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岭瞳孔猛缩了下。
谢之容这是什么意思?!
“为何这样问?”
谢之容摇摇头,“臣不知道。”
系统之外的情绪变动,足以产生这样的影响吗?
萧岭拧眉,一时无言。
这个问题,实在很难回答。
萧岭信任他的能力、信任他的品性、他几乎信任并且欣赏谢之容的一切。
唯独一点,萧岭从来不信€€€€谢之容会甘心屈居人下。
萧岭愿意对谢之容委以重任,授予兵权,他相信谢之容能将一切做得尽善尽美,但这种倚重,于萧岭会再做出其他打算并不冲突。
比如说,倘若谢之容真有他意,萧岭该怎样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他从来如此,对于万事,都做了再充分谨慎不过的准备。
长发蹭在萧岭颈间,谢之容垂着眼,此刻不知多少情绪流转汹涌,萧岭却什么都看不见,“您信任臣吗?”
萧岭回答:“朕相信。”
谢之容反问:“信任能力?”
萧岭只好苦笑了。
有时候过于敏锐,实在不算好事,至少对萧岭此刻面对的局面来说,不算好事。
有什么若有若无地涌进脑海,谢之容眉心颤了颤,“在陛下心中,臣是不是,从来都是一,将会窥伺国器的乱臣贼子?”
这话刚一出口,谢之容就愣住了。
此情此景,他就是未央宫真正的主人。
他口口声声称萧岭为君,而实际上的君主,却是谢之容自己。
他曾经领兵谋反,并且最终真的,取萧岭而代之,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
前尘种种,他蓦地发现,让萧岭相信他忠心耿耿,的确是一件无理取闹的事情。
萧岭那个世界的自己,想来也是如此秉性,一模一样。
对皇权无甚敬畏,倘帝王无道,即可代之。
他几乎亲手把一个结局摆在了萧岭眼前。
萧岭张了张嘴。
他不得不承认,他知道谢之容方才的举动是想要他心软,但每一次,谢之容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手指停留在谢之容颈间,安抚着说:“你为帝,并非全然为私心。”
若非皇帝暴虐无能,这个程序中的谢之容不会起兵。
然而,若说谢之容毫无野心,那就绝无可能。
萧岭看书时所欣赏的谢之容的性格特点之一就是野心勃勃。
信任吗?
不信任吗?
难以说清。
究其根本,就在于谢之容有足以改朝换代的能力。
这种能力,以萧岭之惜才,不用实在是暴殄天物。
可也正因为谢之容的才能、谢之容表现的种种、无论是程序里还是程序外,都足以让萧岭对待他慎之又慎。
但若其无之能,萧岭并不格外多看谢之容一眼。
对于萧岭来说,谢之容或许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简直是无解的局面。
谢之容闻言,只静静地埋着。
萧岭为人,总能透出一种不符合身份的体贴与分寸,即便在这种时候,他居然对谢之容还能出口安慰。
温和。
却叫人发颤。
但纵然出口安慰,他也没有对谢之容执着的疑问给出一个确切地回答。
掩藏在帝王脉脉温情下的,是清醒到了极点的凉薄。
于私情,于公事,萧岭竟能分得如此清楚。
纵然明知谢之容日后或有可能谋逆,萧岭还是毫不犹豫地将中州军交给了谢之容,因为他明白,除了谢之容之外,无人能做的更好。
他并不因这个可能而弃用谢之容,却也不会,因为他与谢之容间暧昧不明的感情,而全然相信,谢之容对他绝对忠诚。
这种对话根本不该出现在程序中的两人之间。
萧岭深吸一口气,试探道:“之容?”
不是含章,是之容。
手背青筋道道隆起,几乎到了狰狞的地步。
谢之容的声音还是温和平静极了,“含章。”他纠正。
“含章。”萧岭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座过多的纠缠。
他思索着,要如何哄一哄只安静伏着的谢之容。
然而还没等萧岭开口,变故陡生!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根本来不及防备,萧岭想不到,方才还安静顺从的谢之容会突然发难。
萧岭大惊,“谢含章你……!”
所有的反抗都被轻易镇压。
谢之容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平稳自若,透着一种家教森严的优雅好看。
无论,是做任何事情。
……
……
谢之容伏下身,询问道:“陛下,您信任臣吗?”
含着水雾的眼睛霍地睁大了。
萧岭喘了口气,强撑着露出个笑,“含章,你知不知道,这样问出来的话,很难作数?”
是挑衅。
谢之容也回应了萧岭的挑衅。
从谢之容的眼中,倒映着萧岭的模样。
“陛下,”谢之容问;“您信任臣吗?”
萧岭闭上眼,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之容?”
谢之容没有应答。
谢之容只是在逼他,一点一点地将他逼到绝境,明明谢之容控制着一切,又仿佛一切的主动权都在萧岭手中。
萧岭从前认为的、那个最傲然霜洁不过的男主诱哄着、祈求着:“陛下,您回答信任,臣就让您顺意,好不好?”
未免,自欺欺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一百章
濒死又生。
谢之容爱怜地吻去了萧岭眼角的泪, 声音轻极了,嘶声唤他,“阿岭。”
……
萧岭只能说, 幸好过年连朝廷都要放假, 不然今日上朝, 他可能真的起不来了。
倦, 刻入骨子里的酸软与乏力,况且这还是只是精神上的, 若是在现实中遭受了这样的对待,萧岭觉得谢之容完全可以把他身上各个部位都拆开重新再组装一次。
因无早朝,许玑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叫萧岭起床。
萧岭疲倦地睁开眼。
眼睛很酸,触碰了下, 却无任何红肿异样。
许玑听到里面传来的响动, 试探地轻轻唤了声,“陛下?”
萧岭嗯了声。
声音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许玑也听出了萧岭声音中的异样, 询问道:“陛下, 可要臣传太医来?”
萧岭闭了闭眼, “不必。”
“是。陛下现在,可要起来了?”
萧岭想到许玑要为他更衣,立时拒绝, “不必,准备热水, 朕要沐浴。”
萧岭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还若无其事地让许玑给他更衣。
许玑已然习惯了皇帝偶尔早上起来就要沐浴的习惯, 答了声是, 退下吩咐人去准备。
待萧岭浸入热水中, 纷乱的思绪稍稍得以缓解。
程序中谢之容的反应实在奇怪, 但又不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一切反应似乎只是从心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