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建晨本想打个哈哈蒙混过关,可在他凌厉的目光注视之下,不敢隐瞒,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
孟近竹得知此事竟然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宫女干的,立刻找到骆钰昭,要他无论如何也要赦免了她。
此时,刘嬷嬷听了骆钰昭的话,又朝着坤宁宫的方向叩了几个头,“帝后智慧无双,心地又如此善良,求菩萨保佑,长命百岁。”
做完了这些,刘嬷嬷站起身来,“皇上,奴婢这就走了,走了。”
骆钰昭转过脸去,不想再看到她。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刘嬷嬷已经一头撞在柱子上。
骆钰昭走上前去,“朕已经答应放你了,这又是何苦。”
刘嬷嬷还残留着一口气,“陛下,老奴虽然……没有杀人,最终还是没有听……方先生的话,做一个忠于大烈的臣民,不过老奴死……死而无憾了。”
孟近竹得知了刘嬷嬷的死讯之后,不禁叹息,“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决绝。”
骆钰昭急忙安慰道,“我已经安排将她厚葬了。”
“我倒不是为她的死难过,你想想,太祖已经离世将近六十年了,她还念念不忘为方先生报仇,人生有此红颜知己,此生足矣。”
骆钰英用手指着他,“怎么,你羡慕了?”
孟近竹装出一副怕怕的样子,“才不呢,要是方先生和太祖活在世上,他们不知有多嫉妒咱们呢。我猜他们肯定是一对情侣,你觉得呢?”
骆钰昭满意的笑了笑,“或许太祖与方先生之间有过某种约定,后来因为情况有了很大的转变,他们之间产生了误会,方先生才离开了太祖。”
“好呀!你这话是在为将来你自己负心铺路吧?”这回轮到孟近竹用手指着他了。
骆钰昭揽住他的腰,“我今天就当着宝宝的面发誓,如果我骆钰昭负心,愿接受……”
孟近竹急忙捂住他的嘴,“每次跟你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他可不要听到那些天打雷劈之类不吉利的誓言。
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来,“此人一定是受了方天赐的指使,才这么干的,要不六十年她都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仓促间去哪里弄到这么药粉?”
“幸好这些药粉对其他的花木和人都没任何毒性。”回忆起事情的经过,骆钰昭至今还有些后怕,“太医们可是反复向朕谏言了,不可以再为国事操劳了,你能不能让自己的小脑袋静静的歇一会?方天赐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方天赐的武功无人能敌,他为何要指使刘嬷嬷将这些黄花杜鹃全给杀死呢,我想说不定这正是他的武功的克星。你想想,从来的皇宫禁苑,谁见过在里面种植杜鹃花的?太祖当年种下这些花,名为喜欢杜鹃花,实则是靠这些花来防范方天赐的报复。”
孟近竹的分析头头是道,骆钰昭一早也已经想到这一点,只是现在不想让他再因这事担忧,所以一直不肯跟他明说。
此时一听孟近竹提到方天赐,他不禁又紧张了起来,“竹儿,虽然咱们防守十分严密,但百密一疏,万一被那个老魔头瞧出破绽……干脆这样吧,现在你就秘密转移到别的宫殿去,咱们唱他一出空城计。”
“好呀,好呀,回我的状元楼去。”孟近竹拍手赞成,虽然每天有骆钰昭陪在身边和悉心照料,他还是觉得皇宫里面闷得慌。
“不成,那里的目标太大,方天赐要是进了坤宁宫,发现你不在,一定也会想到蘅芜苑的。”关键的时刻,骆钰昭可不能容他任性胡来。
“那该上哪儿去?”孟近竹很少被他这样直接否定的,不禁撅起了嘴巴。
“到太医院去,我已经秘密下旨,让太医令给你腾了一个别院。”
“太医院,整天让我闻着那些药草的味道,不行不行。”孟近竹叫了起来。
第254章 齐聚帝都
骆钰昭好说歹说,孟近竹总算点了头,“看在你一番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忍受一次吧。”
孟近竹搬到太医院后,坤宁宫表面还是维持着之前守护规模,不过除了柳观印没换,骆钰昭已经暗中将下面的侍卫全都掉了包,派往了太医院。
皇宫里的杜鹃花被毁了之后,万建晨虽然卖力的四处派人去购买新的树苗,好不容易买到几棵,及时补种在坤宁宫之外,其他地方都还没有着落,原因是这黄花杜鹃产自南离,本来十分稀有,大烈帝都只有极少的客商在出售,一天之内全被万建晨给收购了。
好在方天赐一直没有现身,皇宫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过北方的边境却不消停了,在独孤云极力主张下,山戎国主同意向大烈用兵,他也担心,大烈一举灭了南离之后,迟早有一天会将目光投向北方诸国,与其到时候被动挨打,不如来个主动出击,还能为山戎争取些战略的有利形势。
但独孤云很快遭到了早已移师北上的王彦军的迎头痛击,头一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败下阵来。幸好骆钰昭一直在提防着方天赐的出现,不想在孟近竹产期临近这段时间再出什么大事,所以反复向王彦军告诫过,若遇到敌军来攻,只许守不许攻。王彦军把独孤云的骑兵赶出大烈国境,便停住大军,不再出击,否则山戎的损失就更大了。
独孤云自领兵以来,还没遭受过如此重创,他一向心高气傲,整顿人马,不久之后又来犯境。王彦军坚守不出,独孤云接连猛攻攻了四五天,弄得人困马乏,却讨不到丝毫的好处,粮草却已用尽,只好十分不甘的退去。
方天赐一直在冷眼旁观,见独孤云战事不顺,便对他说,“云儿,为父这就到大烈去,为你除了骆钰昭和孟近竹,到那时大烈天下大乱,夺取天下指日可待。”
“父亲,孩儿只想光明正大的在战场上打败他们,而不是用暗算的手段去对付别人。”独孤云回了他一颗软钉子。
方天赐怒道,“迂腐!以为父的武功,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用得着暗算吗?”
“但愿父亲说话说话算数。”只要谈及跟孟近竹有关的事情来,独孤云便忍不住要顶撞方天赐。
“自打你记事以来,为父说过的哪句话不算数了,你举个例子来听听?”方天赐当初将孟近竹和骆钰昭逼下悬崖,他们两个没死,反而弄得他和独孤云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
独孤云想了半天,还真不记得他食言的事例,却不肯退让,“总之一句话,父亲如果真的要去杀他们,孩儿就一定会想办法去救他们!”
“反了反了,你简直不配做方家的子孙!”方天赐纵横江湖几十年,罕有对手,如果谁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十个百个也早就叫他给杀了,可眼前这人却是他的亲骨肉,他空有一身绝顶武功,却拿自己的儿子毫无办法。
“云儿从小就姓独孤,本来就不是方家的子孙,父亲如果真的在乎云儿,又怎会让母亲告诉云儿,云儿的父亲早就死了。”独孤云对方天赐态度的巨变,也与他隐瞒身份有关。在独孤云眼里,他不折不扣的被欺骗了,而且这个谎言一直延续了二十多年,要不是母气揭开真相,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被瞒多久。
“好好好,为父明日就启程南下,看你怎么个搭救他们。”方天赐不怒反笑,想不到他悉心培养出来的人,最终却要坚决的走到他的对立面。
父子俩一番争吵,弄得不欢而散。
第二天,方天赐果然告别妻子,飘然上路。
而独孤云得知后,一番乔装打扮,毅然骑上自己的骏马,也离开了王府。
偌大一座王府,两个男人走了,只留下女主人独孤谨独自神伤。当年她不顾父母和族人的反对,毅然嫁给了身份不明的中原男子方天赐,以至于多年来两人都没有在世人面前公开关系,连独孤云都以为父亲早就死了。
方天赐感激她对他的一番真情,平时待她也还算好,只是她偶尔的劝他放下复仇的事,他立刻就会变得凶巴巴的,与平日的温柔判若两人。
今天,两个男人在不到一个时辰里,先后向她辞行,虽然他们都说有些紧要的事情要办,不得不暂时离开她,但她从他们的眼神里,完全可以感受到父子俩为了一个外人,彼此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而她却只能眼巴巴的在旁边干着急,这叫她怎么能不伤心难过。
在方天赐父子离开山戎的同时,灰衣僧无名已经带着新收的徒弟觉非,来到了大烈帝都。
骆钰英起初拜无名为师,虽然也有了遁世的念头,本意只是为了保命。随着跟在无名的身边日子越久,不知不觉便受到了他的感染,对佛法开始真正的发生了兴趣。
无名佛法和武功都取得了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算不上一个好的师傅,更说不上淳淳善诱,好在他熟悉佛家的经典,对佛祖说法时讲过的各种故事烂熟于胸,觉非又博闻强记,悟性极高,每次无名说起那些佛法中的故事,他总是能很快记得一清二楚,然后又一个人慢慢揣摩,从中悟出了很多高深的佛理。
无名还将师门最上乘的内功€€€€小无相功也毫无保留的传给了觉非。
无名自入师门以来,很少与世俗接触,因此心地特别单纯,完全没有想过出家前骆钰英是多么的残忍歹毒,万一他利用学成的绝世武功去为恶,将会给世人带来多少灾难。
这一个多月以来,一个毫无保留的教授,一个孜孜不倦的学习,觉非已经产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不过师徒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从踏上大烈土地那一刻开始,觉非的心情就变得忐忑起来,经过一路的煎熬,等最后到了帝都的时候,他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万一有一天被人发现他是昔日的骆钰英,要将他重新押赴刑场,他也不会再乞求饶命了。
毕竟,在觉非看来,昔日的骆钰英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少了些戾气,多了份慈悲,对于佛家而言,死生乃至世俗间的一切,皆如梦如幻如泡影,他又有何执着和放不下的呢?
师徒俩并没有投宿客栈,而是到了一家叫大相国寺的寺庙去挂单。
寺庙的僧众与师徒俩谈论起佛法来,听他们谈吐不凡,立刻将两人视为上宾,非常热情,根本没有人对觉非的身份起疑。
两人住下之后,无名把觉非叫到跟前,“徒儿啊,咱们师徒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烈皇族免遭方施主的毒手,可是咱们该如何向他们报信示警呢?”
觉非虽然已经斩断尘缘,但一听师傅提及自己的家族,身子还是为之一震,“师傅,弟……弟子也不知该如何办,一切……均由师傅做主。”
“为师不善于说话,之前劝说方施主的时候,就因为言语不合,与他动了两次手。你的聪明才智远在为师之上,不如由你去跑一趟,向他们陈述利害,趁方施主到来之前,赶紧加强戒备,免得受到方施主的伤害。”
“师傅,觉非当年曾做过不少暗算当今皇上和皇后的事情,徒儿前去报信,只怕他们不愿相信肯徒儿的话。”骆钰英一听要他去报信,而且还是一个人孤身前往,当即打起了退堂鼓。
“觉非啊,昔日你害人的时候,可曾问过他们是否愿意接受?”无名出其不意的问了一句。
觉非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对呀,当年我可是从来没有问过他们的意思,我授意邢程和慕容近山暗算过孟近竹,后来又将他卖给独孤云,什么时候考虑过他的感受。
无名听他一直沉默不语,再看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又开导他说,“种下什么样的因,便结出什么样的果。只有破除心中的魔障,你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解铃还须系铃人,去吧,为师在这里恭候你的佳音。”
觉非这才明白,师傅并非因为讷于言辞,才叫他入宫去见骆钰昭和孟近竹。师傅的目的,是想以此为契机,让他与从前彻底的决裂,从而获得新生。
“师傅,弟子……遵命。”觉非恍然惊觉,顿时跪拜了下去。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可是等他的双腿一迈出寺庙的山门,顿时又犹豫了起来,不禁心慌气短,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
思前想后,又退回了寺庙之中。
突然间,山门处来了一顶轿子,轿子前呼后拥,跟了不少随从,一看就是哪位达官贵人到寺庙上香来了。
觉非来不及躲避,生怕被人认出来,急忙藏身在了香炉后面。
这时,轿子里传出一个声音来,“你们都闪开,我还没老,自己会走的。”
觉非一听这声音如此熟悉,不禁偷偷往前看了一眼,果然是他熟悉的那个人,顿时有了主意。
第255章 惊动凤驾
从轿中下来的人,正是当今皇上骆钰昭的生母,今日的太后,昔日的淑妃娘娘。
觉非心想,如果按照师傅的意思贸然跑到皇宫去,就算不被人认出来,也会被侍卫们当成哪里来的野和尚给赶跑了,如何见得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既然在此巧遇太后,那就绕个弯子,先从她身上想想办法吧。
大相国寺的规模在帝都不算大,但一向很灵验,达官贵人都喜欢来此上香还愿。太后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为孟近竹和他腹中的胎儿祈求平安的。
由于她不愿惊动寺里的人,骆钰昭事先派人实地探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为了防止意外,沿途布置了不少暗哨,这才吩咐随行的侍卫、宫女和太监们,全都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物,跟随太后出了宫。
太后一下轿子,暗探们早就扮成香客进了寺庙,在各个角落里关注着每一个往来的人。
觉非刚一探出头来,立刻便引起了暗探的警觉,便有人走近他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位小师傅,你不在禅房好好念经,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偷看什么!”
觉非从话里咀嚼出了挑衅的意味,他可不想生出什么是非,急忙撒了个谎,“小僧奉师傅之命,要到寺外去买些东西,看见前面山门外来了一位贵人,小僧觉得好奇,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边默默的念叨,出家人不打诳语,出家人不打诳语,弟子为了不惹麻烦,才不得已这么做的,回头一定好好在佛祖面前忏悔。
暗探听他一口流利的帝都话,疑心便去了不少,挥挥手说,“看你年纪轻轻的瞎了一只眼睛,怪可怜的,别在这大雄宝殿前面晃来晃去的,赶紧走吧,免得开罪了贵人。”
觉非连连道谢,转身退回了大雄宝殿侧面的廊柱后。
这时,一身便服的柳观印已经跟在太后身后进到庙里。
远远见到一个和尚的背影,有些似曾相识,便问刚才盘问觉非的暗探,“那个和尚长得什么样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此人。”
“模样挺清秀的,可惜年纪轻轻就瞎了一只眼睛。”
暗探的一句话,立刻提醒了柳观印,他随手从怀里掏出通缉骆钰英的画像,“是不是他?”
暗探仔细辨认了一阵,“回将军,确实很像,不过刚才那和尚比画像里的钦犯要瘦了很多。”
柳观印还是不放心,下令道,“你去将他叫来,让我当面看看。”今日太后隐了身份到大相国寺来祈福,按照元亨帝的意思,并未在寺庙里清场,虽然事先做过各种缜密的安排,但现场有不少进香的信徒,人多手杂,难免会有疏忽和考虑不周的地方,如果有个闪失,他柳观印可万万担当不起。
暗探得令,返身去找觉非,发现他的人已经不见了。
原来觉非看见陪同太后的是骆钰昭的家将柳观印,怕被他认出来,立刻闪身进了旁边的藏经阁。
柳观印不见暗探回来复命,太后却已经跨步进了大雄宝殿,不敢怠慢,便也紧跟了进去。
太后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微微闭上双眼,开始默默的念着祈福的祝词,旁边的太监立刻将大香点燃,插在了门外的香炉上。
僧人给太后递过一只签筒,“咱们寺里的签特别灵验,女施主可要抽上一签?”
太后听了,把签筒拿在手里,摇了一会,一枝签应声落在地上。僧人赶忙拾起看了看,脸上露出喜色,“恭喜女施主,是一枝中平签,您的家人都会平安吉祥的。”
太后听他解说完毕,伸手拿了个锦囊递过去,“多谢这位师傅,这是一点香油钱,请师父收下。”说完转身出了大殿。
柳观印见进香活动顺利的接近尾声,顿时松了一口气,正要令人去找那个暗探,忽见藏经阁外走过一个年青的和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