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关的军士呼啦一声,尽数往两旁闪去,只见那统领已经仰面倒地,眉心插了一只羽箭,箭尾还在不住颤动。
众军士抢上前去,只见统领双眼圆睁,还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呔!胆敢忤逆大帅的,这就是榜样!”王彦军挥了挥手中的弯弓,大声喝道。
众军士早已吓得心胆俱裂,只得乖乖的放下了吊桥,孟近竹等人一拥而入,全部进了关。
只听吱呀几声响,身后的吊桥又立了起来。
孟近竹即刻飞身登上关楼,王彦军一只手按住腰间的佩刀,寸步不离的跟了上去。
众军士见了孟近竹假扮的慕容大运,纷纷跪倒谢罪。
孟近竹指了指地上统领的尸体,有意将守关的士兵支开,“你们四个将他抬下去,找个地方葬了吧。”
军士不敢违抗,立刻起身将统领的尸体给拖走了。
孟近竹暗自数了数,城楼上现在只剩下十几个士兵,自己这边出了他和王彦军之外,还有骆钰昭调来保护他的暗三、暗九等四名武功高强的侍卫,要解决这些士兵已经绰绰有余。
而其他的九十多名勇士,已经按照事先商定的计策,卡住了上下城门的各个道口,万一被人识破,他们也足以依托身边的有利地势坚持到骆钰昭的大军赶来的一刻。
可是光打开前面的吊桥还不够,因为里面还有一道瓮城,瓮城后面还有一座关卡。
孟近竹看了看后面高高耸立的城楼,突然对暗三道,“本帅命你镇守此道关防,切不可辜负了本帅的重托。”
暗三顿时犹豫了起来,临行前骆钰昭曾向他反复交代过,一定要时刻跟随在孟近竹左右,现在他要保护的人却要将他支开,这可如何是好。
孟近竹知道他的难处,随即又道,“这里的防卫过于单薄,本帅再给你加派十位弟兄,协助你守城。”
说着又朝跪在地上的军士吩咐道,“都起来吧,今后你们务必听从这位季统领的命令,否则,刚才抬下去的那位就是你们的下场。”
暗三无奈,只得应了声,“谨遵大帅之命。”
眼见孟近竹转身,他始终有些不安,上前拍拍王彦民和暗九的肩头,“你们可要保护好大帅。”
暗九与他朝夕相处,经常一块执行骆钰昭的指令,早已情如兄弟,此时身处险地,不得不分离,却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无法出口,点头道,“大哥保重!”
孟近竹率着其他人下了城楼,对下面的勇士低声交代了几句,随后便有十名手持大刀的人涌上了城楼,各自盯住了一名原先的守关士兵。
孟近竹上了马,挥手道,“此处留守三十兄弟,其他人跟我进去。”
孟近竹当先进了瓮城,王彦军和暗九一左一右紧随在他身边。
孟近竹抬头望去,只见四周都是黑洞洞的城垛,城垛口上,并未见到往来巡视的军士。
负责城防的将士全都以为,大烈的军力都集中在雨山一带防御慕容大运的进攻,因此乐得偷懒,做梦也没料到,孟近竹已经率军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
第二道关卡的军士一见慕容大运骑马出现在瓮城内,心想既然是从外面的关口进来的,也不敢盘问,随即打开城门,将他们放了进去。
孟近竹纵身下马,随即上了城楼,大声责问,“今夜是谁当值,城楼上竟然没有一个士兵!”
军士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跪下,“是校尉营的于二苟。”
“他怎么不来见我!”孟近竹叉着腰,厉声呵斥道。
“他……他……”众军士不敢说实话。
“还不把他给老子带到大帅面前来,”王彦民做了个拔刀的手势。
几个军士急忙跑进了最里面的阁楼,将睡梦中的统领于二苟架了出来。
于二苟昨晚喝酒到了深夜,此时仍然烂醉如泥,正在床上呼呼大睡,此时隐约觉得自己的身子飘了起来,睁眼瞧见两个士兵正架着他往外走,便骂道,“放……放下老……子,老子要……要撒尿,自会叫……你们侍……候的。”
两个军士不敢隐瞒,急忙说出了实情,“大帅查防来了,点名要见您呢。”
于二苟用力推了一把,“哪来……他妈的……大帅……这里老子……说了……说了算。”
“放肆!”王彦民已经冲了过去,他的声音如洪钟一般,震得人双耳生疼。
于二苟抬头瞅了瞅王彦民,一看并不认识,“你……你他妈……算老几……老子上阵……扛枪的时候……你还穿着……穿着开裆裤呢……哈哈哈……”
“跪下!”王彦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倒在地上。
“娘的……”于二苟抬起头,他的目光忽然到了孟近竹脸上,酒顿时醒了一半,再也不敢嚣张了,乖乖的低下了头。
孟近竹冷冷看了他一眼,怒斥道,“玩忽职守,要是敌军现在来攻打城池,像你这等饭桶,岂不是将城池拱手送给敌人!来呀,就地正法!”
于二苟虽然醉得厉害,还是听明白了主帅要杀他,顿时磕头如捣蒜,“大帅饶……”
那个“命”字还没说出口,王彦民手起刀落,已经斩在他的脖子上。
一颗硕大的头颅滚了几滚,落在城墙的一脚,还在散发着酒气。
就在这时,底下传来一个声音,“末将迎接来迟,还望大帅恕罪!”
孟近竹吃了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彦民顿时脸色煞白,按住刀柄的手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第207章 世事难料
孟近竹轻轻拐了他一下,“你且退下。”
王彦军愣了愣,随即会意,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正要藏进城垛口里去。
可是那人来的好快,话音刚落,就已经匆匆上了城楼,王彦军刚一转身,与他迎面撞了个正着。
两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彼此凝视了一阵,王彦军率先开了口,“彦民,你……你怎么在这里?”
来者正是王彦军的孪生弟弟王彦民!
至于王彦民为何会现身在叛军中,这话得从骆钰英设计征讨南离说起。
王彦民在京中谋了个非常安逸的闲职,整日里无所事事,总觉得朝廷辜负了他的满腹经纶,又看见哥哥得到孟近竹的倚重,心头更是不舒服,几次缠着祖父为他出头,想要爬到更高的官位上去。
王阁老因为朝局不明,更不敢在这节骨眼上,随意开口去求人,因此狠狠地骂了他几次。
王彦民正因追求孟近竹无望,心中十分气馁,此时负气之下,索性辞官不做,整日里混迹在帝都的纨绔子弟之中,当他听说太子骆钰英率军南征,灵机一动,觉得机会来了,便主动找上门去,一番毛遂自荐,硬要投入军中。
骆钰英正因王阁老与骆钰昭结成联盟而懊恼,此刻见王彦民主动来投靠自己,自然是求这不得,希望通过王彦民,进一步说服王阁老转变立场。
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骆钰英当即让王彦民入了军中幕府,随大军一道南征。
骆钰英事败之后,王彦民害怕受到牵连,一直躲在外地不敢回到帝都来。
当然,他所做的这一切,全都瞒着祖父和哥哥,出发之前,他跟祖父说被上司派到外地公干,王阁老信以为真,也没有深究,以至于他们都被他蒙在了鼓里。
骆钰英擒了乌千里,班师回朝的时候,王阁老也同百官一道出迎,倒是见到王彦民随着大军返回,当时他只以为这一切都是孙儿的上司授意的,也就没有追问原因。
王彦民藏了一阵,听说骆钰英已经被圈禁起来,慕容大运已经举兵造反,顿时万念俱灰,觉得自己在朝廷再无出头之日,一不做二不休,设法跑到叛军之中,投靠了慕容大运。
刚好慕容近山也到了军中,两人曾经同在骆钰英军中共过事,相谈甚欢,此时见了,顿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来。
有慕容近山的大力举荐,慕容大运立刻给王彦民授了个参军的文职。
王彦民初来乍到,急于立功,经常在慕容大运面前献计,到底是孟近竹的弟子,很多计策都被慕容大运采纳,他也因此而飘飘然起来。
慕容大运挥兵南下,便将后方交给了慕容近山和他。
王彦民为了报答慕容大运的知遇之恩,干起活来倒也十分卖力。
今夜,他亲自从后方押运粮草,准备送雨山大营去,刚入了大散关,便听说慕容大运亲临大散关查防,心中奇怪,因此便急匆匆的赶来参见。
此时,王彦民没有答话,怔怔的看着他身后的假慕容大运,顿时明白了什么,转身就往楼下逃去。
孟近竹的易容术再高明,也无法将一双眸子变得跟别人的一样。王彦民猛地见到哥哥,便下意识的想到了孟近竹,再仔细一看哥哥身后的慕容大运,那双如春水一般澄净的眼睛,分明就是曾经让他痴迷,让他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孟近竹。
他又怎能忘怀!
更何况,王氏兄弟与孟近竹从小在一块长大,王彦民对他的一举一动再熟悉不过。
长大之后,两兄弟由亲近到敬重,由敬又生爱,对孟近竹是情有独钟,无奈孟近竹早已心有所属,他们的情敌又是当今的三皇子,因此,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所爱的人投入了骆钰昭的怀抱。
王彦军心怀坦荡,拿得起放得下,虽然心里依然爱着孟近竹,却把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对他而言,只要孟近竹活得幸福,就是他最大的快乐了。
而王彦民则不同,一向锱铢必较,眼见孟近竹与骆钰昭越走越近,自己再无半分机会,又觉得孟近竹事事偏向大哥王彦民,慢慢地因爱生怨,因怨生恨,当初他辞官投军,与其说是不甘久居人下,不如说是一种与孟近竹对着干的心理在作祟。
王彦民的出现,对王彦军来说,不啻为一个晴天霹雳。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沉浸于痛苦之中,入关之前,他就一直感到有些心绪不宁,等见到王彦民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困扰他的竟然是自己的这位孪生弟弟,大概是心灵感应的缘故,才让他老早就察觉到了异常。
虽然无法确知王彦民出现在叛军之中的原因,但他完全能够猜想到,弟弟肯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你的事,说不定投降了叛军也未可知。
孟近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王彦民会在此刻出现在大散关。
孟近竹将弟兄俩相对的场面一一瞧在眼里,从王彦民慌乱的眼神中,便已经读懂了一切,此人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叛军中,又直呼慕容大运为主帅,而且认出自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逃跑,这一切都足以说明,王彦民已经投靠了敌人,于是他一声断喝,“拦住他!”
王彦军却心潮起伏,对孟近竹的话充耳不闻,任由王彦民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孟近竹明白,一旦放走王彦民,今夜不但功败垂成,而且他和这一百位弟兄只怕都要葬身于此了,当即纵身而起,追了过去,无论如何,必须将王彦民拦下。
暗九自认识孟近竹以来,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紧张,顿时明白刚才上来那人事关重大,不做他想,也仗剑追到。
王彦民听到身后风声响起,一边逃一边大喊,“速速捉拿奸细,敌军假扮成了主公,混进关来了。”
他这一喊不要紧,立刻惊动了内城中的叛军,就听人吼马嘶,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孟近竹一听不好,当机立断,改变了行动计划,大声下令,“动手。”
随即吹响了骆钰昭给他的口哨。
清脆的哨音划破寂静的黑夜,远远的传了出去。
前面城楼上的暗三得到了行动信号,长剑一扫,已经刺倒两个人。
手下人也不示弱,瞅准事先瞄准的叛军,手起刀落,可怜那些人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纷纷到鬼门关报道去了。
暗三见敌人已经被收拾干净,随即下令,“放下吊桥,准备迎接靖王爷的大军!”
早已有人跑到了角楼里,只听咕噜咕噜几声响,吊桥缓缓放了下去。
暗三又道,“将桥上的缆绳全部斩断!”
他怕敌军攻来时,万一不敌,又被他们将吊桥收起。
眼见吊桥稳稳当当的落下,横跨在护城河上,暗三这才放心,吩咐道,“关口这边叛军一时攻不过来,你们好生守着,我到后面去助鹰扬将军一臂之力。”
众人抬头看他时,只见他已从城头跃下,进了瓮城,仗剑冲向了内城。
山岗上的骆钰昭,从孟近竹走了之后,就一直端坐在马上,连眼睛都不眨的紧盯着前方。
此时听到前方传来清脆的哨音,知道情况紧急,长剑向前一指,“弟兄们,大家建功立业,痛杀贼人的时候到了!”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将士们见主帅如此神勇,谁也不肯落后,数千精骑一阵风似的卷落山岗。
后面的步兵将士也陆陆续续赶上了先头部队,发一声喊,纷纷扛着攻城云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