝唯一的嫡子,未来最可能被册封为太子的人€€€€骆钰英。
第24章 晓以利害
“阁老……”
慕容近竹刚一开口,立刻就被他打断,“还不给我跪下!”
“阁老,近竹以为自己不但没有错,还为王家立了一功。”慕容近竹笑了笑,继续站在原地。
“巧舌如簧!你以为老夫是三岁的小孩吗?”王阁老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还不给我跪下!”
“阁老听小人说完再责罚也不迟。”慕容近竹上前一步,鞠了个躬说,“以阁老的看来,当今圣上会立哪一位皇子为太子?”
“放肆,这也是你可以随便议论的吗?”坐在下首的王员外厉声呵斥起来。
王阁老因为立储的事情被迫告老还乡,虽然隆化皇帝为他御笔亲题了“国之柱石”的匾额,还派孙统领亲自护卫他回到通州,现在又让三位皇子特意绕道来到他的府上,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但一旦赋闲在家,跟以前大权在握的感觉简直有了天壤之别。
所以他表面上不假辞色,却也想听听慕容近竹到底会说些什么,“哦,你且说来听听。”
慕容近竹心念电转,联想到上一世骆钰英被立为太子之后,不到三年就被废并圈禁在宗人府的事实,再结合宴会上王阁老对骆钰英的态度,决心冒险一试,“近竹以为阁老此次辞官与阁老支持皇长子有关!”说完留意着王阁老的表情。
一石激起千层浪,王阁老一听顿时心潮翻涌,皇上面上的事做的滴水不漏,朝中的同僚们都以为他王阁老圣眷正隆,只有他自己冷暖自知,谁知道竟被慕容近竹给一言道破。
不过他终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只是不露声色的问,“何以见得?”
王员外牵动了一下嘴角,本来又想斥责慕容近竹,但一看父亲大人并没有生气,也只有耐心的听下去了。
慕容近竹见王阁老的两道白眉轻微的扬了扬,知道自己猜得不错,“皇长子的生母是当今的皇后,背后又有杜太后撑腰,作为嫡长子,于法于情于理这太子之位都骆钰英的,可是为何皇上却迟迟不肯立储呢?”
王阁老不禁流下一声冷汗,暗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正是看到骆钰英背后有着如此强大的势力,才不小心皇上面前暴露了立场,结果弄得灰头土脸的回到了这王家村来。
原来隆化皇帝少年继位,一直由杜太后把持朝政,直到三十岁之后才得以亲政。皇上迟迟不肯立骆钰英为太子,是害怕大烈朝的朝政再次落入外戚之手呀。
想到这一层,他端起茶几上的盖碗茶,呷了一口,“听你这么说,倒也颇有几分道理。二皇子的生母是贵妃娘娘,如今皇上正宠幸着呢,可是二皇子自己却太不争气,似乎没有什么机会。剩下的只有三皇子了,他论文论武都是天下第一等的人才,可惜他母亲宸妃娘娘母家身份又过于低微……”
慕容近竹接口道,“母家身份低微,如果继位之君能够励精图治,君臣同心合力,从此开创盛世也未可知,这正是我大烈国之福呀。”
“嗯。”王阁老不住点头。
“晚辈曾听人说起过三皇子年幼时的一个故事,想来阁老也是知道的。”慕容近竹抬头看了看王阁老父子。
“这里又没有外人,近竹但讲无妨。”王阁老表现得饶有兴趣,俨然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三皇子四岁那年,一天夜里,皇宫中失火,当时皇上拉着三皇子的手在指挥军士救火。三皇子忽然扯住皇上的衣襟,挡在皇上身前,哭着要皇上离开。皇上以为他被熊熊的火光和军士们手上的武器给吓到了,只好抱着他退回了另一座宫殿里。”慕容近竹说到这里,忽然不住的咳了起来。
“让车管家送些川贝枇杷露上来。”王阁老挥挥手吩咐道。
不一会,丫环就端上了满满一碗药来。
慕容近竹连连道谢,这才将浓稠的药汁喝了下去,然后说,“在下还想再跟阁老讨些去,家母最近咳嗽得厉害,我在镇上买了梨糖膏,吃了之后却不怎么见效。”
“你想要多少,待会尽管跟车管家去拿好了。”王阁老很欣赏他这份淳厚的孝心。
刚才的故事王员外听了一半,心里在琢磨着后续的发展,觉得这个故事索然无味不说,跟今晚的主题似乎也毫不相干,偏偏父亲却会心的笑了,忍不住问,“三皇子后来怎么样了?”
慕容近竹清了清嗓子,正要回答,忽然又“咳咳”的咳了起来。
第25章 成功离间
“让我来吧。”王阁老笑着说,“一进到殿内,三皇子立刻止住了哭声,皇上问便问,‘皇儿因何而哭?’”
王阁老说着看向王员外,“你能猜到三皇子是怎么回答的吗?”
“孩儿愚钝,猜不出来。”
“三皇子睁大了眼睛回答说,‘刚才形势不明,父皇站在明亮的灯火之下,万一有奸臣趁乱暗算,一箭射过来,父皇非受伤不可,孩儿担心父皇的安危,所以哭了。’皇上一听,感动的不得了,第二天上朝,就把这个故事讲给了群臣听。”
慕容近竹接着分析说,“一个四岁的孩子,出于天性为自己父亲担心。三皇子的仁孝,可是从小就表现出来了呀,皇上又怎么不特别钟爱与他。当今圣上,那可是经过了血腥的玄武门之变,才得以登上皇位的。他肯定不愿自己的儿子一辈中再发生这样的人伦惨剧。”
“如果三皇子继位,必然能够善待他的两位哥哥。这才是皇上想要的结果。”王阁老轻轻颔首。
“近竹也是这么想的。”
“老夫只是觉得奇怪,近竹小小年纪,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王阁老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别又追问起慕容近竹来。
“两年前,晚辈碰到过一位异人,据说曾经在朝廷为官,是他跟我说的。”慕容近竹只好随口撒谎。
“这位异人可曾留下姓名?”王阁老忽然想到了什么。
“晚辈也曾问过他,每次他都笑而不答,只知道他曾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过天下,大烈开过之后,他立刻隐退了,终年云游四方,踪迹不定,晚辈有幸得到过他的教诲。”
“哦……难道,难道是……”王阁老若有所思,想到一位跟他一起辅佐太祖的谋士来,沉吟了一阵,“近竹还记不记得他的容貌?”
“那位前辈教授在下的时候,脸上都蒙了块黑纱,所以近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实在有些遗憾了。”王阁老叹息了一声。
“近竹今天所说的话,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阁老和员外多多包涵。”慕容近竹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你分析的非常好,老夫当初要是有你在身边,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王阁老不由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事情并非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慕容近竹见他已经动了心,继续加紧攻势,“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阁老难道要白白放过了吗?”
“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想不到近竹的见识竟也如此了得。”王阁老一听,坐着的身子站了起来。
王员外实在听不懂他们的哑谜,这时见父亲突然起身,也只得跟着立起。
“赶快给我备一份厚礼。”王阁老兴奋的吩咐儿子。
王员外有些迟疑,“父亲大人,明日给三位皇子的礼物早都已经备好了。”
“哎哟,你呀你,要是有近竹的五分才智,我这做父亲这么大把年纪了,又何必在此为你们的前程操心。”王阁老摇摇头,作为大烈开国的第一谋士,养了个儿子却不争气,这能怪谁呢。
“父亲责备的是。”王员外大气都不敢出。
“我要你单独给三皇子准备一份礼物,记住,一定要最好的,待会我亲自送到他房间去。”王阁老敲了敲拐杖,“对了,把扶余国使者送的那颗夜明珠也备上。”
“父亲,那颗夜明珠足足有一个鸡蛋那么大,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呀。”王员外有些心疼。
“你都两个孩子的父亲,四十岁的人了,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王阁老责备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如果咱王家扶立新君有功,别说区区一颗夜明珠,就是整个通州你都会有的。”
从此以后钰昭夺嫡的路上,不但少了一个重要的障碍,而且这个障碍转眼中成了有力的支持。慕容近竹不露声色的听着父子两的对话,心里舒坦极了。
现在历史已经悄悄的加快了曾经的脚步,他必须尽快完成另外一桩大事。
“阁老,近竹今日想出一趟远门,学堂里的事情恐怕不能再为阁老效力了。”
“近竹,你可是因为刚才老夫错怪了你,这才萌生出离开的念头?”王阁老打量了他一番。
“阁老及员外对近竹的提携之情,近竹终身不敢忘怀,怎敢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就不念旧情呢。”慕容近竹连连否认。
“既是这样,你先去处理你的事情,等你回来之后再来上课,至于你的母亲,以后也不用在做那些粗活了,如果令堂愿意的话,直接住进王家来也行,如果她觉得不习惯的话,老夫也会派人照顾好他的。”
“实在是太感谢阁老了。”慕容近竹重生之后,一直就想了了这桩事,只是由于担心母亲受到伤害,一直不敢离家远行,如今有王员外的照顾,就算历史提起发生,父亲身边的奸人想要对母亲下手,也不能轻易接近了。
“都是自家人,近竹不用太客气,你既然要出远门,路上要多带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王阁老转头望向王员外,“待会让车管家支取五十两白银给近竹。”
“既然阁老这样说,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恩不敢言谢,如果有机会,近竹再来报答阁老的知遇之恩。”慕容近竹朝父子俩分别行了礼,“时候不早了,阁老还要去跟三皇子面谈,近竹就告辞了。”
他可是生怕王阁老忘了要去见骆钰昭这件事,有意的在他面前又提了一遍。
第26章 母子话别
慕容近竹回到家里,就对孟颖姑说,“娘,孩儿要到沧州寻找一个叫辰玉人。”
孟颖姑听了大吃一惊,“沧州离咱们这里起码有一百多里地,你一个十岁的孩子独自跑到那里去,娘怎么放心得下?”
“娘,你相信有前世吗?”慕容近竹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母亲可是经常干些求神拜佛,烧香磕头的事,只能用这个来求的她的同意了。
“娘当然是信的,娘今生努力行善,都不是为了下一世你能有个好的福报。”
“最近孩儿每天晚上都在做着同一个梦,梦见我上一世最好的朋友辰玉被人拐卖了,哭着要我去救他。”
“一个梦你就当真了,我还经常梦见你爹爹回来了接我们娘俩呢,结果呢?”孟颖姑点了他一指头。
“可是辰玉好可怜,他说我要是再不去,那些坏人就要把他卖进宫里去当小太监,他还说他没父没母的,现在流浪在沧州府的大街上呢。”没办法,只有继续把谎原下去了。
儿子的话立刻触动了她天然的母性情怀,“竹儿啊,可是……娘怕你……”
“娘,刚好几位皇子也要去沧州,我顺路跟他们一道,谁也不敢欺负竹儿。”
皇子来了王家村,还住在王阁老家里,并且儿子去作了陪,这个她都是知道的,便勉强点点头,“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一大早孩儿就得走了。”一说到离别,慕容近竹突然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上一辈子,他已经被各种生离死别伤得体无完肤,而今刚刚跟母亲团员,他却不得再次踏上远去的征途,幸好这一次他已经做好周密的安排。
“竹儿不放心娘亲一个人留在家里,就跟王阁老说让你搬到他家里去住。”
“娘活了几十年了,你还怕我丢了不成?倒是你自己要小心才是,不要让老娘牵挂。”孟颖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那你答应去王阁老家住了?”
“娘可是哪也不去。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稻草窝,咱们虽然穷,但是要穷得有志气,你想想,王阁老家再好,那也是寄人篱下,娘要是羡慕富贵人家,当年多少达官贵人争着给我下聘礼,娘还会嫁给你爹爹?又哪里会有你。”
“再说娘当年可是跟你爹爹对天发过誓,要天天守在这里,直到他回来的那天。我要是去了王阁老家,万一你爹爹回来了,上哪儿找我们去?”孟颖姑说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和将来的日子,脸上似乎多了些幸福,
“娘,是孩儿错了。”慕容近竹帮母亲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哎,以上辈子爹爹对竹儿的态度,他对娘亲估计也没有过真爱,可是这话该怎么跟娘亲说出口呢。
就算爹爹真心的对娘亲好,他早就已经三妻四妾的了,到时候恐怕也是身不由己了。何况在帝都的关内伯府了,奶奶甚至从来都没正眼瞧过一下我,又怎么会对母亲好呢。
“竹儿,你明天还要早起,赶紧睡吧,娘给你收拾收拾东西。”
“娘,这是王阁老给我发的薪水,你拿着吧。”慕容近竹从怀里摸出全部的银子。
“傻孩子,娘在家里不需要钱,倒是你去那么远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要多带些银子才是。”孟颖姑摸摸儿子的脑袋。
慕容近竹知道说服不了母亲,只好将银子放回怀里,心想明天临走的时候,在悄悄把银子放在她枕头底下好了。
天刚蒙蒙亮,慕容近竹就起了床,发现厨房里亮着灯,进去一看,孟颖姑正在锅里烙着大饼。
看着母亲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慕容近竹上前抱住了她的腰,轻轻叫了声“娘”,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一世一定要让母亲好好享享清福。
“娘担心在你路上没吃的,带着大饼,走到哪里都不怕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