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终于是断了,由不得慕容近竹,断了也好,给了他一个新生,让他看清了一些人的真面目,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同时也让他找到了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爱。
等他死后,他又像从前一样的窃喜,要不是因为骆钰英,他又怎么可能得到骆钰昭呢。
第269章 番外8 囚心之满堂花醉三千客
通州最有名的一处青楼叫万花楼。万花楼里有三绝,都跟一位叫孟颖姑的女子有关的,一绝是孟颖姑的容貌,二绝是她的歌喉,三绝是她的舞步。据说她出身于教坊,能歌善舞、能诗能画,通州的达官贵人,没有不知道她名字的。上万花楼的,大都是冲着他她的名声去的,由于点她的人太多,很多富家子弟为了上万花楼听她弹奏一曲,得私下里给万花楼的老鸨塞银子,才能挂上号、排上队。
有些轻薄之徒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身在烟花之地的女子,便仗着自己有钱有势,想要趁机在她身上揩揩油,但是孟颖姑有言在先,卖艺不卖身,对不起,钱还给你。你要想赖着不走,万花楼的老鸨便会抬出通州知府的名头来,识相的赶紧走人,不识相的,拉你去见官。
这天,万花楼里来了一个身材高大,英俊威武的男子。男子三十多岁,一口流利的京腔,他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两个通州地方上的衙役。
不用说,此人正是慕容大运。
老鸨是认得那两个衙役的,既然有衙役跟着,便以为慕容大运是京城里来的达官贵人,立刻一摇三摆的走上前去,在他面前大献殷勤。
“把这里最出名的头牌给我叫上来。”慕容大运跟着老鸨进了包房,“再来两坛好酒。”
老鸨乐滋滋的出去了,不一会儿,送来两坛上好的陈年花雕。
慕容大运刚喝了一杯,孟颖姑便来了。
两名衙役见了孟颖姑,早就将酒杯放在一边,直勾勾的盯在她脸上,恨不得眼睛里伸出两只手来。
慕容大运却仍然低头品着酒,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屋里多了一位绝色女子。
孟颖姑低头坐在了古琴旁边,轻轻拨动了琴弦,她已经留意到,这位京城里来的客人,除了不停的喝酒,既不看她的人,也不听她的琴,于是便停了下来:“这位大人,如果你对小女子的琴技不满意的话,可以让妈妈给您换几位擅于服侍的姑娘上来。”在她看来,这人肯定也是和其他的那些个登徒子一样,酒喝到一定程度,便会露出豺狼本性来,可她孟颖姑只卖艺不卖身,她有她的规矩,任何人也不能破坏。要投怀送抱的,万花楼里有的是,但绝不是她孟颖姑。
“不,就你。”慕容大运终于抬起了头,简单的吐出了三个字,接着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孟颖姑迟疑了一下,缓缓落座,却不肯再为他抚琴了。
“孟姑娘,赶紧弹啊,弹啊。”两个衙役不住地催促道。
孟颖姑淡淡一笑,“我的琴从来不是弹给酒客听的。”
她说的没错,慕容大运不过是一介武夫,论行军打战,他是内行,可对于音律,他完全一窍不通。
慕容大运却勃然变了脸色,“不许走!”哗啦一声,酒坛被掀翻在地上。屋子里顿时弥漫着花雕酒那特有的香味。
孟颖姑没被吓着,两个衙役却顿时吓得慌了,“你……还不赶紧给孟姑娘赔罪。”他们心里可是清楚的很,万花楼背后的后台,就是通州的太守大人,慕容大运摔的是酒坛,打的却是太守大人的脸。
慕容大运嘿嘿冷笑,抄起碎在地上的陶罐,将里面的残酒一口喝了下去。
“放肆!你别以为你还是什么关内侯!你现在不过是通州的一名小小的团练,抬举你,当你是个官老爷,实际上你自己也该清楚,你就是朝廷流放在通州的一名钦犯。”一名衙役大声训斥了起来。
老鸨听到吵闹声,匆匆赶了进来,刚好将衙役的话全听进了耳朵里,当即换了副脸嘴,“哟,我还以为是帝都来的高官,却原来是个在押犯!不爱听琴的,立刻给老娘我滚!”
世上的老鸨眼里从来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钱,一样是势,如果你两样都没有,对不起,赶紧消失。
慕容大运却既不肯走,也不肯给钱。他也不是成心想赖账,只是关内侯府早已被皇上抄了家,为了营救他的父亲慕容夺,母亲秦氏将将家里仅有的值钱的东西都拿去打点了人事了,结果人没救出来,家财也全部散尽了。他来通州时,早已是一个身无分文穷光蛋了。
“敢来老娘这里吃白食的,还是头一次见!”老鸨眼里泛着绿光,“来人,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搜出来!”
几个伙计便闯了进来,撸起袖子就要将慕容大运往外拖。
慕容大运是何等身手,虽然喝得有些高了,但他的手腕刚搭在最近的一个伙计的肩头上,众人就听到一阵骨头的碎裂声。
那个伙计一声惨叫,睡在了地上。
老鸨顿时大吼大叫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啥,还不把犯人给老娘押走。”
两名衙役面面相觑,本来想借机跟着慕容大运出来揩油的,结果却惹火上身,这回得罪了太守大人,回去不知该受什么样的惩罚。
两人顿时把火气全撒在了慕容大运头上,一左一右,上前便卡住他的脖子,“给你脸不要脸,还不跪下给妈妈认错!”
慕容大运武功虽然比他们高得多,却不敢出手对付他们,反抗官差,等于反抗朝廷,显赫的关内侯府已经被抄了家,他现在已落得个妻离子散的境地,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还在帝都受苦的老母亲和妻儿考虑考虑,更何况他还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振慕容家族。
于是他咬咬牙,单膝跪在了碎陶片上,“妈妈,慕容大运向你赔不是了。”
老鸨嫌弃的吐了一口,“点了咱楼里的头牌,五十两;两坛花雕,五十两;伤了老娘的伙计,五十两;老娘受惊了,也得要五十两!”说着伸出手去,“一共二百两,少一钱今晚也休想走出这道门去!”
慕容大运往怀里一摸,“我身上只有三十两,剩余的以后再慢慢设法还给你。”
“我呸,你打发叫花子哪!”老鸨朝身边的伙计使了使眼色,伙计们会意,一阵拳脚猛地砸在慕容大运身上。
慕容大运不敢再还手,护住身上的要害之处,任由他们施暴。
打了一阵,伙计们一个个都累了,等他们停下来,慕容大运身上已经体无完肤了。
该搜的也搜了,慕容大运身上却是没有一个子了。
“这是什么。”老鸨忽然主意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一把将它抓住,她出入风月场所多年,也算得识货之人,一眼就看出玉佩的价值不菲,拿它去换银子,起码有上千两的进账。
“这是我慕容家的家传之物。”慕容大运将玉佩夺了回去。
“命都保不住了,还想要钱!”衙役给了他一脚,又将玉佩夺了回去,双手交个老鸨。
这时,一直站在老鸨身后的孟颖姑发话了,“妈妈,这块玉佩能否借给我看看。”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孟颖姑就着灯光,看清了上面刻着的八个小字。
慕容大运没法,只得认了,“求妈妈暂时不要处置这块玉佩,等我筹够了钱,立刻就来将它赎回去。”
老鸨轻蔑的一笑,“最多等你一个月,不过你可想好了,这一个月的利息又要五十两。”你个穷鬼,也敢上万花楼来喝花酒,说不定这块玉佩也是从哪里偷来的,一个月之后,谅你也掏不出银子来,到时候,嘿嘿,它可就是老娘的了。
慕容大运虽然受了些皮肉伤,不过这在他看来是值得的,因为他在通州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传到京城里那些政敌的耳朵里,他们听到他如此颓废和一蹶不振,对他也就放心了。只有让他们放心了,他才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唯一的遗憾,就是将家传的玉佩也给搭进去了,他得想个法子将它弄出来。
第二天,慕容大运正躺在床上养伤,孟颖姑来到了他的住地。
慕容大运抬起头,冷冷的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还给你。”孟颖姑将玉佩递了过去。
慕容大运一脸的疑惑,烟花地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贪财的,“你什么意思?我现在可没有银子。”
“谁说要你的钱了。”孟颖姑微微一笑,将玉佩放在他的床头。
“这是为何?”
“五年前,令尊曾经救过小女子的命,如果不是被他老人家救了,小女子早就被卖到扶余国去做奴隶了。”孟颖姑将往事一一诉说了一遍。
“父亲是一名军人,保家卫国是他的本分,你不需要这样做。”故事虽然很感人,但慕容大运还是婉言拒绝,他有些怀疑,这个女子会不会别有用心,会不会是政敌派来刺探他的。
“对他老人家来说不过是本分,对小女子来说确实我的一生。”孟颖姑嫣然一笑,走了。
从此之后,慕容大运便真的醉了,醉倒在那醇厚的花雕酒里,醉倒在温柔乡里,不过那个女子,并没有像话本里的女主角那样,骗光他的银子,然后将他扫地出门,而是将她自己给搭了进来,她的钱财,她的身子以及一颗芳心。
第270章 番外9 囚心之情到深处是孤独
老鸨见孟颖姑一门心思的对慕容大运好,“颖姑,干咱们这行的,最重要就是不能对客人动真情,你现在不但不赚钱,还往那个男人身上倒贴银子,你这到底是缺了哪根筋?”
孟颖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你们就知道一门心思将客人的钱从荷包里掏出来,除了强颜欢笑、逢场做戏,你们有过真正的幸福吗?你们体会到爱上一个人之后那种来自心底的甜丝丝的味道吗?不过这些话她都藏在了肚子里,说出来她们也不懂。
“妈妈,颖姑想为自己赎身。”孟颖姑用一贯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在老鸨看来大逆不道的话。
老鸨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一口回绝了她,“不行!”缺了万花楼的头牌,等于砍掉了她的摇钱树,什么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个不行。
“妈妈,颖姑这些年来也为您赚了不少钱了,你让我走,大家还有一份情谊在,你要不肯答应,颖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孟颖姑当年走投无路之下,将自己卖入了万花楼,起码给老鸨赚回了几千倍的银子了。
“哎哟,颖姑,你真是想多了。妈妈不让你走,是因为疼你,怕你上了男人的当,将来吃了亏可没有后悔药啊,妈妈告诉你呀,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尤其是那些长得漂亮的。”老鸨见她态度坚决,立刻换了副嘴脸,打起来了感情牌。
“就是上当了我也愿意。”孟颖姑低头整理着裙摆,大运怎么会是你们眼里的那种人。
“哼,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干她们这行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不是缺点,那叫本事。
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碰到过,起初那些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最终还不是都服服帖帖待在了万花楼。老鸨以为只要自己用强,孟颖姑闹一阵自然也会软下来。
孟颖姑的性格外柔内刚,她不哭不闹,只是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
伙计将情况告诉了老鸨,孟颖姑是万花楼的头牌,这些天她不见客,每天的入账起码少了一半,老鸨的心疼得跟孙悟空钻进了肚子里一样,当即脸色一沉,“由她,看她能撑得了几天。”
谁知这一次她彻底失算了,伙计慌慌张张的跑来,“妈妈,您还是去看看吧,小的琢磨着她是来真的,再这么下去怕会闹出人命来。”
虽然有知府大人撑腰,不怕惹上官非,但闹出人命来,传出去对万花楼可不好。知府大人再有权,总不能把刀子架在客人脖子上,把他们赶进万花楼里来。
老鸨来到孟颖姑的床头,见她真的已经面黄肌瘦,奄奄一息了,这幅模样留在万花楼,也不会有客人再来捧她的场,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苦。”
孟颖姑断断续续的答道,“妈妈要是还念着颖姑,就点个头,要不就等着给颖姑收尸吧。”
“行了,行了,答应你了。”老鸨十二万分的不乐意,但孟颖姑如果真的死了,岂不是人财两空,“不过这几年你吃的喝的,可都是万花楼的,赎身的银子得加倍才行。”
“那就谢谢妈妈了。”孟颖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第二天,慕容大运也来了万花楼。不是他自己来的,是孟颖姑叫人去请他来的,她绝食的这些天,慕容大运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孟颖姑赎回了卖身契,慕容大运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色,不声不响的将她的行礼搬入门口的马车上。
老鸨在孟颖姑临上车的那一刻,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她当年也是从头牌熬到了今天的位置,她也曾爱上过一个男子。
“算老娘倒霉,赎身的银子按原价收罢了。”老鸨说着,把多收的银两退还给了她。
孟颖姑迟疑了一下,本不想接,慕容大运却一把夺了过去,“谢谢妈妈了。”
老鸨看都不看他,只顾着跟孟颖姑说话,“要是他欺负你,就回来,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万花楼的门就永远为你开着。”
“颖姑会的。”孟颖姑心里说,这辈子是再也不会跨进这道门了,人是自己选的,靠得住靠不住她都不会后悔。
马车驶到了王家村,在后山上停了下来。孟颖姑从前路过的时候,正是春天,看见这里漫山遍野的蝴蝶,便喜欢上了,当时就许下了誓言,如果有一天有了意中人,一定要跟他来这里一起终老。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孟颖姑来说是甜蜜的,慕容大运虽然看起来心事重重,但人长得帅,嘴巴又特别的甜,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最主要的是,只要一到了床上,慕容大运就精神百倍,令她神魂俱醉。
女人该有的她都有了,她还要什么呢。
钱她是不缺的,赎身花了不少银子,为了地方官员放松对慕容大运的管治,处处打点,花费更是惊人,但这些都不足以令她伤了元气。在万花楼的这几年,她赚到的银子多得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剩下的这些钱,足够养活小夫妻一辈子了,如果慕容大运的确认为他们之间是夫妻关系的话。
孟颖姑人美,从不发脾气,还烧得一手好菜,将慕容大运服侍的妥妥帖帖。
慕容大运的雄心壮志,有时候也被孟颖姑的似水柔情给打动了,帝都一直没有传来对慕容家有利的消息,有段时间,他甚至都生出跟她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的念头。
然而秦氏终于托人来见他了,让他立刻离开孟颖姑。
几年的相处,说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就是抱着一块石头,这么长的日子,也早就暖和了,慕容大运的心还是痛了好一阵子。
这一夜,慕容大运特别卖力。
“母亲让我离开……离开你。”床上的抵死缠绵之后,慕容大运终于将憋在心里的话吐了出来。
孟颖姑还没有从快感中抽离出来,“我不许你走。”低头就想钻进他怀里。
慕容大运的身子却早就冷了,挪到了一边,保持着不应有的距离,“母亲的话我不能不听。”
孟颖姑被他这句话给浇醒了,“母亲才重要,我就不重要,是吗?”
慕容大运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