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生出来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但跟梦中那种疼痛的窒息不一样,是另一种的,让人有些欢喜的快乐。
等等,他为什么要亲他?
等会儿又要来告诉他什么?
系统凉凉的声音突兀响起:【能是什么,跟你表白呗。啧啧啧,这恋爱的酸臭味。早就看你们俩不对劲了!】
系统最后一句带着一种愤愤,像是在为什么生气。
任析来不及跟系统打嘴炮,忽地觉得自己被熟悉的神识笼罩。
他脸上的热意消退,卡住的脑子慢慢转动,接通了某一点。
任析起身,走出殿内,顺着神识引导的方向离开域主殿,在主城外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任析落地,踩到了一支枯树枝,发出咔哒脆响。男人转过身。
他身上挂着两把剑,原本还挂着的另一把剑被他取下来,握在手中,看见任析的瞬间抛给了他。
任析却没有接,那剑落在了枯叶堆里,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付苍年鼻腔里溢出冷笑来:“怎么,魔尊大人贵人多忘事,不仅忘了自己的朋友,连自己的佩剑都不认识了?”
任析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在他脸上落下一小片淡淡的灰影,让他看起来有些失落,像是付苍年欺负了他一般。
他看着地上的长剑,付苍年却对他这副不言不语的样子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是怒火中烧!
又是这副样子!
总是这副样子!
他好像总是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人,哪怕被人骂也不反驳,一副其他人都不能明白他理解他的样子!
付苍年这么多年来,真是受够了任温期这种模样!
他忽然怒吼道:“你如此厉害,有本事便一直不来见我!眼下又为何肯了,因为那个谢臻!??”
任析缓缓抬起眸子,用一种安静的眼神看着付苍年:“你找过来,还特意让梁丘先叉开谢臻,不是为了见我吗?”
任析像是很无奈,眉眼微微下弯,露出来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你们想办法用了窥生镜是吗?所以窥生镜裂开了?”
任析有些出乎意料,可又像是意料之中。
他觉得梁丘穆是他养大的孩子,不会背叛他,会帮他守着秘密。
但其实,梁丘穆也好,付苍年也好,他们的确不会背叛任析,不会害他,可他们的本质上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付苍年选择恼怒的与任析割席,想让任析自作自受。梁丘穆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劝服任析,所以选择默不作声的跟随。
跟随了太久,什么事都听他的,顺从他,以至于他都快忘记,其实那个孩子跟付苍年本质上还是一样。
付苍年死死盯着任析:“任温期,你当真觉得值得吗?你当真觉得这世间,没有你就会灰飞烟灭,就会不复存在吗?这世间少了你也会有另一个人,你为何每一次,每一次!都要折磨你自己!”
每一次!从来不肯听任何人的劝!
付苍年的声音中满是怒气,额角的青筋都控制不住的跳动,显得面目狰狞:“你要当容器,好,你当了,在东源裂口独自修炼了上百年,你成功了,这世间被你拨乱反正。可这还不够,你还看不下魔界的混乱,你要去当魔界的魔尊,很好,你带着梁丘穆跑了三十几年,你还是成功了!魔界被你治理的条条有理,跟修真界不相上下,不仅如此你还修为节节攀升,你还以魔修之身飞升成圣!”
“可是为何!你为何不能就到此为止!你做的够多了,你老老实实飞升,做你的上界仙人,这修真界与魔界的事无需你管!平安无事也好,人间炼狱也罢!连天道都说是应有的命数,即便你不在,也会有人来终结的,为何偏偏又是你!任温期,我问你,你是救世主做上瘾了吗!?”
“那个小子该疯疯,该魔魔,他便是死也不该跟你有半分关系,他需要你守到千年后来帮他吗!?任温期,你这么多的善心,你分给我,分给梁丘穆一点不好吗?”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重头修炼,什么都没有,能不能再次飞升也不可获知。
想到这些,付苍年便觉得他想将任温期绑在这里,帮他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跟多余的善心抽离!
任析无可奈何的微笑:“我并不是为了他回来的,你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所以,不要去为难他了。”
付苍年:“……”他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根根浮现,失语,半晌一句话说不出来。
任析弯着眼睛,带着一些歉疚:“让你们担心,我很抱歉。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飞升对我来说不重要,所以我可以放弃飞升。如果我在意飞升,便不会在这里。我也知晓,这世间的事,即便没有我,也还会有其他人去做。对此我或许比你还要清楚,可若是不亲眼看着,我会不安心,这点你清楚。”
任析轻声说:“你回苍生宗吧。这几年的弟子里,有几个人都很不错,好好培养,日后……”
付苍年打断他:“任温期!”
任析叹口气说:“不要去找谢臻了,你回苍生宗吧。”
任析说完,弯下腰将落叶上的剑捡起来,轻声道:“谢谢。”话落,转身没有再看付苍年。
第87章
付苍年看着任析远去的背影, 怒极反笑!
很好,任温期很好!
这次比从前都硬气了,竟然让他回去, 摆出一副割席的样子!
从来只有他与任温期割席, 这还是任温期第一次在他跟前说这种的话!
为了那个谢臻是吗!?
不让他去找谢臻, 他便偏要去!
付苍年的火气没有被扑灭, 反而成倍的转移到了谢臻身上。
在他看来,若是没有谢臻,任析眼下早该飞升上界, 不会有这些污糟事!
……
谢臻在梁丘穆那里待了一小段时间, 梁丘穆微笑道:“魔尊。”
谢臻懒懒散散:“要说什么便快些说。”
梁丘穆问:“以魔尊的聪明才智,应当已经猜到不少事情。”
谢臻笑了一声, 意味不明, 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梁丘穆觉得这个人当真是让他生气,在与任温期相关的事情上,他与付苍年其实所思所想不说完全相同, 至少也能像个七八成。
他看着谢臻的眼底透出三分冷意, 可是他遮掩着,并不表露出来:“付宗主稍后有些话会同您说,也会告诉您一些事,希望您在听过后, 能够明白在下的意思。”
谢臻欲说些什么, 梁丘穆低声道:“付宗主回来了, 属下便先行告退。”
他说罢, 转身离开这块地方, 与此同时一道禁制在瞬息笼罩了这片大殿。
回来了?之前是去见了什么人吗?
谢臻想,同时瞧见大门打开, 高大的男人踏入殿内。
谢臻注意到,这位付宗主当初见他时,身上背着的三把剑只剩下了两把。其中一把剑不知道去了何处。
谢臻有了猜测,然后下一刻,这位付宗主开始一一证实他这段时间的所有猜测。
付苍年挥手,大门重新阖上,殿内只剩下二人。
付苍年冷笑一声:“你不怕?”
他身上的敌意已经表达的相当明显。
谢臻眯着眼睛笑:“付宗主说笑,谢某一向不懂害怕为何物。”
付苍年更是冷笑,额角的青筋很是显眼,表明他此刻的情绪涌动之激烈。
付苍年说:“也难怪,任温期连飞升的机会都舍弃,只为了跑回来护着你,你自然是不怕。”
任温期?
这个名字,谢臻唯一熟悉的只有那个姓氏。
他心头跳了下:“听闻付宗主跟前任魔尊关系亦敌亦友,这位任温期,莫不是前任魔尊?”
他还是笑,话语中带着三分试探。
可付苍年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将所有的事摆在谢臻跟前,让他知晓他害了任温期,而不是遮遮掩掩扭扭捏捏。
付苍年冷笑:“什么前任魔尊,你也配坐这魔尊之位?千年前魔界一片混沌的时候,你还不知晓在何处。”
付苍年道:“任温期便是任析,他在你身边这样久,想必若是没有他,你也到不了今日地位!”
付苍年说着便又快要压不住他的怒火,他攥拳背过身去:“你可知,他本该在千年前飞升,而不是在这里做一名区区元婴魔修?”
谢臻早便猜到了,在梁丘穆与任析之间有了异样的时候。
他不懂任析为什么会没有飞升,依照梁丘穆他们的说法,任析是渡劫成功的。
还有,他不懂付苍年为什么要在他跟前跟他说这些,虽然他很想知晓任析过去的事,但付苍年不会无缘无故的告诉他这些。
付苍年的语调在努力维系一种平静:“千年前,本源魔气肆掠,本无什么修真界与魔界之分,魔气与灵气清浊不分,无数凡人被本源魔气侵染成为魔修,甚至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性,沦为被魔气操控的魔物,四处大开杀戒,凡人艰难,修士也举步维艰。”
“魔界与修真界的分割是如今的魔渊,在千年前,那处地方叫做东源裂谷,乃是一处巨大的深渊。在本源魔气肆掠,尸横遍野的时候,无数人将尸骸丢进东源裂谷,以免滋生瘟疫。那时候的世间,与现在全然不同,而今活下来的修士,已经没有几个人还知道千年前的惨况。”
说到这里,付苍年的声音沉下来:“你知道从何时起,本源魔气只会从魔渊中浮现出些许 ,且只飘向魔界,从不跨进修真界半步吗?”
谢臻当然不知道,他与千年前的祸端之间,隔了整整千年之久,哪怕是从典籍中看见的,也不过一隅之景。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从千年前活到现在的付苍年更清楚其中的曲折。
付苍年似乎是想笑,无论是讥讽的笑还是冷笑都行,可他笑不出来,只发出了一种古怪的轻哼:“有人,布置了一个遍布整个东源裂谷的巨型法阵,以自身为阵眼,将世间划分为修真界与魔渊,强行扭转魔气向着另一片方向飘荡,将那些四散的本源魔气吸纳进体内,强行压在了东源裂谷,自此,东源裂谷成了人人不敢靠近的魔渊。”
谢臻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想到了付苍年口中的那个人可能是谁,脸上也再露不出任何笑容。
付苍年却像是终于能笑出来了,冷冷嗤一声:“说来也是奇怪,魔气入体后也能修炼,从而产生了无数魔修,又因本源魔气被压制,那些魔修疯魔的人所剩无几,竟然能像普通修士一般修炼,甚至比普通修士修炼的还要快上许多,无需引起入体,轻易踏入修途。天道为了制衡,便不允魔修飞升。千年前魔气充盈的时候,大魔随处可见,修为低于元婴的几乎只能抱头鼠窜。他们个个想着飞升,然而到了大乘巅峰,引来雷劫后,却个个身死道消,只有一个人……”
“能以魔修之身飞升,渡过雷劫的从千年前至今,只出现过一个人。你应当……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谢臻当然知道,其实不必谢臻,其他人也知晓。
唯一飞升的魔修,千年前的魔尊任温期,如今的任析。
“天道不允魔修飞升,可独独允许任温期一个!你以为是天道仁慈吗?”付苍年忽然甩袖转过身来,声音冷厉!
他像是完全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看着谢臻的眼神似乎很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一般,带着浓烈的愤恨:“是任温期舍身入魔!他是生在苍岭池的天生灵物,护了苍岭百年安稳,身负圣光,诸魔不得靠近。可他见不得仙魔厮杀,见不得生灵涂炭,多管闲事,将自己的本体从苍岭池中拔出扔进了东源裂口,把自己活生生炼成了本源魔气的容器!”
“修魔却成了圣人,何其可笑,连天道都阻不了他飞升。千万年来,无数人争破了头,想要飞升,踏入那通天大道,只有任温期做到了!”
“可他这蠢货却因为你,舍去了一身修为,重头再来!”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付苍年的眼睛发红!
好似他与谢臻的身份调转,谢臻才是正道修士,付苍年才是魔修。
“我若杀了你,除去他的后顾之忧,任温期定然会恨我入骨。可他也不必再做这圣人了。”付苍年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么一句。
他始终压在手中的剑柄被他缓缓抽出,剑身反射出如水的光,凌冽冰凉。
他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杀了谢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