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好了,赶紧把我放开吧。”
“不要。”
一来一往之间,两个人的表情阴晴不定,起伏跌宕。
黑泽阵拒绝放开,只有这样才能填补空缺,他微微用力,感受到骨骼的形状,如果用全力,会捏碎吗?最终他用拇指和食指按着腕骨,轻轻按揉了下。
都到这种时候了,也应该知道该说什么了吧。
傲慢如他,绝对不会选择先让步。
但是等来的不是求和的软话,而是望月慎一句自暴自弃,“算了,你抓着吧,你开心就行。”
他顿时像是满胀的气球,被一根针直接戳破了,但还是不肯放手,也不看对方。
望月慎用单手打开柠檬水,递给对方,叹气着:“也不知道你在气什么,我又不会走丢,喝点吧,降暑解渴,所以呢,你还要不要去找那个很重要的东西?”
黑泽阵接过饮料,脸上表情有点迟疑,最后垂下眼眸低声细语着:“我想我知道了,也许是真的有病。”
“啊??真的假的?”望月慎瞪大眼睛,真有病得治啊,这应该和自己的洁癖一样是心理疾病吧,有药吗?
黑泽阵紧握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他直视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嗯,我已经找到药了。”
作者有话说:
那个动作是撒娇呢(我确信!),只是阿慎根本没察觉……失败的撒娇。
第34章 或许不是梦一场【四】
“绝对是又在拿我寻开心吧, 什么有病,什么找到药了,都是假的……”
望月慎见对方放开了,连忙后退好几步, 神情恹恹地嘟囔。
瞬间拉开的距离, 让黑泽阵表情微不可言地皱了皱。
“要离这么远?”
他斜着眼看向恨不得拉开几米远的望月慎。
对方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刚才被碰到的地方,“是啊, 不然又被抓住不放怎么办, 而且我问你的问题答案呢。”
黑泽阵玩味地笑笑,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所有的玩笑话都有真心的成分在其中。”
暧昧的态度,没有否认这是玩笑话, 也没肯定。
望月慎扯了扯嘴角,“算了算了,看在你是担心我的份上,我就不计较这点事了, 走吧, 回去,我忙着呢。”
“你在忙什么?”他追问着。
“就是很忙啊, 三好学生哪有不忙的, 你说对不对?”他打了个太极,什么都没说。
望月慎单手插兜, 用手挡着眼前的太阳,四处张望了下, 他情绪恢复的很快, 一会功夫就已经看不出之前有点埋怨的神色。
他鬼使神差问了这么一句, “不在乎之前的事了?”
望月慎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回答:“什么?在乎什么?那些没什么吧, 毕竟有原因是不是。”
黑泽阵盯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后知后觉地发现,也许是因为根本不在意,所以他才能这么泰然处之,就算暧昧的行动当时带来了一些意外的反应,但是后面却格外平淡。
他平淡的样子,就好像之前那些根本没发生过。
就算是打破安全距离,没有强烈的抗拒,但是还是会很快拉开,然后和个没事人一样。
比起自己,望月慎过分平静了。
就像一颗石头扔进水里,在自己这是掀起了滔天巨浪,而在他那里,可能还不如那个苹果汁让他反应剧烈,情感外露。
突然而然意识到的情绪开始蔓延,让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回去的电车上,人不多,有位置,但是两个人却隔着一段足够长的距离,看起来像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说起来,黑泽,我们从哪里开始找你忘记的那个重要的东西?”
望月慎用大点的声音朝对方喊了一下。
“明天再说吧。”
黑泽阵回绝了这个提议,因为从仔细梳理能得到的答案是,那个所谓的重要之物和望月慎有关,而他暂时并不想,或者说,并不太愿意再让一切混乱不清了。
他需要自己冷静下思考两个人的关系,究竟是什么,而所丢失的重要之物又为什么会和望月慎扯上关系。
望月慎哦了一声,下意识把目光转向窗外闪过的风景。
“哐当”“哐当”“哐当”
电车的声音不受控制,一下又一下,静静地弥漫在午后的阳光里,每响一下,车厢就跟着抖动一下,身心也跟着晃动。
两个人都一样别着脸。
虽然目的地相同,但这节车厢多的是目的地相同的陌路人。
一直到下车,他们都没有过视线交汇。
望月慎挤电车有个习惯,要么最晚下车,要么最早下车,今天有些违反常理地在中途就和别人挤着一起下去了,他在心里自言自语着,反正都出门了,回去肯定得洗澡消毒,都一样。
黑泽阵原本想跟着,却盯着那个背影恍惚了下,没能跟上去,索性等到了最后,下车的时候,习惯性地扫了下周围,望月慎正半弯着腰,好像在看月台上的什么东西,他凑过去,才发现是一只胖胖的橘猫。
黑泽阵嫌恶地皱了皱眉,脸上充满了戾气,他本能不喜欢猫这种动物,或者说生理性的讨厌。
“它好胖哦,铭牌上写的是车站的名字,看起来是车站的工作人员养的呢,日子过的很轻松啊。”
望月慎悠悠然地感慨了一句。
黑泽阵飞快接上,“动物而已,当然轻松,走吧。”
“€€??我想再看看,你急着回家那你先回去吧。”
“不是你说自己很忙吗?”
“这可是小猫啊!!猫咪!!你懂吗?”
黑泽阵嗤笑一声,“胖成这样已经不能用小来形容了。”
望月慎无奈地撇撇嘴,“我……无话可说,反正我要再看看!”
黑泽阵很想掉头就走,但是走了几步还是忍住了,又回过头来问:“你很喜欢这种动物?”
望月慎撑着脸,不假思索地回答:“嗯,我喜欢,很喜欢,我以前养过一只猫。”
“有这回事?”黑泽阵愣怔了下,他记忆里没有这件事,但是却又莫名其妙相信对方说的话,他觉得是真的。
“唔,该怎么呢,不能说正式地收养吧,被我威逼利诱从外面拐回来的一只黑猫呢,很漂亮哦,虽然脾气不好,还会和我吵架,但是……我还挺喜欢的。”望月慎笑了下,眼神里透出的怀念不是假的。
“它应该和你不亲近吧,结局怎么样?”黑泽阵兴致缺缺,有点敷衍。
望月慎正隔空用狗尾草和猫咪互动的手陡然停滞,青翠色的狗尾草被胖橘一爪子拍下来,耀武扬威地踩在猫垫下,龇牙咧嘴地喵喵喵起来。
他在“喵喵喵”里回过神,偏了偏头,背着光的脸看不出表情,故作轻松地说:“跑啦,都说是我威逼利诱拐回来的嘛,当然跑了。”
“啧。”黑泽阵咂舌,“有必要这么伤心?一只猫而已。”
望月慎站起身,手掌里紧紧捏着的狗尾草杆茎在手里被不自觉地捏紧,最后渗出草绿色的汁液染进掌纹里。
“不,不是的。”他嘴唇微微用力,抿出一条直线,渗出青白的颜色,“你不会懂的,我不是……不是伤心。”
身侧的轨道附近有发出鸣笛声的电车轰然而至,哐当,哐当,哐当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黑泽阵有点发怔,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悲伤如浪潮翻涌着,铺天盖地都是,那么多,那么多。
人潮汹涌,下车的人来来往往,橘猫咕噜咕噜几下,又跑去另一个为它停足的乘客腿边蹭了蹭,它自由又欢快地喵喵叫着,不属于任何人。
“你看到了,动物就是这样,所以……没必要。”黑泽阵试图扯开话题。
望月慎张开手,不属于掌心的绿色草汁在苍白皮肤上干涸,印下格格不入的痕迹。
“对我来说很重要,那是我短暂人生里,唯一属于我的存在,只属于我不属于其他任何人,你不可以这么说,谁都不可以。”
漆黑的瞳仁边缘渗出的一圈荧蓝在闪闪发亮,原本还是晴天的午后,突然风云突变,灌了铅的乌云从远处上来,天空在一分钟内突然变黑了。
周围的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随后开始嘈杂起来,讨论着这突然而来的天气变化。
黑泽阵有些站不稳的那样伸出手扶了下墙壁,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的人,那双看惯了的眼睛露出隐隐的威仪感,好陌生,不,或许应该说好熟悉。
望月慎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这个没理由的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
“那只猫叫什么?”他张了张嘴,问了一个不像是自己问的问题。
“小黑,独属于我的当时只有小黑,只有小黑是我的,其他什么都不是我的,………不过已经跑啦,虽然我只有过这么一次体验,第一次拥有些什么,但是小黑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了。”
望月慎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指了下天空,“要下雨了,黑泽,我们去买伞回家吧。”
后半句话他的情绪恢复稳定,眼角眉梢还残存着些难过,但是语气安定平静,好像刚才撕扯化脓的伤口,把最内里的一切暴露出来的人完全不是他。
不对,好奇怪。
有什么不对。
黑泽阵本能这么警惕起来,但是隐隐约约里,还差一点,还差着朦胧里的,看不清的一点。
两个人最终还是没能买到伞,因为车站附近便利店本来就没几把伞,更是被乘客一抢而空,最后只能站在车站出口看着瓢泼大雨一言不发。
雨滴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青草味,让人觉得燥热的天气也凉爽下来了,甚至还有隐隐的蝉鸣声。
只是蝉鸣稀碎,完全被盖了过去。
“难道是蝉从土里出来破壳了?”望月慎发散思维,胡乱扯了一句。
氛围过于尴尬,刚才自己太过情绪外露了。
和别人说那些神经质的话只会被人当做疯子吧,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虽然每一句都是真心的,但是真心话却也是最难懂的。
“如果我说,要淋雨就这么一路回去,望月慎你会一起吗?”
他说着,往前踏了一步,踏进漫漫雨幕中,雨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很快浑身上下就湿透了,纷纷雨沫从黑泽阵身上飞溅而出,又重新砸进积水的地面,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仿佛千万朵花一齐盛开。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混合着雨水,滴滴答答。
望月慎有短暂的怔忪,还没回答,就看见那个黑色的身影转身走远,脚步匆匆,活像一把利刃撕开了雨幕。
还是这样蛮不讲理,一样的蛮不讲理。
他想着,身体比思考更快,也直接冲进了雨幕里,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初夏的雨水,哪怕天气再热,淋久了也一样冰冰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