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裴年钰反而愣了一下。
当初他第一次做豆花的时候只做了鸡汁的,然而在流传出来之后,现在竟然衍生出了如此多的种类,几乎和后世的主要豆花口味种类相仿,不得不感叹一句€€€€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不过他对豆花也没什么兴趣罢了,于是摆摆手,离开了这家。
两人继续往前走,还没两步,便见路边又是一家打着王府招牌的,幌子上写的更加夸张:
“唯一正宗王府菜”
裴年钰:“…………”
他依样画葫芦地进店去问,这家店却道:
“哎呀,公子您可来对了。我们掌柜家的闺女在王府给三太太当丫鬟,这是她亲自从王府掌厨那里学了来的……”
楼夜锋:“…………”
这个更不靠谱了,他王府里即便有女眷,也是只有正妃侧妃侍妾这三种,哪有用几太太这种“民间说法”的。
再问是哪个王府,那伙计只答“诚王府”。
裴年钰一脸无语。
两人继续前行,这条街还没走了一小半,已经看见不下十家打着“王府御膳”的招牌的了,理由五花八门,来源千奇百怪。不是什么自家有亲戚在王府里当差,就是王府某个退休的御厨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云云。
显然是从他府里流传出去这许多菜谱之后,民间觉得好吃,又听说是王府里的菜谱,便争相蹭个噱头,因此蔚然成风。
裴年钰看着一排各式各样的幌子,忽然轻轻叹道:
“也就是小晟是个明君,上任便废了所有的避讳规矩,他们才能打着这各种招牌来揽客,否则统统都是僭越之罪了。你看那还有个说御膳专供的……”
楼夜锋却微微皱眉道:
“主人,看样子您做的那些东西已经流传出来不少了。那些方子分明是您所创的,他们未得您允许却以此来牟利,似乎不妥。”
裴年钰心道,什么我创的,本来就是我照搬的。于是他摇摇头道:
“他们便是想问我允不允,又上何处去问呢?何况你也看到了,他们连从哪里流传出来的都不知道,不过是口耳相传罢了。”
“再有,这些东西做的好吃,他们也是多了一条谋生之路。不过些许吃食,我堂堂一个王爷,何苦与民争利呢……”
裴年钰边说着,边走马观花地看着路边的小店,只不过大多卖的都是他府里流传出去的那几样实惠又简单的早点,他自然不会进去吃。
话音未落,他看着街边一个不起眼的粥铺,忽然愣了一下。
“咦,这个有点意思,进来看看。”
这家粥铺依旧打着他王府的招牌,只不过裴年钰在木板上似乎看到了几道非常让他惊喜的东西。
两人于进了棚子,里面连忙迎出来一个大娘:
“两位公子可是要喝点粥?”
“是,随便吃点喝点。”
那大娘见裴年钰虽面色和善,气度却不似寻常百姓。更兼后面那身材高大的男子面色沉稳,眸中精光隐隐,知道可能是有贵客来到。
她见两人要落座,于是先手脚利落地用干净布子擦出来一张桌子,随即有些讪讪:
“敝店简陋,让二位公子见笑了。”
“无妨。”
裴年钰施施然坐下,那大娘待要上茶水,却被楼夜锋制止了:
“不必。”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正好一次的茶叶,是主人最近爱喝的怀云碎雪。他径自去到店内,寻了个茶壶,以热水冲之。
这一切皆被那老板娘看在眼里,自然以为楼夜锋是裴年钰的仆从之类。
不一会儿,楼夜锋提着茶壶回来,道:
“水未必合适……”
他刚要为主人斟茶,却被裴年钰笑笑,让他放了下来。
楼夜锋点点头,没多说,径自把茶壶放了下来。
随即那老板娘却眼睁睁地看着裴年钰这个做主人的竟然自己提起了茶壶,为旁边那个高大男人斟了一杯茶水,而那人竟殊无异色,两人对斟对饮,神色自若。
老板娘在心中将刚刚的猜测推翻了,这显然不是主仆。
殊不知,裴年钰方才只是随口嘀咕了一句:
“我来吧,水粗则需高冲,以去茶之涩,夜锋你怕是掌握不好。”
那老板娘拿了块轻木板过来,上面是菜单。裴年钰随手接过,细细地看着。
一时安静,老板娘没话找话:
“不知您兄弟二人这是从何处来京……”
裴年钰眼睛不离菜单,耳朵却听得明白,不由得轻笑一声:
“我们哪里长得像兄弟了?”
楼夜锋刚想解释一句他只不过是随主人出来的,还没开口,便见主人竟是闲闲地倚在了他的肩头,同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道:
“€€€€他呀,他是我夫君。”
那老板娘听罢,顿时笑得爽朗,转而向楼夜锋道:
“哎呦~这位公子,您娶回家的这小相公长得可真好看,您可真有福气!”
楼夜锋看着怀里狡黠一笑的主人,忽然闹了个大红脸。
第46章
46.世事寻常烟火间
楼夜锋看看一旁打趣的老板娘, 又看看斜倚在自己肩头的“娇妻”,顿觉手足无措。
他侧过头来看着主人清秀的眉眼,轻轻伸臂将主人的身子揽住。
大靖一朝之前, 便已尚男风有数百年。王公贵族如此,平民百姓自也不例外。只不过大户人家是称作纳侍君,而平民百姓若是有相好的则是结为契兄弟, 便是称之为取了个男妻。
司空见惯,皆是常事,因此那老板娘也未大惊小怪。
只不过在称呼上,依旧是家中做主那一方为“夫君”, 在下面的那个则称为“小相公”。
楼夜锋见主人竟称呼自己为夫君,却是不知何意。
裴年钰则是全然不理, 扫了一眼菜单之后, 对那老板娘道:
“一碗面茶, 一碗糁汤,两个肉饼。”
“好嘞!您二位稍等, 马上去给您做。”
待那老板娘进店去了,楼夜锋在主人耳边低声问道:
“主人这是……何意?”
裴年钰看了看身边男子近在眼前的面容,沉稳而内敛的五官,一双幽深的眸子潜藏着温柔看着他, 忍不住贴上去偷偷亲了一口:
“你看上去老成些, 看着像是家里主事的那个。出门在外, 装成兄弟未免矜持,装成主仆未免拘束,不若装……咱们本来便是寻常夫妻。”
“你若称我夫君, 我身量小, 年纪又轻, 旁人说不得要好奇地多瞧几眼,岂不是白给自己找不自在?”
楼夜锋听得“寻常夫妻”那四个字,再看主人眸色温润平和,不由得心神微动,恍惚了一下,心道这些日子当真是感觉如在梦中一般。
定了定神,他这才道:
“可……未免委屈主人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我又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更何况出门在外,闲杂等事你做主便是了。”
“另外……在外也不必叫我主人,这年头叫主人的除了影卫也只有死士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楼夜锋思忖了一下:
“那该如何称呼……叫公子?”
裴年钰脸色一黑,起身从楼夜锋的肩膀上离开:
“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刚刚不是说出门就是寻常夫妻么?你且自己想去,想不出来不许吃早饭。”
楼夜锋:“…………”
正巧这时老板娘端了点的餐上来,裴年钰拿了勺子刚想吃,楼夜锋飞快地按住了他的手,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轻声道:
“阿钰……”
这一声嗓音低沉的阿钰,叫得裴年钰心尖都颤了起来。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正看见楼夜锋深沉的双眸中目光盈盈,似有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借着这一声昵语破土而出。
却在撞到他的目光之后,飞快地又收了回去,连忙掩饰道:
“那个,阿钰……小心烫,我先尝尝。”
随后楼夜锋接过了他的碗,袖口一掩,不动声色地从指间探出了一根试毒的银针。藏在指后顺着碗壁伸进碗里,片刻后银光微闪,银针缩进了指间。
楼夜锋装作试冷热,轻吹了一口气,这才还给主人。
裴年钰因而便知道是试过毒,没有问题了。心中暗念夜锋依旧如此周密,连出来玩都记得这些。
那大娘全然不知这微不可查的小动作,见楼夜锋如此贴心地为他的“小相公”试冷热,不由得又打趣道:
“哎呦……您这夫君看着面冷,可倒真是个会疼人的。这当家的又稳重又细心,您也是个有福气的……”
裴年钰看着楼夜锋,不由得语气一柔:
“是啊,他是最疼我的了……”
楼夜锋连忙垂下了视线去,低声道:
“……都是我该做的罢了。”
话虽如此说,可他心中此时却像喝了蜜一般,眼前来来回回都是主人方才那个温柔的笑容,如同清晨初开的玉兰。
主人……主人居然会觉得自己是疼他么……
明明他只是做了服侍左右的职责而已,还做的不怎么好,时常因此惴惴。却不知主人竟不以为忤,还说的做得好。
这突如其来的欣喜,不由得让楼夜锋心中高兴起来。
“夫君,发什么呆呢,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