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也想做明君 第105章

萧岭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令所有人都觉得皇帝在催促谢之容赶紧实施措施,然而谢之容面对皇帝的压力,将出于种种考量,仍旧不敢进行改革。

想起两人在宫中默契无间的过往,谢之容手指擦摩着信封,忍不住轻笑。

他拆开信时居然觉得有点紧张,吸了两口气,才将信拿出来。

这封信存在的意义只是让人知道有信,所以萧岭送几张白纸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他拿出信,低头一看。

有字。

仔仔细细地看完两张纸后,谢之容惊讶地发现,在信中居然一个字中州军的事都没提。

萧岭不愿意让谢之容觉得自己不够信任他,干脆不对谢之容的一切事务有任何置喙。

不谈中州军的公事,萧岭就从谢之容的衣食关心到了谢之容的起居,不知为何心中一满,唇角翘的弧度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变大了些。

这才几行,萧岭又和谢之容交流了一下廷试的心得体会,把自己看重的几个人同谢之容说了一遍。

这处占了相当大的篇幅,萧岭不谈中州军的公事不代表他不谈其他的公事,说的可谓事无巨细,欣赏之意不加掩饰。

谢之容唇边的笑容浅了。

信中也说了这几个人的长相,当然说长相只是三言两语,萧岭在心中开玩笑说这四人的样貌都不负探花之名,读卷排名时礼部官员恐怕有的头疼。

谢之容的笑容更淡。

他看看前一页,萧岭对他的关心不过四行,对于这四个人的描述居然占据了一页多。

萧岭表达了对他健康的关心,提醒他注意身体。

谢之容还没来得及动容,萧岭又在后面加了句,不知之容以为几人如何?

谢之容轻轻放下信纸。

思索片刻,给皇帝回信。

据在不远处偷看的人说,谢将军一夜未眠,想来定然惶恐非常,所以请罪的书信一大早上就递上去了。

萧岭拆信。

谢之容对这四个人评价有四行,一人一行,言简意赅。

中州军的公事,萧岭不问,不代表谢之容不说,他详尽地同皇帝说了自己的打算。

萧岭失笑。

然后他看见谢之容用了两页多纸对萧岭进行了非常详尽的关心与身体方面的叮嘱。

而后写道:无陛下旨意,臣不敢去信。

末了,道:不知陛下新纳良臣有何卓然之处,请陛下细细讲与臣听,臣定然,好好效仿。

效仿那两个字写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萧岭喃喃,“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请陛下告诉臣,臣一定会好好学的。”

嗯?谢之容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安。

第六十九章

萧岭心道这难道是谢之容觉得自己的地位可能被旁人动摇?

可这些人多会去吏部户部为官, 绝不会染指军权分毫,谢之容不会不明白。

萧岭虽然疑惑,但还是出于安抚手书一封, 这次倒没有公事, 也简短了好些, 除了关心谢之容的衣食起居还在末尾夸之容世间无两, 怀才抱德,不需效仿任何人。

他晃了晃脑袋。

这封信很快被送到了谢之容手上。

谢之容收到信时既欣喜, 又有几分惊讶,待拆开信封,读过心中内容后,原本略有些阴郁的心情立时开怀。

将信收好。

收拾文书的时候谢之容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奇怪€€€€因为他已经唇角含笑地收拾了小半个时辰了, 尤其是萧岭命人送来的两封手书, 他竟翻来覆去地看,看过之后放好, 收拾东西收拾一半又想起来了, 就放下手中文书又看了会。

骤地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谢之容按了按眉心,本要将信放下,思来想去, 又重新读了一遍,才将信放好。

压在眉心的上的手指愈发用力。

我这是, 在做什么?

便埋头继续看文书,待全部看完, 又提笔给萧岭回信, 关乎中州府军的要紧事, 写到最后, 他极其自然地添上了句:臣想见陛下。

待回神,已经写完了。

这张纸已被写满,前面都是正事,只后面一句不是。

若是毁去,还要将前面的重新抄录一份。

谢之容心道。

将前面的重新抄录未免耗费时间,他还有许多陛下交代的事情没有做。

岁不我与,要惜时。

遂,这封信原封不动地送到了萧岭那。

萧岭看后深以为然。

有些事情繁杂,在书信上可能说不明白,的确应该面谈。

或许是因为皇帝催促了太多次,终于在谢之容到军中半个月时,不痛不痒地罚了几个喝酒宣淫的公子哥,于是人心更定。

对此,京中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并没有太大反应。

廷试的名次初定下来后,将名单送到了宫中。

萧岭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江三心为一甲第一,以其答案中透露出来的沉稳细腻,思虑全面,他为魁首,再合适不过。

陆峤一甲第三,如其貌,探花倒也相宜。

萧岭往下看,他表妹二甲第二,这个成绩其实已令读卷官员颇为纠结,给低了,不忍埋没其才,给高了,又觉得见文章如见人,这等酷烈之人为官,于国于民,不一定是件好事,斟酌许久,几个读卷官员商量之下,点为二甲第二,觉得此人实在锋芒毕露,不过倘一朝入仕,性格或许能被磨砺得稳重不少。

萧岭将人名看过,还是看到最后,方见陈爻,三甲最后一名,赐同进士出身。

如陈爻那个答法,谁也不能说出一句好。

但廷试不淘汰人,只排名次,读卷的官员几乎是捏着鼻子给陈爻放到了三甲最末,若非要糊名,定有官员到陈爻面前,问他一句:写的什么玩意!

真如陈爻写的这么改革官场,岂不是要官不聊生?

君子重义轻利,将银钱挂在嘴边,未免太失体统!

萧岭对着跪坐在面前的凤祈年道:“低了点。”

“名次还未最终定下,”凤祈年道:“陛下是觉得哪位贡士低了些?”

萧岭将文书递过去,手指点了点陈爻的名字。

“朕看过陈爻的策卷,文法尚可,其中所言,朕以为很有可用之处。”

陈爻的策卷凤祈年也看了,因为这份策卷被一读卷官送到了凤祈年面前,想的是能否以亵渎廷试,不尊陛下的罪名,将陈爻的功名革去,朝廷怎能任用这等汲汲营营的小人。

凤祈年看过卷子,虽觉得其行文或许有荒谬之处,但绝不至于革去功名。

况且这是恩科第一场廷试,皇帝对这场廷试的重视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若有人被革去功名,一定会引来陛下的注意,只要陛下看过陈爻的卷子,就会清楚,陈爻绝不至于亵渎廷试,不尊陛下。

到那时候,被处置的绝不会是陈爻!

所以,这份在读卷官看来非常不可接受的策卷,平平稳稳地度过了读卷。

时风如此,朝廷中推崇宽和待人,哪怕对于罪臣也是一样,只要不是谋反这等大罪,便是贪污受贿在朝廷官员眼中也不算大事,被发现后,将钱还上也就完了。

更有甚者,连还都不必还,因为这官员能拿出一份相识的账目,说挪用公款,收受贿赂,也都是为了公事,毕竟有时候朝廷给的那些钱的确不够府衙开支。

不管账目是真是假,此事便轻轻揭过了。

所以像陈爻这样说要把钱追回的在读卷官眼中已是丧心病狂,况且连人死了都不放过,此举何其残暴无德!

要不是凤祈年不许,陈爻连三甲最末的名次都保不住。

凤祈年对上萧岭的目光,觉得自己身为礼部尚书很有必要解释一下陈爻的名次会这样低,于是道:“陛下,臣等以为,陈爻的策卷有不通人情之处。”他倒没将自己摘出去。

萧岭道:“不是不可为。”

凤祈年心中一凛。

他发现,萧岭这句话并非随口说开。

遂道:“臣明白。”

除此之外,便无异议。

翌日上午,传胪唱名。

三甲名姓都由皇帝亲自念出。

即便蟾宫折桂,江三心也没有表现出太多喜悦,只是唇边含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出他的确有些高兴。

念到二甲第二时,萧琨玉上前谢恩,短暂地萧岭对视了一下,看到表兄眼中的赞许,萧琨玉亦笑,面上寒冰立时烟消云散,看得注意到这一变化的官员大为惊讶。

他以为这人是不会笑的!

半日喧嚣过后,陈爻同陆峤感叹,“我竟也能考到二甲。”

二甲最末。

陆峤颔首,道:“以可悦兄之聪明才智,倒无需惊讶。”

陈爻深觉陆峤言不由衷,但因为高兴,陈爻没有拆穿对方,只感叹道:“今日见陛下,更觉得容色生辉。”

在前面的引路太监一颤,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什么都没听见。

陆峤不愿意被他连累,因言获罪,于是抬腿就走。

陈爻赶紧跟上,在陆峤耳边念念叨叨,“陆兄,我不能抬头看,你说方才陛下有没有多看我两眼?我觉得我在这群歪瓜裂枣里十分鹤立鸡群。”

被归为歪瓜裂枣的陆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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