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去?你不是说有可能是失忆吗?重要的东西还是早点记起来比较好啊。”
望月慎没在乎对方那有些不耐烦的语气,是认真的模样。
突然涌上黑泽阵心头的烦闷和恼火消失殆尽,之前暧昧的行动更多的是因为情绪和欲望失控导致的,说实话,他并没有期待望月慎会相信自己的说辞,只是觉得他应该和自己站在一边,所以不管怎么样,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他不信也行,也要让他和自己一起去找那个所谓的重要的东西。
但是,实际上他自己都没有太相信那个。
更不相信可能是失忆的说法。
他在这里,连自己都不信,所以这家伙是傻傻的信了?
“你信?”心里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望月慎开始收拾垃圾,头也不抬地说:“说实话,不太信,失忆也太扯了,但是我感觉你很认真,也真的很着急,不然不会……那样冲动,对吧……”
说到后面,他试图用手比划,让对方理解自己在说些什么,那些暧昧不清的行为,他确实不太好当着人的面说出来。
终于艰难地表达完后,望月慎又顺畅起来,“所以嘛,既然你这么认真,那我也相信一下好了,没有人相信你眼里的世界是很苦的事情,我觉得这样不好,好了,回家吧,虽然你一个人住,太晚回去也不好啊。”
黑泽阵同样站起身,他没说话,走在后面,临出门结账的时候拦住了望月慎,让他不用担心这个,他会付清楚。
望月慎耸耸肩,“别想用两瓶水就收买我哦,我可是很贵的!”
结账时,黑泽阵鬼使神差地要了一瓶苹果汁塞进书包里,这东西真的有那么酸吗?
他想尝尝味道。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没有什么交流,只是隔着一段距离不慌不忙地走着。
他们的家距离不太远,隔着一个街道的斜对面,一个是高级公寓,一个是独栋房子。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望月慎忍不住了,“黑泽,那个去医院只是说说,我当时的确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你不想去不用勉强。”
黑泽阵垂下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对方,“去,我没当玩笑,既然你说了,那就去。”
碧色眼瞳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他久违有了一种感受,陌生的感受€€€€轻松。
和望月慎在一起,他感觉很惬意轻松,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可以做,他都会给出足够的回应。
也许是意料之外,也许是稀奇古怪,但是都会有回应。
就像是自己突然离开,转身回来的时候,他也坐在那里,让人心里能升腾起隐秘不堪的满足。
望月慎瞪大眼睛,似乎要被这种深沉的信赖给击垮,脸上表情变得微妙,“好吧,明早我等你,就这样,明天见。”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冲动行事?”黑泽阵问着,但是语气却很笃定,没等对方回答又继续说:“不,不是,都不是。”
他一字一句强调着。
望月慎含糊地点头,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用摆手作为结束。
“都”指的是什么?
不过,黑泽是真的变的有点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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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淡,清列,朦胧。
没有任何亲和力。
这大概是望月慎给所有人的初印象,尤其是不笑的时候,他站在远远的地方,就是更是如此了。
是带着苦的涩味。
黑泽阵看到穿着宽松衣服的望月慎站在公寓楼下,短袖外套下是拼接风格的普通T恤,再往下是宽松裤子和运动鞋,随处可见的搭配,这一身丢到人群里估计能揪出来三四个同样风格的。
如果非要说有哪里不一样,那大概是风吹过时勾勒出隐约的肌肉线条,以及衣衫被卷起后半遮半掩的劲瘦腰腹,苍白且流畅,很容易让人想到清爽和热度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词。
他在低头看手机,腰背有着轻微的弧度,但是越这样越能看出来有些消瘦的身体,尤其是在宽大衣服被风吹起的时候,更觉得像根竹子,带着点抽条感。
然后视野里注视着的人猛地回头,视线被抓个正着,黑泽阵心头涌上一种偷窥被抓住的羞耻感,但冷着脸,看不出情绪波动。
“喂,你既然看到我了怎么不过来?赶紧走啦,不然赶不上电车。”
望月慎挥挥手,让他赶紧快点。
“我在想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发现。”
“视线是有温度的,当然会发现啊。”
黑泽阵轻笑一声,如果真是这样,那刚才的温度已经能让温度计爆表了吧。
“医院你去的话,洁癖没问题?”他问了一句。
“没问题哦,顶多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澡,反正我平时出门也是这样,所以赶快把检查做了,确定以后我也放心了,我可不想把美好假期都浪费在这上面。”
黑泽阵有点疑惑,“确定了?”
望月慎挑眉笑了笑,“就是说,如果确定你脑子真的有问题,那就不能怪我啦,重要的东西是臆想的,你需要治疗,然后就是药到病除,皆大欢喜。如果确定没问题,那么我们就找呗,找那个重要的东西,从你生活里开始,肯定能挖掘出来一部分线索的。”
他说的很随性,把可能的情况坦白的清清楚楚。
但是黑泽阵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感觉不会有这么简单,那个重要的东西,一定不会那么轻松就找到的,而他几乎也快对所谓的执念失去信心了。
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那个?
没理由,昨晚他仔细过了一遍自己的记忆,把对自己而言所谓重要的东西都在脑子里排了个序,但是他没觉得那些东西没了自己会这样。
像个入魔了个疯子一样,找不出来不罢休。
事实证明黑泽阵的担忧全是有效的,包括不限于洁癖的容忍度和所谓的CT检查结果。
望月慎强忍着不适感等到了黑泽阵排队,然后就不停地用消毒纸巾擦拭着,一遍又一遍,几乎要把触碰到的皮肤给擦得面目全非,苍白上渗出点点血色。
黑泽阵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指着外面的草坪,“出去吧,别在这里待着。”
“不等你真的€€€€”
“我没病,望月慎,再下去我得带你去看病,你自己选吧。”
他言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再配上那阴森森的表情,让周围人投来疑惑的眼神。
望月慎撇撇嘴,“好吧,是你自己说的哦,我走了,下次不准拿这个威胁我。”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自己也乐的抛下责任从人群里出来,他像是干涸的鱼终于得到了水,在草坪上做了几个深呼吸。
继续待下去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感觉自己可能会真的吐出来。
他眯着眼看向正悬在天空上的太阳,没有一点浮云,初夏的气温上升得吓人,这一会功夫就已经让人觉得热度难捱。
望月慎搜索着自动贩卖机的踪影,决定先去买点东西。
黑泽阵看着非常健康的检查结果报告单,眼底露出果然如此的情绪,他真是鬼迷心窍,被门夹到脑子了才会同意来医院做检查。
如果回到那之前,黑泽阵毫不怀疑自己会朝着同意的自己的脸上狠狠揍一拳,让他清醒清醒,做这么可笑的事情。
他飞快地把报告单撕的粉碎,然后扔进垃圾桶里,这才把可疑的屈辱和后悔感摧毁殆尽。
黑泽阵将视线投向花园里的草坪,树影下陆陆续续有人来往,但是怎么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去哪里了?
手机上也没有消息。
他胸口一紧,开始发消息打电话给对方,都是无人接收,慌张失措的情绪开始在胸口泛滥,本不应该的,这是不对的,又不是小孩,还能丢了不成,没必要着急。
也不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顶多就是躲在厕所里因为洁癖直接吐了。
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为什么要急慌慌找起来呢。
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一样。
两份几乎相同的感情重叠起来,他终于知道了,究竟什么不在自己的视线里,会让他不找出来不罢休。
真是愚蠢到极致的行为,没有任何正收益。
这种自嘲的心理在胳膊被抓住的时候达到巅峰,他黑着脸转了过去,几乎要发出实质性的杀意,但是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又如同一捧黄沙消失殆尽。
“给,冰的柠檬水,降暑解渴。”
终于找到的人,失而复得的人将冰凉的饮料贴在自己脸上,然后歪头笑了下,丝毫没有自己消失不见的自觉感。
他无视对方下意识的抗拒,蛮不讲理地扣住那只手腕,再也无法克制胸口起伏的燥热,理智被柠檬水点燃,在噼里叭啦燃烧的瞬间,将人一把扯进怀里。
这是本应如此的。
他是这么想的。
“……黑泽,你在干什么?放开啊,很热你知不知道,还有一堆人看着。”
望月慎咬牙用气音提醒对方,总不至于是真检查出什么怪病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抱就抱吧,他还愿意借个肩膀给对方流泪叹气。
但如果不是,那就是脑子真的坏了,在人来人往的大厅这样……
好在这是医院,情况特殊,没什么人太过于关注,只是扫过两眼后就离开了。
黑泽阵松开怀抱,望月慎的脸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愤的,已经通红了。
他倒是没松开手,一直抓着手腕将对方带离人群聚集地,转去了比较安静的湖边长椅附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在等着对方开口解释。
“望月慎,你要给我好好负责到最后不是吗?中途消失不接电话是什么意思?”
黑泽阵脸上充满了戾气。
望月慎嘴角抽搐,好吧,出门忘记关静音模式是他的错,不过也不至于这样吧?
“好,我和你道歉,对不起。”
望月慎低头道歉,态度非常诚恳,诚恳到挑不出任何问题。
他低头的同时悄悄向上瞄着,偷摸的动作被黑泽阵一把抓住。
黑泽阵掐住对方的脸一把抬了起来,不爽地说:“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望月慎瞥了眼自己被抓着的手腕,看来对方是真的生气了,他叹了口气,迟疑不决了好一会,“你,检查结果怎么样?”
“………”黑泽阵有点无语,犹豫这么久就是为了问这个?
“你希望怎么样?”
“那还用说,当然是没问题啊。”
“嗯,就是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