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玉忽然伸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破涕为笑,“臭美呀,我是带来给公子吃的,谁稀罕你。”
蓝立煌发觉上当,又不敢硬抢,悻悻的说道,“好吧,人人都有汤喝,我闻闻味道总可以吧。”
辰玉见他说的可怜,伸手在陶罐里舀了两勺鸡肉,特意将鸡屁股夹在他碗里,“叫你乱说话,赏你个鸡屁股。”
蓝立煌皱了皱眉头,一口扔进嘴里嚼了起来,“还真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呀。”
“吃着别人的,还骂着别人,你……你没良心。”辰玉一听又不干了,撅着嘴巴走到一边去了。
蓝立煌一看自己又祸从口出,只得跟上去连声赔不是。
骆钰昭将大碗放在灶台上,“竹儿,最近这些日子,你可不许到处乱跑。”
“我还能跑到哪里去?不就是此君轩到考场,考场再到此君轩,大不了偶尔回蘅芜苑探探娘亲。”孟近竹勾起嘴唇,浅浅的笑靥浮在脸上。
“我已经在此君轩附近安排了两百多名军士,昼夜守护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你除了考场,哪儿也不能去。”骆钰昭一脸严肃。
“你……你这是软禁呀。”孟近竹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又不是你的金丝雀,你想干啥就干啥,你要不把守卫都撤走,我今晚就搬回蘅芜苑去。”
“竹儿,别闹了,你几时学得跟辰玉似的。”骆钰昭扯过他的身子,“现在可是特殊时期,决不能给那些别有用心者钻任何空子。等你高中了状元,咱再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我的金丝雀。”
孟近竹瞪了他一眼,“还真会顺杆爬,你喜欢金丝雀,改明天我到隔壁的街上给你买上十只八只。”
“呵呵,我现在不管着你,等你当了状元郎,父皇给你封了大官,我这个靖王恐怕更管不了你了。”骆钰昭嬉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交到他手里。
孟近竹接过一看,是个骑了匹骏马的小泥人,模样像极了自己。
“我特意叫人给捏的,一个是我的竹儿,一个青儿,我呢就充当你的马夫。”骆钰昭说着拿出另一个泥人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可是等着‘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那一天。”
孟近竹皱了皱眉头,“我才不稀罕呢,什么状元郎,什么高官厚禄,都不如你……”突然意识到失态,急忙转口说道,“泥……泥人那样逍遥自在。”
“是吗?”骆钰昭听出了其中的味道,故意使坏。
“对了,皇上对那个方自如好像特别在意,上次经筵之后的第二天,皇上还将我召进宫,当面询问了我很多有关他的事情。”孟近竹考虑再三,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竟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骆钰昭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父皇行事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奇怪的是近竹现在才说出来。
“皇上派总管太监李德群穿了寻常百姓的衣物,直接来到此君轩将我接进宫的,当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父皇为何要如此神神秘秘的?”骆钰昭神思飞扬,眼中几乎要放出光来,“我只知道方先生是太祖皇帝最为器重的谋臣,当年他们一文一武,凭借起事时的三千兵力,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就将梁末群雄割据的局面一举荡平,统一了天下,实在是令人景仰呀。”
“可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皇上对方先生的外貌、饮食,生活起居,事无巨细都一一刨根问到底,完全超出了天子对臣下应有的关心。”
“大概是因为方先生有功不受禄,父皇觉得咱们骆家欠了他吧。”骆钰昭想到这么个理由,也觉得欠缺说服力,不管方自如有多大的功劳,君归君臣归臣,这个分寸父皇是永远不会混了的,“对了,方先生还教过些什么给你?”
“钰昭,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你信吗?”
“别乱说话。”骆钰昭悚然一惊,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巴,“这……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要是我哪天突然在世上消失了,肯定是你告的密。”孟近竹不以为然的笑着。
“你要是真敢在我眼皮底下消失,哼,我把整个江湖给倒转过来,也要把你个找出来,信不信?”骆钰昭用手按了按腰间的佩剑。
“信,信,我的靖王殿下。”孟近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蓝将军。”骆钰昭给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你再调派五十名影卫过来,全部扮成普通的百姓,昼夜给我看好了。”
“属下遵命。”蓝立煌答应着,脚下却像是生了钉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怎么?还要本宫重复一遍吗?”骆钰昭剑眉一拧,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可是王府那边……防卫就空了。”蓝立煌期期艾艾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靖王殿下,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吗?”孟近竹真后悔告诉他刚才那些事。
“凡是涉及到你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是全天下最紧要的头等大事。”骆钰昭回看了蓝立煌一眼,“还愣着干嘛,想抗命吗?”
蓝立煌只得转身离去。
“回来。”骆钰昭又叫住了他,“由你和左继忠两人分别带队,夜间和白天各一队,千万不可有半点差池,否则拿你是问。”
“诺。”蓝立煌不敢怠慢,立刻调人去了。
孟近竹嗔怪道,“钰昭,用得着这样一惊一乍的吗?”
骆钰昭摆摆手,“这叫有备无患呀,我可不希望半夜里又发生黑衣人那样的事件。”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小院内。
这时辰玉匆匆进来禀报,“殿下,公子,誉王来了。”
未等两人开口,骆钰英已经进了店铺,“三弟,你可是让皇兄好找呀,今天可是母后的寿辰,你却躲进小楼成一统,光顾着跟咱们的才子谈天说地,连外面的世界都懒得睁眼瞧瞧了。”
“皇兄恕罪,小弟正要过去给母后请安呢,你就来了。”骆钰昭见他来了,只得转身离去。
“哪天我也得过来向这位方先生的高徒请教请教才是,否则跟三弟的距离是越差越远了。”骆钰英向他示好的笑笑。
孟近竹暗自冷笑,今天还真是奇了,狗居然改了咬人的性,脸上不露声色,不卑不亢的回答,“誉王殿下谬赞了,殿下人中龙凤,哪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高攀得上的。”
骆钰英装作没有听懂他的讽刺,干笑两声,与骆钰昭一道出了门。
晚上,孟近竹早早的就睡了。
辰玉想起孟颖姑白天的嘱咐,整夜忙东忙西,把早上要穿的衣物都给备好了,又将汤炖了起来,实在困不住,倒在火塘边睡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咚€€€€咚!咚!咚!咚!”一慢四快的打更声,辰玉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怎么就到五更了,我得到街头给公子买几个豆沙包去。”
辰玉推门出去,到了街头的四季美包子店门口,举头一看,店门紧闭,竟然还没有开门。
“店家竟然睡过头了,也真是的,害得小爷在这里等。”辰玉心说反正来了,不如就排个第一名吧,正好应了公子中状元的彩头。
忽然看见更夫从身边走过,辰玉就问,“更夫大哥,怎么五更天了,天色还这么黑?”
更夫给他问得奇怪,“你是谁家的小哥,不会是梦游吧?我刚敲了三更,你却说到了五更天,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辰玉挠挠头,“当然是我错了。”
于是打着哈欠回了此君轩,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准备躺下睡一会。
路过孟近竹的卧室旁边时,发现卧室门竟然是开着的,以为他起来了,便小声叫道,“公子,才三更天,你就多睡会吧,到时候我会叫醒你的,绝对误不了时辰。”
屋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回答。
辰玉以为他上了茅厕,也没有在意,便站在门口等着,谁知这一等,又是老半天过去,孟近竹并没有回来。
辰玉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急忙掌灯一看,卧室里的被子是掀开的,用手一摸,冰凉冰凉的,没有丝毫热气。
“公子,公子!”辰玉慌了,冲到茅厕一看,也没有人影。
辰玉一跺脚,差点哭了起来,“公€€€€子€€€€”
四下里除了他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回答他。
“这可怎么办。公子竟然失踪了。”辰玉想起孟颖姑的反复交代,还有骆钰昭的嘱托,一时天旋地转,吓得大哭了起来。
第113章 劫持
突然想起骆钰昭曾经说过,他在旁边租了房子的,于是跌跌撞撞的走到马路对面,扯开嗓子喊了半天,然而,骆钰昭并没有出现。
倒是来了一个壮汉,“你说什么,孟公子不见了吗?”
辰玉哽咽着点点头。
壮汉急了,“你别光顾着哭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辰玉一边抹着泪,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糟了。”壮汉叫了一声,飞奔而去。
不一会,蓝立煌便得知了孟近竹失踪的消息,他拍案怒斥壮汉,“柳观印,你们两百来号人守在那里,竟然还会发生这种事情!左青云呢,他在哪里!”
“启禀将军,将近三更天的时候,左将军说弟兄们寒夜里值巡,太辛苦了,就派末将去为弟兄们买宵夜,谁知一回来,就听说了孟公子失踪的消息。左将军大概也去寻人去了吧。”
“老柳,你也是行伍多年的人了,擅离职守该当何罪,想来你比我还要清楚。”
柳观印惨笑一声,“将军,请为在下照顾好妻小,兄弟先走一步了。”说完拔剑就往脖子上抹去。
蓝立煌上前一步,一把夺下他的剑,“糊涂!你以为你这样,孟公子就会自己回来了吗?还不赶紧给我找去!还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蓝立煌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柳观印急急追了上去,“将军,要不要先去禀告靖王殿下一声。”
“靖王殿下进宫去给皇后娘娘祝寿,现在还没回来呢。”蓝立煌上了马,“最好老天爷保佑,在殿下知道这件事之前,能把孟公子给找回来。”
*****
孟近竹终于醒了过来,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根本无法撬开一丝缝隙来。
他终于想起自己本来在此君轩睡的好好的,忽然闻到一股异香,整个人全身上下就变得软绵绵的。
听到辰玉开门的声音,也听到他的哭喊声,但孟近竹却无法张嘴答应他。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上了一辆马车,听不到马蹄声,显然马蹄是给人用软布之类的东西给裹住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摇得让人昏昏欲睡,他努力告诫自己不要睡着,然而无济于事,他还是睡着了。
直到刚刚这一刻,他才醒了过来,却已丝毫动弹不得。
考场应该已经开考了吧?
我这个科考的主角,如今却被困在这里,纵然满腹经纶,也无从谈起了。
辰玉和钰昭起来之后见不到我,不知该急成什么样子,敌人显然做了天衣无缝的准备,否则怎么能够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将我悄无声息的劫走,估计钰昭一时也很难找到这里来。
还好昨晚娘亲没有留宿在此君轩。
这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很细微的声音,孟近竹的身子不能动,但他的耳朵是敏锐的。
声音有些空旷,这大概是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吧。
孟近竹甚至能感觉到来人是犹豫的,因为脚步声先是较快,忽然又转慢,在原地徘徊着,最终站了好一阵,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迈步向他走来。
眼前有了些亮光,隔着眼皮孟近竹也能感受到,大概是油灯或烛台一类的东西吧。
眼前越来越亮,孟近竹已经能听到那人的呼吸声了。
他会用怎样的方式来对付我?尽管孟近竹曾经经历过无数人们做梦都想象不到的苦难,此时难免还是略微有些紧张。
那人坐了下来,就坐在他是床边上。
灯光闪烁着,慢慢靠近,孟近竹闻到了蜡烛燃烧的味道,还有火焰的热气,眼皮忍不住跟着微微颤了颤。
那人就这么一直举着烛台,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孟近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