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玉别过脸去,不敢看他,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苦出身来,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你也一样。”
蓝立煌踏上几步,“辰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不给我一个答案,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辰玉心头咯噔一下,尽力平复了一下心绪,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心里有我吗?”蓝立煌把这句一直堵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然后便期待的看着辰玉。
辰玉闪烁其词道,“……有,当然有,很多人都在我心里,我一直感激着,包括你。”
“不,我说的是你要不要接受我。”蓝立煌的眼神不容许他打马虎眼。
“……”辰玉的喉咙顿时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蓝立煌忽然伸出双臂,将他揽入怀中,紧紧的抱住。
辰玉的早已泪眼模糊,瘫倒在他怀里。
蓝立煌为他擦去眼泪,柔声道,“英雄不需要眼泪。珍重!”
辰玉忽然感觉身上空荡荡的,蓝立煌已经跃出数丈,往自己的营地奔去。
辰玉追上几步,他不记得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决不能让他带着遗憾死去,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未有过的坚强。
别过之后,心头反而如释重负,辰玉毅然追上了大队。
孟近竹见他赶来,“辰玉,你回去陪着蓝大哥吧。”
辰玉刚要拒绝,旁边的骆钰昭发话了,“这是军令,你也打算违抗吗?”
第205章 趁夜突击
蓝立煌回到大营中,一刻也不敢歇息,立刻召集各营寨的首领,颁下将令,“弓箭手全部到最前面的营寨去防守,万一有敌军攻山,一律不得接战,只许用弓弩射击。弓箭用完之后,便用滚木和石块阻击敌军,只许战死,不许后退,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道,“遵命!”
突然一个步军校尉站了起来,“将军,凭咱们的一千人马,怎么与叛军对垒?这不是白白的让弟兄们去送死吗?”
蓝立煌没有说话,捡起地上的一截竹子,咔擦一声折断了,“这就叫宁折不弯。栅栏边上放置的盔甲,天亮之后就骗不到敌人了,只要咱们能坚守两个时辰,大帅就会刷军回援的,至于谁有这个命等到援军,就看天意了。不过弟兄们的血都不会白流,今天牺牲,拖住了慕容大运的主力,为大帅赢得了时间,同时也保护了咱们身后的这片沃土,以及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话音刚落,哨兵进来禀报,“将军,营寨外面来了一个少年,说是要将您,属下怕他是叛军的奸细,没敢将他带进来。”
“就算是奸细,他孤身一人,有没有三头六臂,有什么好怕的带他上来见我。”蓝立煌对哨兵的缺乏应变很是不满。
不一会,一个少年出现大帐之外,跳动的篝火映在那削瘦的身影上,显得更加单薄。
蓝立煌顿时霍地站了起来,一时又惊又喜,“辰玉!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少年已经跑了进来,“是靖王殿下要我来的。”
蓝立煌激动的抓住他的双臂,“这里是死地,你来做什么!靖王殿下英明睿智,绝不会下如此命令的。”
辰玉已经将心底的一切羁绊都踩在了脚下,此时仿佛变了一个人,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正因为是死地,我才要回来陪着你,一起等待明天靖王和鹰扬将军回来的那一刻。”
蓝立煌看了看他,忽然双臂一振,忘乎所以的将他举了起来,“对,咱们一定会等到他们回来的。”
辰玉被他当着众人做出如此的亲昵的举动羞得满脸发烫,急忙叫了一声,“蓝将军。”
蓝立煌这才将他放下,转身面对部将,将对辰玉的担忧转化成激励,“大家都看到了,这位勇士叫辰玉,是鹰扬将军身边的亲信,现在主动回来为咱们助阵,大伙有没有有信心。”
“赢,咱们一定能赢!”辰玉双脚一着地,立刻打头喊了起来。
其他将士也受到了他的感染,全都跟着振臂齐呼,“赢,咱们一定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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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钰昭和孟近竹将大军分为两队,两人率着数千精骑先行,大队由赵谦和李世培两将率领,随后跟行。
一个半时辰之后,前队已经到了大散关附近,叛军要么集中在前线,要么就龟缩在大散关以北的后方,因此沿途他们都没有受到任何阻击。
很快到了一个山岗之上,隐约可以见到大散关城墙上的灯光。
孟近竹跳下马来,指了指前方,对骆钰昭说,“这里离大散关还有五六里地,前面都是开阔地带,大军不宜靠近,免得让守关的士兵起疑。大帅请在此地等候,我一旦入关得手,就立刻会放下吊桥,并举火为号,大帅便率军抢占关楼。”
骆钰昭顿时紧张起来,“万一你遇见危机呢?”
孟近竹不做声,从马鞍上拿出易容物,专心的装扮起来,不一会,他的容颜已经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一个中年男子了,这才抬起头来笑笑,“大帅,您觉得会有人看得出破绽吗?”
骆钰昭仔细端详了一番,“连我都以为你就是那个反贼了,除非极其亲密的人,绝不会想到这个慕容大运是个冒牌货。”
“所以根本没有万一。”孟近竹对自己的易容术颇为自负。
“这可开不得玩笑,我的副帅,你的安全关乎到偷袭计划的成败,万一被他们发现,你也得举火告知我才行。”骆钰昭担心的就是那个万一,“不对,万一……你连点着火把的机会都没……”
他说不下去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孟近竹可能死在关内,他不愿意去想,也不敢想,可那种可怕的场面总是盘旋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又紧接着说,“还是由我去打头阵吧。”
孟近竹知道他不放心自己,故作轻松学着慕容大运的腔调,“殿下,我们造反也是逼不得已,您……”
骆钰昭见他学得惟妙惟肖,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身子里终究还是留着叛贼的血,一学一个像。”
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孟近竹认真的答道,“但我身体里的血比他更加鲜红。”
“这样吧,如果半个时辰你那边还没有动静,我便只会大军强攻。”骆钰昭始终牵挂着他的安危。
孟近竹掐指一算,如果能顺利进入关内,半个时辰拿下吊桥,已经足够了,当即点头,“好,咱们待会再关内汇合!”
骆钰昭伸出右手,紧紧的握住孟近竹的手掌,“一定不能用强,不行的话立刻吹哨告知我。”
孟近竹感到从他掌心里递过一样坚硬的东西来,接过一看,原来是一个哨子,不忍违了他的意,当即揣在怀里,回头命令事先已经选好的士兵,“马蹄上的衣物还有堵住的马嘴都可以解开了。”
那些死士得令,一个个手脚麻利的将坐骑打理好。
孟近竹拍了拍了青儿的背,“青儿,为了不让敌识破,今晚你就不能随我去立功了。”
慕容大运骑的是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孟近竹早就在军中挑选了一匹一模一样的骏马,专为进关而用。
这时王彦军早就将马牵了过来,孟近竹翻身上了马,双手一抱拳,“大帅,回见。”
骆钰昭犹自不放心,又向即将出发的勇士们叮嘱了一遍,“一定要保护好孟将军。”
王彦军挺身做了个礼,“请大帅放心,就是王彦军死了,也要还大帅一个毫发无损的鹰扬将军。”
“好,有咱们的武状元保护鹰扬将军,本帅是再放心不过了,等你们的好消息。”骆钰昭说完,在孟近竹的坐骑上用力抽了一鞭。
眨眼间,一百名勇士便像风一般的消失在夜色中。
骆钰昭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忽然感觉脸颊上有些冰凉,伸手一抹,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泪水已经滑落到了腮边。
王彦军紧紧跟在孟近竹身后,忽然呼吸异常的沉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头一下子生出一种不相等预感来,便叫了一声,“将军……”
孟近竹将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完全不像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扭头问道,“彦军,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不安。”王彦军闪烁其词答道。
“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孟近竹以为他头一次上战场,有些怯战了。
王彦军最怕别人说他胆小,何况还在战场上,当即辩解道,“将军,我不是怕,而是突然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咱们马上就要拿下大散关,紧接着又要烧了叛军的粮草,再过几天,便是慕容大运的末日了,你说哪一件不是大事?”孟近竹自信满满的挥鞭指了指不远处的城楼。
“将军,可是我有种不祥的感觉。”王彦军小声说出来心中的真实想法。
孟近竹勒住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悦的道,“你要是害怕的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扰乱军心话可不准随便乱说!”
王彦军赶紧认错,“末将一时失言,请将军责罚。”
孟近竹撇下他,一语不发,打马便走。
王彦军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忽然间说出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来,以致孟近竹动了真怒,也不敢再为自己辩解什么,打马追了上去。
五六里的路途,连喝杯茶的功夫都不用,孟近竹一行已经抵达了大散关之下。
关上的军士闲来无事,正在楼头上打盹。
孟近竹吊着嗓子,学起了慕容大运,“是谁在关上当值,难道没有看见本将军回来了吗!”
当值的军士立刻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往城门下面一瞅,依稀是主帅慕容大运带着一对人马赶了过来,顿时瞌睡全给吓醒了,“将军,您老人家怎么半夜三更的赶回来了。”
角楼里的统领一听慕容大运回来了,还有些不信,在军士的护拥下走了出来,拿起火把往城墙外一照,只见离护城河十几丈开外,一员大将正立在马上,手持一把大刀,不是慕容大运是谁。
统领吓得一个哆嗦,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一个炸雷般的声音,“瞎了你的狗眼,还不给大帅开门!”
喊话的正是王彦军。
第206章 混入关内
那统领看得清楚,关外的人确实是慕容大运本人,可他心中一直再犯嘀咕,主帅正在雨山前线督战,前方军情紧急,怎么会突然深夜回到大散关来呢?
这番话他只能憋在心里,是不敢当面盘问的,慕容大运一向御下甚严,他怎么也不敢说这些大不敬的话。
孟近竹顿时猜透了统领的心思,“还不赶紧开关,误了军机,当心老子剥了你的皮。”
统领一个激灵,背上直冒冷汗,慕容大运杀起人来,一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可别撞在枪口上,当即拱手赔罪,“请大帅息怒,末将受大帅所托,负责守卫此关,不敢有任何闪失,所以才多问了几句。”
孟近竹拍马上前,来到护城河边上,“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在怀疑本帅的身份吗?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
王彦军怕他有失,急忙催马跟上。
“属下不敢,只是……”
究竟开还是不开?统领暗念了无数遍,不开,得罪了主帅,自然没有好果子吃,万一开错了,那可是满门抄斩的事,更冒不起这个风险。
“你是存心要为难本帅了。”孟近竹调转马头,装出要往回走的样子。
统领可不敢将事情闹僵,抱拳说道,“现在天色昏暗,实在看不清大帅的模样,大帅既然把守关的重任交给末将,末将自当殚精竭虑守住关隘,不让敌军钻任何空子。要不这样吧,末将放下吊桥,大帅一个人先入关吧。至于大帅要办什么事,属下自当令人护送大帅前往,决不会贻误军机的。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统领本是慕容大运的亲信,追随他已经多年。
慕容大运赶往雨山之前,曾经向他交代过,“大散关进可攻,退可守,关系到我军的命运,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守好了,千万不能让它再次落入敌军之手。”
统领当即立下了军令状,并以全家五十几口的性命担保,慕容大运这才满意的率军出发了。
“说来说去,你是担心本帅是个冒牌货了!我们一行不过一百人,难道还能赚了你的城池不成!你再仔细瞅瞅,附近一片旷野,可有伏兵?”
统领四下里张望了一阵,除了关下百十号人,确实不见任何人影,不禁又暗暗怀疑起自己刚才的决定来。
孟近竹可没有耐心再跟他拖下去,一声冷笑,望向旁边的王彦军,“违抗本帅军令者,该当何罪?”
王彦军答道,“杀无赦!”
说完这三个字,他拍马向后退了几步,忽然从马鞍上取下硬弓。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响,一只羽箭划破夜空,眨眼间到了统领面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