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良途理了理衣领, 淡笑道:“无妨。”
顿了顿, 他继续道:“我原本就是风尘之人, 这点程度不算什么,而且公子近些天来也给了我不少好处,我更不应该同你计较这些。”
见他对于侮辱这般坦然,凌佑一时之间不知是什么滋味, 舌根泛着苦涩, 思绪一片混乱。
一方面, 他庆幸眼前人并非凌霜竹, 因为他不希望看见他这样被人凌.辱而不色变。
另一方面,他的心却又痛到窒息。
倘若他也不是,那自己还能到哪里去寻他,又或者说,他真的还活着吗?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被打碎却又复而粘好的希望重新破碎,这种痛楚是常人所难以忍受的。
迎着景良途关怀的目光,凌佑担心再待下去就会失态,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于是便忍下心中的痛苦,尽量神色如常的同他告辞。
看着他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景良途心里也不是滋味。
正如他上个世界用秋宁给他的粉底液遮住了自己的纹身,这个世界他也如法炮制,用了掩盖性较强的傅粉遮住了他的胎记,不让人发现。
景良途不喜伤害对他好的人。
只是虽然不忍心,但这也是必然之举。
现在主角尚未离开,倘若让他现在就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将来当自己站在他的对立面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同原世界线偏离。
绝对不能让萧杞知道凌霜竹跟他是同一个人而对反派心慈手软。
看着凌佑离开的背影,景良途还煞有其事的感慨道:“真好,我要是有这样关心我的家人就好了。”
萧杞的目光一直落在景良途的身上,自然也没有忽略他眼中淡淡的伤感。
他沉默了一会,鬼迷心窍的,伸手握住了他,偏过头道:“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可以做你的家人。”
萧杞其实怀疑过姝慎的真实身份,但是细想之下又觉得没道理,他不可能在被哥哥找到后还能待在这种风尘之地。
他同那位都督一直在苦寻的亲人,应当不是同一个人。
景良途看着一脸傲娇的萧杞,笑了。
“你我原本就是家人了,弟弟,快喊我兄长。”
萧杞:“......”
真的不能指望这个人能正经一会。
...
近日,景良途发现自己虽然卖艺不卖身,但是这个青楼的目标客户大部分都是一些□□熏心之人,就算碍于他有心疾,不能产生滚床单的关系,但是摸摸小手,掐掐小腰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好比今日,景良途正在专心为客人抚琴,弹奏风月的时候,那急色的客人便忍不住走上来掐住了他的腰,鼻尖凑近他的发间,轻嗅着他身上的清香。
这一举把景良途吓坏了,起身时差点把琴打翻。
萧杞端水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脸色愈发阴沉了,看起来好像想把这个客人给胖揍一顿。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景良途拦住了他。
但是这样下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对他起贪念的客人多了,他指不定哪天就真的要迫于压力去卖身了。
看来除了营造一个病美人的人设还远远不够。
他还得是个有才华的病美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景良途立刻拿出纸笔开始勾勾画画,设计着他对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以及新的人物设计图。
在深思熟虑之后,景良途打算开一个崭新的业务。
补习班!
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便是科举,而凌霜竹本人没什么别的长处,但是作为将来第一次科举便就考中的考神,他觉得应该发挥这个能力,造福广大考生。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老鸨之后,遭到了他无情的嘲笑。
老鸨:“那些读书人都清高的要命,怎么可能来我们暗香斋被你辅导,而且你又没有科举过,怎么可能有人信服你的能力?”
景良途笑了笑:“总有办法的。”
...
正如景良途所言,这件事还真的有眉目。
这日,一个常年名落孙山的考生因为学习压力过重而来暗香斋借酒消愁。
本着自己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的想法,此考生随手一指就点了姝慎的名字。
他俩待在一个房间里时,景良途笑眯眯的看着他,问:“客人有什么需求?”
此考生让景良途同他喝酒。
景良途淡笑道:“客人,我身子弱,不能喝酒。”
看着他的脸色不对,景良途温声道:“客人要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同我说道说道,说出来,心情便会好上许多。”
大抵是某种心理因素作祟,此考生说着说着就哭了:“呜呜呜,我怎么就是考不上啊,我都考五次了,呜呜呜。”
他哭的像条狗,景良途想了想,撸了撸他的脑袋,那神情,活像个大尾巴狐狸。
萧杞推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画面。
他常常感觉,姝慎在这个地方适应良好,什么人都能被他驯的服服帖帖。
这考生就算是来暗香斋放飞自我,怀中还放着一本书。
景良途将其翻开来看,发现里面是历来科举的一些考题,以及一些参考资料。
原来这个时代就有这种东西出现了啊。
景良途随意选了一道,将原主的知识量同自己的结合起来,写了一篇锦绣文章。
萧杞看着他写,心中不由得觉得惊艳。
这个人的确是有才之人。
如果他能恢复自由身的话,如果有心入仕,应该有机会在朝堂上大展拳脚吧。
可是如今,却被困在这种地方。
如果自己能活着回去,一定会帮他赎身。
倘若他愿意,自己还可以将他收为自己的幕僚,共同进退。
如此一来,一方面报了他的恩,另一方面,就算离开这里,他们也不会分开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愈发觉得姝慎是一个很不错,也很有才能的人。
同时,也是他从出生以来见到的最有意思的人。
暖黄的烛火下,那人的眼睫轻垂,抚起袖子,用毛笔仔仔细细地在宣纸上写着些什么,眼神温柔,嘴角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萧杞的心似乎被撩拨了一下,痒的厉害。
景良途察觉到他的到来,抬起眼眸看向他,目中的温柔还未散去,像夕阳的余韵落在萧杞的身上,心绪不自觉的缩紧。
孰料,景良途看见他的那
一刻,张嘴第一句话便是:“明天我想溜出去玩。”
萧杞:“?”
景良途兴奋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开始装病吧。”
萧杞目光深深地看着这个人,总觉得自己看不懂他。
他总是说自己的病是装的,可是当大夫给他诊脉时,也确实脉象不稳,有不足之症。
每次这个人声称自己装病时,他其实都很紧张。
不知是他演技高超还是如何,他根本辨别不出其中的真假。
他无奈道:“这次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景良途笑道:“当然是装的。”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狡猾地看着他:“这装病其实也是一门学问,你想不想同我学一学?”
当天晚上,景良途就向他传授了装病时要气虚,咳嗽,脚步虚浮,眼神柔弱等等。
萧杞虽然觉得这些东西自己用不到,但是为了不扫他的兴,也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当时的他不会想到,在几年后,他从景良途这里学到的技巧,真的会如法炮制的演给他看,并且还修炼的炉火纯青。
...
第二天一早,景良途就一病不起了。
原本是打算装病溜出去玩的,没想到这次是真病了。
他蜷缩在床上,神情蔫蔫,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鬓角的碎发散在脸上,小脸难受地皱着,眼尾有淡淡的红色。
萧杞站在他的床前,一时之间真猜不准他是真病还是装病。
看见他来,景良途招了招手,虚弱道:“今天就不出去了吧,我感觉我浑身上下哪里都疼,骨头跟散架了似的。”
萧杞叹了一口气,坐在他的床边,摸着他的脑袋道:“身子弱就别逞能。”
景良途想反驳说自己身子不弱,也不虚。
但是现在看来这种话真的没什么说服力。
他只能悻悻地闭上嘴巴。
“发热了。”萧杞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皱着眉道。
景良途嘟囔道:“这种小病,用四个字就能治好。”
萧杞:“哪四个字?”
景良途:“多喝热水。”
萧杞:“......”
景良途忘记了,自己现在在古代,没有消炎药,只能用中药慢慢调养,有时候甚至一个小感冒都有可能致命。
在这种医疗条件极差,物资匮乏,人均寿命不长的时代,任何小病都不能轻视。
更何况是他这个“病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