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免礼,免礼。”骆钰英忙摆手,“您身子不便,就不要拘泥于这些虚礼了。”
秦氏坐下道,“竹儿,那就由你代祖母向殿下行个礼吧。”
她见孟近竹脸上冷冰冰的,好像不知道骆钰英来了,急忙给大家找了个台阶。
孟近竹听她这样说,只好向骆钰英长长的做了个揖,“誉王殿下好。”
骆钰英满脸含笑,好像忘了那天是他将孟近竹交给了独孤云似的,“近竹被山戎的贼子掳去,这些日子受苦了。”
孟近竹冷冷一笑,“托誉王的福。”
骆钰英心里有鬼,不好再扯这个,鼻子凑到药箱跟前闻了闻,“想不到近竹不但学问出众,竟然还精通医学,实在令本王佩服。”
“殿下谬赞了,在下又不会配制迷魂软筋散,佩服两字实在不敢当。”孟近竹见他如此恬不知耻,不禁皱了皱眉,要是手里有骆钰英害人的证据,早就在隆化帝面前参他一本了。
旁人听了都好像堕入了云里雾里,骆钰英却是心知肚明,当下强笑道,“这次科考,近竹可要更上一层楼呀,前往不要令皇上和本王失望,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得再等三年了。”
“不劳誉王费心。”孟近竹低下头开始给秦氏施针。
骆钰英见状,便向秦氏道别,出了兰雪堂。
骆钰英追出门外,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骆钰英忽然沉下脸,怒目盯着他,“慕容近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王面前玩弄手脚!”
慕容近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慌得急忙跪下,“殿下,属下一向唯你的命是从,怎敢对殿下有半点异心。”
“这么说倒是本王错怪你了!”骆钰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扔在地上,“事实俱在,你还想抵赖!”
骆钰英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年前他为骆钰英提供的官员候缺名单,心里一宽,“殿下是不是对名单上的人不满意?”
“何止是不满意!你弄的这些人,全都在跟本王对着干呢,你……你到底居心何在!”骆钰英见他还不认罪,差点往他身上踹去。
慕容近山这才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完全不是当初他所写的那些人,顿时吓得脸色全白了,“殿……殿下,一定是有人……掉了包,来故意栽赃陷害属下。”
“哼,这字难道不是你写的!你当本王瞎了眼吗?”
“笔迹确实跟属下的一模一样,可是当初属下写下的决不是这些名字。”慕容近山一个劲的叩头。
“你让本王如何信你!”骆钰英的口气比千年的寒冰还要冷。
慕容近山打了哆嗦,“属下一定会将那个陷害我的人给抓住,到时候带着他来殿下面前对质。”
“念在你多年追随我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王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骆钰英看了看脚下的慕容近山。
他很清楚,慕容近山是绝对没有这个胆量背叛他的。
“对,一定是他,一定是这个小野种!”慕容近山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你说是孟近竹?”骆钰英仿佛看见了孟近竹那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不禁摸了摸下巴。
“那天属下忙着将名单送给殿下,因此写好之后就放进了匣子里,呈给殿下之前再也没有打开看过。慕容府上除了他,还有谁能够模仿属下的笔迹!”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自己想办法吧。”骆钰英说着甩下他,扬长而去。
孟近竹从兰雪堂出来,本以为骆钰英早就走了,谁知刚到蘅芜苑,就见他端坐在厅上,不由皱眉道,“殿下日子过得好清闲。”
骆钰英好像没有听出他的嘲讽之意,施施然笑道,“近竹,你是个聪明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必要在骆钰昭这棵弯腰树上吊死呢。”
孟近竹撇开他便往外走,骆钰英腾地从椅子上蹿起来,“你帮他是帮,帮我也是帮,可是你要看清楚了,今后是谁来坐天下,如果非要跟我作对,后果是很严重的。”
“殿下您错了,在下一介布衣,不懂宫廷里的你死我活,更不想卷入其中,只想陪着母亲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孟近竹脸上没有任何惧怕的表情。
骆钰英欺近他,“如果你答应跟我,将来我坐上了龙椅,一定会立你做我的皇后。”
上一世你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这辈子还要上演这么俗套的戏码。
孟近竹真想剖开他的胸膛来,看看里面到底长了一颗什么样的心。
“你要是不信,本王可以对天起誓。”骆钰英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动心了。
孟近竹眼睛转了转,“谢谢殿下的一番美意,只是近竹实在承受不起。”
骆钰英放下身段,来跟他讲和,想不到自己再一次被无情的拒绝了,双眼放出了凶光,一字一字说道,“好,那咱们走着瞧!”
“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两不相干。”
“以前或许可以,但现在已经迟了,自从你跟骆钰昭搅在了一起,我每天晚上都无法睡安稳觉,你知道吗!”骆钰英掐住孟近竹的脖子。
“殿下,你失态了。”孟近竹冷冷的推开他。
第136章 科场风云(4)
第二场考的是策论,题目也有两个,一个是《论秦代因何二世而亡》;另一个是《平边策》,此题针对的是当前大烈所面临的边患问题,要求士子们各抒己见,提出自己的对策。
孟近竹很快答好了第一题,将重点放在了第二道题上。
他非常清楚,科考的试卷里出现《平边策》这样的题目,表明隆化帝已经在着手准备边境问题,或者是因为方天赐的突然出现,让他下了这样的决心吧。
既然皇上关心的是边患,只要文章在这个问题上出彩,肯定会在众多士子中间脱颖而出。
由于此次被劫持的经历,孟近竹对北方边关一带的人物风情,地势地貌都有了非常直观的认识,因此文章非常具有针对性。
文章一开篇就指出,大烈的边患在北不在南,南方虽然有南离国长期与大烈对抗,但由于大烈的南方水路纵横,两国之间又有南江天险作为屏障,南离国的军队长期在丛林中作战,根本不熟悉水战,因此也无法对大烈的边境造成有效的威胁。
而山戎、扶余和鬼方国都是些游牧民族,每一个男子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使得这些国家的骑兵都非常强悍。
而大烈北方边境的地势一般都比北方诸国要低,一旦边关被突破,他们的骑兵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捣大烈的北方腹地,甚至威胁到大烈帝都的安全。
分析完形势,孟近竹紧接着便给出了具体应对的方案。
其中一条是继续延续太祖皇帝的边境政策,实行边境互市,并且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再适当增加几个互市交易的口岸,为北方诸国的老百姓提供更多的生活必需品,不但缓解他们对大烈的敌意,还增加了大烈的税收。
口岸上的互市交易,必须严禁可以用来制造兵器的铁器出境,对于那些敢于私自贩运的不法商贾,一经查获,一律严惩不贷。
同时大量收购北方的良马,用以建立大烈的骑兵,逐步改变大烈现在主要以步兵对抗鬼方诸国铁骑的不利局面。
再者,朝廷应该建立一个衙门,由皇上直接管辖,专门应对各种边境事务,形成搜集情报、决策和执行的一整套架构,并且广罗天下老百姓的意见,集思广益,让全体大烈子民都意识到边境安宁的重要性。
最后一点,必须削弱边关守将的权力,将其财权,尤其是收取赋税的权利统统收到朝廷,再由户部统一划拨给他们,免得他们倚仗着军权和财权各自为政,对朝廷的调配阳奉阴违。
孟近竹挥笔疾书,又是第一个交了卷。
走出号房一看,不远处又有人在哭天抢地,大都是在考场上因体力不支被架出场的考生,因为失去了求取功名的机会,一个个都如丧考妣,好不痛苦。
孟近竹不禁摇头,朝廷要是多一些给士子们多一些出路,或许大家也不用像现在一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指望着这三年一次的大比了。
正在思量之间,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呵斥声。
“你们这些家伙,简直枉为读书人,竟敢在天子脚下舞弊。如今事实俱在,想要要申诉的,到大理寺去跟里面的大人们说去吧。”
四五个士子身上被栓了铁链,垂头丧气的被押送着朝大门口走去。
孟近竹瞥了瞥监考人员,一人手里拿着一只被撕开了鞋底的棉鞋,从张着大嘴的地方一看,里面竟是一张写满字迹的白纸。
还有一人捧了一本比巴掌还小的书本,上面的文字比蚊蚁还要小了很多,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清字迹。
“大人,在下于冤枉哪。”一人痛哭流涕的喊着冤。
孟近竹转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只见那人三十来岁年纪,身上罩了件长衫,大冷的天,竟然没穿裤子。
再看旁边押解的衙役,手里提着一条厚重的棉裤,在棉裤的裆里,密密麻麻都是蝇头小楷。
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呀。
考官们为了殿试之前能够放榜,全都通宵达旦的批阅士子们的卷子。
陈元和左青云看到孟近竹的卷宗后,也都不得不叹服,将他的名次排到了最前面。
两人害怕誉王骆钰英怪罪下来,将孟近竹的文章诗赋带上,亲自交到的誉王府。
骆钰英一看,皱眉问道,“你们不是已经将考题都透露给了咱们的人了吗?怎么还让孟近竹拔了头筹!”
“慕容近山等人虽然事先知道了题目,可是他们给出的答案基本上都是些陈词滥调,毫无可取之处。孟近竹的文章处处可圈可点,如果咱们不将他列为第一名,如果给皇上知道了,只怕要怪罪下来。因此……因此……”陈元赶紧施礼。
“慕容近山的答案,不都是陈大人和左大人帮他们破题立意的吗?怎么两位饱学之士还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吗?”
左青云脸上实在挂不住了,“殿下责怪的是,不过这孟近竹的厉害,那天在朝堂上对付番使的时候,殿下也是看到了的。”
“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骆钰英一脸不悦。
“下官不敢,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左青云忙不迭的解释。
“那个邢程的成绩如何?”骆钰英将他晾在一边,问陈元道。
“虽然写得一手好字,可是无论怎么抬高他,也只能列为中等了。”陈元一脸无奈。
“果然是好文章,可惜终不为我所用。”骆钰英再次看了看孟近竹的文章,吩咐道,“将邢程带到大堂来。”
管家答应着出去了,不一会,邢程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见骆钰英和朝廷的高官坐在那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纳头便拜,“草民邢程叩见誉王殿下。”
“起来吧。”骆钰英冲他抬抬手,“本王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不知邢先生肯不肯为本王效力?”
“今天邢程能够在帝都参加科考,全仗着誉王殿下的急公好义,出手相救。草民为了誉王殿下,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邢程急忙向他表忠。
“好,很好,”骆钰英和颜悦色的说,“过来。你看看这个。”
“如此佳作,小人万万不及呀,小人斗胆一问,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邢程一看诗赋和策论,吃惊不小,脸上露出佩服之色。
“此乃孟近竹的作品。”陈元干咳了两声。
“原来是孟公子,果然有如此佳作。”邢程又是一阵赞叹。
“本王且问你,如果让你来模仿他的笔迹,你能写到几分相像?”骆钰英听他对骆钰英赞口不绝,心里颇有几分不快,不过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依然满脸堆着笑容。
“在下可以写到八分相像。”邢程仔细看了看手中的文章。
“我要你学到十分,让一般人都看不出来,你能做到吗?”骆钰英追问道。
“这……这恐怕要花上一年半载才行呀。可是就算草民学到十分的相像,却还是难以企及孟公子的风骨。”邢程一向对自己很自负,但见了孟近竹的墨宝之后,自认和他差了很多。
“本王只能给你一个晚上,必须要你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有困难吗?”骆钰英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语气却不容置疑。
“呃……”邢程额上冒出了冷汗。
“怎么?刚刚还说要为本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现在就打退堂鼓了!”骆钰英口气更加严厉了起来。
邢程听出不妙,这要是说半个不字,恐怕吃饭的家伙就要搬家了,立刻跪倒在地,“草民一定不负殿下厚望。”
骆钰英马上笑了起来,“这才是本王需要的人才,两位大人,可别忘了给邢先生安排一个好名次呀。”
说完站起身来,拿出一份早已写好的东西,交给邢程,“今晚你就在本王的书房里过夜,模仿孟近竹的笔迹,将这篇文章完完整整的抄录下来。”
“草民领命。”邢程不敢问为什么,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带邢先生到书房去。”骆钰英挥挥手,示意管家带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