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也想做明君 第164章

与出征时的壮烈不同,此刻,更为豪迈激昂!

皇帝立于其中,只觉心头滚烫,“众卿平身。”

下一刻,萧岭却没有接过兵符,而是一把扶住了谢之容的手臂,示意他起来回话。

这个举动随着众人也都起来,显得没那么显眼。

但也只是没那么显眼。

萧岭道:“谢卿,令副将带众将士自承极门入。”

似乎猜到了皇帝想做什么,谢之容双眸有一瞬间的放大,“至于卿,”拉着谢之容手臂的手并没有放开,反而往自己的放下用了下力,“与朕同乘。”

有副将领命而去。

众臣心中虽震撼于皇帝对谢之容的恩宠,但觉得此刻皇帝对谢之容好,是无可非议之事。

得胜过来,又是几十年未有过的大胜,眼下如何嘉奖,都不算为过。

谢之容还没等自谦拒绝一下,手臂便觉被拉扯了一下,“走罢。”皇帝道。

谢之容一愣,旋即眼中满溢着浓浓笑意,颔首道:“臣谢陛下恩泽。”遂与萧岭同行往王驾去。

萧岭发现,谢之容今日走的有点慢,不似方才来见他时那么快,得皇帝用力拉着才行,于是压低了声音,有些担忧道:“你身上有伤?”

谢之容身上哪有伤?但接触到皇帝关怀备至的眼神时,还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也算是为自己这么慢腾腾找个了借口。

他总不能说是想慢点走,多在群臣的注视下被陛下拉一会儿吧。

站在宗亲之首的萧岫竭力让自己表情好看一点,而不是深深拧眉。

他早就说过了,谢之容此人狼子野心!

至于群臣,皇帝不上车,他们也都不能动,只能站着认真注视萧岭带谢之容上车,连神都不敢分。

待皇帝上车,众臣方舒了一口气。

车帘落下。

萧岭手刚要放开,却被谢之容反手握住,牢牢抓着,放在膝上。

萧岭望着他,原本先前不知有多少话想说,思来想去半天,私下见到谢之容时,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好凉。”含笑的,调侃之意分外明显。

谢之容未着腕甲,手指上也无铁甲包裹,萧岭说的凉,是他皮肤与谢之容膝上甲胄所接触的凉。

便握着萧岭的手从膝上移开,他偏头,以面颊贴住了萧岭的掌心,眸光含笑地望向萧岭。

萧岭被他清潋的眸光弄得呼吸微滞。

心中感叹果然谢之容才是狐狸精。

月余征战非但无损谢之容容貌,反而更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利刃见血之后,更加危险了,锋芒毕露。

刚叹完,便觉腕上被轻轻捏了下,谢之容笑道:“狐狸精?陛下是在说谁?”

在说谁?

萧岭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声。

但同谢之容相处久了,萧岭已不觉得尴尬,坦荡地反问:“之容觉得你我二人在车中,猜猜看,朕在说谁?”

总不能在说顾廷和。

狐狸这个称呼,很容易让谢之容想到,早就入京,且对着萧岭殷勤至极的顾廷和,顾将军€€€€顾廷和在武帝活着的时候来京述职,可不会天天往皇帝书房跑!

谢之容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毫无破绽。

话音刚落,掌心顿觉温热。

是,谢之容的唇瓣?!

萧岭呼吸一乱。

那蛊惑人心的狐狸精偏偏还要抬眼看他,黑眸中似有诱人沉沦的暗光,低语道:“陛下,不是在说臣吧?”

吐息尽数落在掌心上,萧岭却觉得脊背泛着酥麻,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尽数是护卫、王公大臣,岂是是胡来的地方?

萧岭要抽手,谢之容不愿意,只移开了唇瓣,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看来陛下在信中说的想臣是假的了。”

萧岭闻言被弄得气笑交加,五指移动,在谢之容唇上一压,倾身过去道:“难道非要这样,在之容眼中才是真的?”

谢之容定定地望着他,眼中似有情绪翻涌。

也似乎,有烈焰在燃烧。

然而不等谢之容凑上,萧岭已抽身坐直了。

手自然也趁着这个空当,从谢之容的禁锢中逃开。

“陛下。”谢之容的语气有些无奈。

萧岭却坐直了,对谢之容道:“之容,多谢你。”

他说的相当认真。

他一眼不眨地望着谢之容,说出了这句,郑重非常的道谢。

这次,呼吸微乱的成了谢之容。

若只是臣子,皇帝的感激,他当觉得无上荣耀,愿为皇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若不只是臣子,这句感谢,却戳中了谢之容先前一直埋藏心底的隐秘不安。

动容,亦不安。

谢之容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声听起来没在发抖,他回答,“倘为陛下,臣九死不悔。”

第一次,他想到的不是天下,不是江山,不是社稷。

第一次将那些雄心壮志勃勃野心抛之脑后。

曾愿平定叛乱,扶社稷于危难,挽大厦于将倾,位极人臣,列土封疆,名篆青史,现仍旧愿意,却非为其他,而是为与眼前帝王一诺。

凯旋而归,然后,等皇帝来接他回。

“陛下,与臣之间,不必言谢。”谢之容垂首道,仿佛是恭顺到了极致的臣下。

臣,甘之如饴。

那,您呢?

本想讨个亲吻,只是被萧岭吻了眼眸。

他虽不满意,但想想之后,也可稍微忍耐,徐徐图之。

谢之容不知道的是,萧岭不是敷衍他,而是他垂首时的神情,落入萧岭眼中,实在动人,便落下一吻。

这一吻似乎缓和了方才难以描述,既微妙暧昧,又紧绷脆弱的气氛。

谢之容扬起了个笑,玩笑道:“陛下给臣准备了什么封赏?”

萧岭故意逗他,“黄金万两。”

谢之容配合着萧岭,摇头说:“不够。”

“还有,加官进爵?”萧岭试探着问道。

谢之容笑道:“不知陛下要给臣一个什么官位?”握住了萧岭的手,手指插-入指缝,十指相扣,亲密得宛如骨肉贴合。

“王爵如何?”萧岭亦笑,“朕给你的封号还没想好,加封为王,一应官职仍旧保留,”萧岭当然知道,原书之中,因为爵位一事带给过谢之容多大的侮辱。先前他给谢之容封爵,无论是时人还是日后史册,都只会说谢之容是佞宠,今日,却是堂堂正正,以攻取爵,“日后,之容的身份便无可置喙。”

谢之容那一刻心中震惊极了,往日不安惶恐陡地被扩大了,可下一刻,萧岭就说出了令他更为震惊的话,皇帝是无意的,却也是真心的,“可名正言顺地开府,而不必屈居后宫。”

萧岭从来觉得,以谢之容的矜傲,要他以禁脔的身份居在宫中,对于谢之容而来,是一种折辱。

对于稍有傲气的人来说,被夺了爵位,禁锢于宫中,都是折辱,何况是谢之容?

谢之容霍然抬首,近乎不可置信道:“陛下?”

情绪滔天。

先前根本没有解决的,只因为局势被压制住的,名为君臣的枷锁,帝王的猜忌,还有萧岭从未给他过任何的,关于感情上的承诺,足以在今朝,在此时,顷刻间爆发。

萧岭被谢之容的反应惊住了,忙道:“之容,怎么了?”

交叉的手指愈发紧了,骨头硌着,令人感受到了疼。

谢之容面上几无血色,他望着萧岭注视自己的,全部是紧张关切的目光,他顿了顿,原本想将这话说得委婉一些,出口的已是经过斟酌的言词了。

皇帝最为忠心耿耿,又关系最为暧昧不清的臣下问他的帝王。

谢之容问:“陛下是腻了臣,不要臣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安。

第一百一十二章

萧岭几乎被谢之容突如其来的发问惊呆了, 静默一息,才立刻回答道:“朕绝无此意!”他只差没有对天发誓,他能感受到谢之容与自己交握的手的温度在疯狂地流逝着, “朕, 朕只是觉得朕不该用禁脔这样的身份来折辱你, 朕绝对没有任何想要不……弃置之容之意。”

在最为紧急的情况下, 哪怕性命都维系在旁人的喜怒之下,萧岭也不曾如此慌张过。

一切事态发展都有迹可循, 世人皆有弱点,只要找到发展的规律,只要能找到这人的破绽,那么, 一切迎刃而解。

但面对此刻的谢之容时, 萧岭发现,从前奉行的准则都是失去了作用。

因为面前的谢之容, 实在太脆弱了。

仿佛只要一点摧折, 就可以使谢之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有资格这样做的, 只有萧岭。

谢之容近乎毫无防备地将伤害自己的权力交给了萧岭,反而叫,萧岭惶恐至极, 生怕任何应对得稍有不当,就能刺痛谢之容。

萧岭慢慢意识到。

他已经做到了。

“你声名已因我而损, ”萧岭涩然地拼凑着言词,向谢之容证明着, 他从未想过不要谢之容, “之容, 朕不想, 朕不愿意,你日后,留一佞臣的声名。”

如谢之容这样的人,在看书时萧岭可惜过,若无皇帝,如谢之容这样惊艳才绝之人,本可,得怀霜白壁之名。

本是推心置腹,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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