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忠犬来投喂 第240章

“所以邵岩这是看了先帝遗书,又对先帝感念备至,才非得要做这事不可?这……是不是有些执念过重了。”

裴年钰摇摇头,有些生气地看着这两个人,一拍桌子:

“不!你们怎么不懂呢!他如果真的晚年临死前想起邵岩的好来了,绝不会留下这样一封信!”

他转头看了看楼夜锋,又道:

“如果是我的话。我临死前若愧疚于有负于这位影卫功臣,他已经断臂离开,我只会盼他从此再也不要回宫、再也不要卷入这些事中才好。”

“若他真的回来了,找到了这种藏起来的密信,我也只会在信上写€€€€走!走得越远越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而绝不是为了这些可笑的执念,还继续利用他所剩无几的可怜的价值,让他去做这种任务。”

“这信,分明就是催命符,不是悔过书……”

一屋子的人俱静。

半晌,裴年晟终于出声道:“所以他就是个渣滓。”

裴年祯心神被震了半晌,直到裴年晟说话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兄弟二人,叹道:

“你们……的确是大为不同的。”

谁知楼夜锋却道:“也未尽然。师父这种影卫……能为主人的遗愿力尽而死,恐怕他未必觉得比不上安稳苟活一生。”

裴年钰今晚已经累了,已没有多余的气可生了,疲惫道:

“那就把他遗愿了了,把他名字添回去,再好生下葬了罢。”

裴年晟点了点头,拿起遗诏和手记,放入火盆中付之一炬,再了无踪迹。

裴年钰想再问问林寒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看了看他弟弟的脸色,终究还是暂且按下了念头。横竖现在威胁已除,林寒不至于再被迫节外生枝了。

……………

终于将这些事处理完,已经是后半夜。众人还想补个觉,于是裴年钰楼夜锋、何岐裴年祯四个人一起结伴回了王府。

他们倒是甩手走了个干净,唯独留了裴年晟在这深宫之中,而他此时方才意识到€€€€怎么这屋子里就剩他一个人了。

裴年晟沉默了片刻,将手缓缓放在那堆已经批阅完的奏折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

若在往日他处理政事到这个时辰,应该会有一个人把清淡可口的茶点,放一碟子在他手边的。点心也不拘什么花样口味,多半都是那个人自己定夺了。

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但……其余的这些影卫和内侍,不能因这种小事打搅了陛下,却也不敢擅作主张。现下这桌子上,便总觉少了点什么。

林寒……

裴年晟忽亦觉疲累无比,转身去了后殿,沉默着就寝。

而裴年钰回了府中之后,休息半夜,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醒来后本觉心情不错,然而脑中将昨日事情过了一遍后,忽然拉下了脸来,把何岐唤了来。

何岐见主人面色严肃,猜有重大事项要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裴年钰黑着脸:

“你这楼教习不听命令,深夜擅离职守,你就没有半点说法?”

何岐只觉一口黑锅从天而降,心道昨夜一回来就把人塞到自己卧房的,也不知道是谁呢?

楼夜锋在旁亦怔了一下,哪想得到昨夜言之凿凿“我视他命如己命”的主人,这回来就要发作,翻脸不认人。

然而毕竟楼夜锋理亏在先,何况昨夜又武力不敌,全赖主人救命,本就有些难以言说的愧疚。闻言只得苦笑一下,在裴年钰旁边跪了,温声道:

“是,属下罪大恶极。请主人依规处置罢。”

裴年钰“哼”了一声,秀美的脸庞扬起一道傲娇的弧度:

“还不快把他关押起来,以待本王€€€€好好审问?”

何岐便只得做了一回恶人,亲自给楼夜锋关地牢里去了。

临走倒还问了一句:“那……主人,是否还需要连霄给他开药?”

裴年钰怒瞪他:“我有说不准他养伤吗?”

何岐:“…………”

得!我只负责把人关好,赶明儿他伤好了,你俩自己玩去吧!

裴年钰一边让连霄去好生看看他的内伤,一边脑补了一万种各式各样的“审讯手段”。

裴年钰这厢脑子里放了一整天的神奇小剧场,却尚不知自家弟弟经历着怎样的心惊肉跳。

这日傍晚,裴年晟本在好生处理着奏折,然而突然有一影卫闯入殿中。

裴年晟听完那影卫的急报,如遭雷击:

“什么,你说林寒他自尽了?”

“你们这么多人都看不好他,干什么吃的!”

下首的影卫如坠冰窟,顶着帝王之威,勉强自己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回主人,发现的时候尚且不晚,救回来了。林……林统领午膳时用餐完少交了一只茶盏,而后趁影卫换班,打碎获得了碎瓷片……”

碎瓷片……

裴年晟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第176章

9.人去秋来, 尽意孤斟,宫漏沉沉夜

裴年晟扪心自问,听到林寒自尽消息的那一瞬间, 他不是不害怕的。

他至少到现在为止对林寒仅仅是生气而已,却从来没想过让他死。虽说昨日临敌之时忽然逆命,甚至差点酿成大祸, 然而裴年晟却潜意识地觉得这当然罪不该死。

裴年晟“刷”地站起身来,一边向着后殿的方向走去,一边问那个前来传讯的影卫:

“他偷藏茶盏?为什么去收餐具的影卫没有发现?”

“回主人,此事乃手下影卫不慎。先前影卫将林统领身上所有影卫用于自尽的药物, 都已经收缴了。他又服了气滞丹,无法自断经脉。是属下失察, 只觉常见的自尽手段都已阻绝, 就没提防……”

裴年晟差点给这影卫气笑了, 这什么脑子,笨成这样。化学手段都还记得防了, 就没想到还有这种简单粗暴的物理手段吗。

也是怪他,平日里影卫们抓了什么人那都是直接扔进诏狱里的,当然也不会有用正经一套碟盘送餐这种待遇,所以平常人也没得自割血管的机会。

他这次心软了这么一下, 让林寒暂时居住在后殿, 没想到就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裴年晟思虑重重, 转眼间来到了后殿。

他方迈步进门,就看到两个影卫一左一右把他林寒按跪在地上,动弹不得。且他的左手手腕处包扎着一圈白色的布, 上面渗出鲜红色的血迹。

裴年晟的脚步顿了一下。

然而他早已炼成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 因此在旁人看来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异常。

裴年晟站定在林寒的面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屋内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林寒试图抬头看看他的主人,然而后颈被制住,却做不到。

他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主人……”

裴年晟眼神冷淡地看着他,随后挥了挥手:

“你们都先出去吧。”

在旁的影卫皆是一怔,方才去报信的那个影卫到底也是执事级别,闻言劝谏道:

“主人,是否需要防范他暴起伤人。”

裴年晟冷笑一声:

“他用不出武功来,朕还不至于让他得手。负责收餐具的那个影卫,让他自己去领罚。”

“是,属下领命,他现下已在理刑司了。请主人一切小心。”

屋内几个负责看守的影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后殿。

林寒终于暂时恢复了四肢的自由,缓缓跪正,向着裴年晟拜服下去:

“……属下参见主人。”

裴年晟伸手抓住他包扎了白布的那只手,上面的血迹十分新鲜,甚至还在缓缓渗出着血液。

他的胸口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莫名的窒痛。如果……如果林寒不是被及时救了回来,那他现在只能看见一具尸体了。

尸体么,无论他当皇帝之前还是之后,见得都不曾少了。

然而林寒作为他最最亲近的人之一,辅佐他帮助他从艰难的时期走过来的近臣……他不曾设想过林寒会变成尸体这种结局。

即便林寒做的是最危险的工作,好多次都带着一身伤回来,然而裴年晟就是莫名地相信,林寒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甚至还曾经打趣过他: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林寒你说你自己算哪种?”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他是这样说的:“……属下当然不是什么好人。”

可为什么现下你又着急去阎王爷殿前报道了呢?

裴年晟趁着四下无人,决定和他好好谈谈。

他放开林寒的手腕,叹了口气,问道:

“你就这么不想活?为什么。”

林寒怔了一下。主人这语气中虽有怒意,却是克制了的,甚至有一丝怜惜。竟不像方才看起来的那么冷漠。

他垂下头去,不带一丝感情:

“主人若是知道了属下身份,亦不会让属下活着的,反倒还会气坏了您的身子。或早或晚的事,属下只是……提前了结罢了,也省的主人多挂心此事了。”

裴年晟愣住了:

“我不会让你活着?你不肯说,你怎知道我不会让你活着?”

“……属下冒昧,因为属下自恃对主人有三分了解。”

裴年晟只觉一股火气呼地一下子蹿上了脑门。

不是,他这什么意思!因为对自己很了解所以觉得不会让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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