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个女孩那就是男孩?
萧岭一愣,已被谢之容带进去了。
就没来得及细问。
两人一道进来,众人跟随其后。
谢之容见礼,“太后。”
赵嘉只当没看见。
谢之容也不在意,见过礼便坐到萧岭近处去了。
萧岫见众人进来,才慢悠悠地走进来,看到谢之容时面色明显一僵。
萧岭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萧岫对待谢之容的态度会这般,反感。
这两人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甚至以前连面都没见过。
当真奇怪。
长信宫气氛本就不热络,先前还能从陛下婚事上说几句,现在谢之容来了,便是赵太后主动提起皇帝立后,也无人再敢搭话。
居然就真的开始准备吃饭,毕竟算算时间,这时候刚好要用午膳。
菜品已准备好,宫人来往穿行,端菜执酒。
就如和荣大长公主方才称呼的那样,皇后。
谁能当着皇后的面再去提皇帝立后的事情?
以皇帝对谢之容的宠爱和纵容,若谢氏真是女子,大约早早被册立,明告天地祖宗了。
便是以后可能换人,这时候位同皇后的,只有谢之容。
赵嘉亦明白这个道理。
但她对谢之容了无好感,对萧岭更是厌恶至极,加之地位尊崇,除了在沈贵妃的事情上,几无受过半点委屈,有过一丝不如意。
她很难,就此偃旗息鼓,于是笑笑道:“哀家看着,皇帝与疏素两个孩子眉眼倒有几分相似,说不定,是不小的缘分。”
萧静谨和萧静勉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萧岭与崔寒长得有点像是在很正常。
萧静谨点头,很是赞同,“能与陛下有缘分,是疏素之幸。”
崔寒,小字疏素。
一直沉默的崔寒举杯,对萧岭道:“臣女家中子嗣不丰,只臣女一个女儿,”显然崔寒眼里,家中那些不是母亲所生的兄弟姐妹都不配拿到皇帝面前提,“有幸得见陛下,亲切至极,陛下宽仁容臣女说句僭越的话,臣女望陛下,如见亲兄。”
萧岫加菜的手一顿,表情微妙。
亲兄?
可以,但是没什么必要。
赵嘉没想到崔寒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来不及挽回,崔寒已将酒一饮而尽。
萧静谨坐得笔直,目不斜视,面上似乎未女儿出言大胆的担忧。
倘若细看,却能看到她眼中的笑意。
“朕没有妹妹,”萧岭笑道:“亦视为平生一件憾事,今有疏素,可弥补朕心中大憾。”同满饮杯中酒,想到刚才谢之容突然之间的一句那不是女孩,又道:“疏素之爵,朕已加无可加,朕记得,疏素在京中仿佛无府邸?便赐郡主府,日后相见你我兄妹相见,亦更便宜。只是时间匆忙,恐无新邸。疏素若是不嫌弃,朕即令人收拾,今晚便可搬过去。”
言下之意是,这段时间不用住长信宫。
萧静谨眼前一亮。
崔寒也没想到皇帝思虑这般周全,公主府上下早有监视,且不止来自一方,若是处理了,恐会打草惊蛇,引起怀疑,当即谢恩道:“臣女叩谢陛下恩典。”
宫人已倒好了酒,崔寒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萧岭确认,这小孩是真能喝。
于是亦跟着喝了,但没喝完,只喝了一半。
萧岭自从醒来后,还从未喝过酒。
刚才喝了一杯,立刻觉得热意上涌,脑子发昏,眼前的酒杯都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可知这具身体对于酒精有多不耐受。
但他的脑子十分清醒,思路和平时一样清晰。
萧岭开口,道:“王妹多礼。”
别喝了别喝了。
崔寒亦没再举杯。
原本定好的、名义上的儿媳妇突然变成了闺女,让赵嘉的人选又少了一个,赵太后心情不佳,面色不虞,之后对于午膳兴致缺缺。
萧岭夹了一筷子笋送入口中。
他神情如常,但是眼神有些茫然,面颊泛着一片淡淡的红色,衬得原本就雾气蒙蒙的眼睛愈发妖异。
萧岭……喝醉了?
谢之容愕然。
据他所知,眼前的酒,非是烈酒。
朝野盛传,皇帝沉迷酒色,如果是这么个酒量,那还真是,白沉迷了这么多年。
萧岭注意到谢之容的视线,他本来很可以飞快转头,趁谢之容不备,与其对视吓谢之容一跳的。
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动作做起来,比想起来难度大多了。
他慢慢地转过头,眼神中的雾气如有实质,仿佛下一刻,便会氤氲着落下泪来,叫人怜惜,更叫人想欺负他,看他能否真正哭出声音,“看什么?”
连嗓子都是哑的。
喑哑,更被酒烧得灼热。
谢之容捏筷子的手一紧。
若非冰凉的质感唤回了理智,不然这双筷子也难逃被捏断的命运。
谢之容放下筷子,低声询问道:“陛下,您喝醉了?”
萧岭知道自己是没喝醉的,即便肉-体醉了,但是脑子非常清醒,他断然道:“没醉。”
只是声音含糊柔软,颇有点此地无银的意思。
萧岭想说朕真没喝醉,朕不仅没喝醉,朕还很清醒,可舌头发麻,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是含混的,遂放弃挣扎。
不知为何,谢之容的语气好像比之前温和了好多,几乎在哄着他了,柔声问道:“可臣醉了,陛下陪臣回宫,好不好?”
萧岭想说,你没喝醉。
你根本没喝。
谢之容好像也意识到了这点,举起酒杯抿了一丁点,而后才对萧岭道:“陛下,臣当真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晚安。
第四十一章
萧岭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定然有些一言难尽。
谢之容垂首, 声音愈发低柔了,“陛下陪臣回去,好吗?”
萧岭张了张嘴, 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吐出来一个不字, 然而对着谢之容沉静的面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况且早走也好, 他并无和赵太后等人再谈下去的打算,就闷闷地嗯了一声。
于是他看见谢之容在他面前轻轻一笑, 道:“是。”
像是,一株花树。
眉眼灼灼。
萧岭愣了一下,听到谢之容仿佛在和赵太后说什么,他听得清, 但实在懒得去分辨内容, 便半靠着,手中还持酒杯, 一眼不眨地看着已站起的谢之容。
颀长玉立, 冰€€渊清。
谢之容仿佛没说他醉了, 只说陛下日理万机,仍有政务要处理。
赵嘉太后今天已然看腻了萧岭的脸,恨不得萧岭再不来长信宫才好, 遂只照例阴阳怪气两句,便再无二话。
谢之容想伸手去扶萧岭, 后者却不愿意,非要证明自己根本没醉。
奈何头晕眼花, 谢之容递到他眼前的手在萧岭看来, 不是一只, 而是一双, 模模糊糊,影影绰绰。
萧岭伸手,想要推开谢之容的手,却扑了个空。
他隐隐约约听到谢之容仿佛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声。
萧岭心说,朕真的没醉。
他也不知道暴君的酒量怎么会差成这样,但是他本身的酒量并不差!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醉,就定了定神,看准谢之容向他伸手的方向,一把攥住了谢之容的手。
皇帝掌心滚烫,少有的比谢之容体温还高。
谢之容愣了下。
隔着层层水雾,萧岭看不清谢之容投向他的眼神。
他攥住了谢之容的手,低声道:“之容,朕真没喝醉。”像是怕被别人听去了似的。
“……是,臣知道了。”谢之容的回答还是那般恭顺。
被他攥住的手骨节分明,攥住了有些硌人,掌心与指腹都有薄茧。
这是一只与柔软毫无关系的手。
萧岭忍不住拿指尖蹭了蹭,不出意料地感受到了谢之容想要往回抽手。
萧岭茫然地抬头看向谢之容,像是不明白谢之容为何要把手拿走,他点了点头,示意谢之容扶他起来。
而后便觉得身上骤地一轻,即从座位上起来。
他脚下绵软,靠着身边的谢之容可能会更好,然而萧岭不想,硬是要自己走出去。
幸而走的还算平稳,没有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