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门到精通的开荒生活 第64章

太史桓说道:“那我当时也是第一个赞成的,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李寸心心里却被一团乱麻缠住了似的,她不知怎么,控制不住自己乱想,她觉得颜柏玉是个很谨慎的人,提议走下去,冒更大的风险,走得更远,走得更久,不像是她的风格,她是想要找到更多的资源,还是她只是不想太早回来?

她心里更忐忑了,有些事就是道歉了,别人未必会接受,就是接受了,也未必就能翻篇,即使翻篇了,也未必就和好如初啊。

晚饭的饭菜很丰盛,这些日子桌上肉菜没有这样多过,鸡肉和土豆被香料炖煮得软烂的香味扑鼻,蒜苗和辣椒烧的鱼的辛辣味满桌,这些味道闻着明明是最开胃的,但李寸心看着那些油亮的光,反而觉得有些泛恶心。

李寸心没有胃口,盛饭的时候就盛得少,就着清炒的白菜吃了半碗白饭便放了筷子,她没有立刻走,在一边听着太史桓说着他们在草原上的事。

他们在草原上遇见了同是穿越而来的朋友。那些人在草原东外围定居,村民已经有五百人之众,村长名叫巴冬,是个很豪气的汉子,他们给村子起了名字,以村长的名字给村子命名,把村子叫做巴冬村。

颜柏玉一行人误把巴冬村村民们驯养的马当作了野马,想要设陷阱捕捉,阴差阳错被引导得发现了这个村落。

村民们以为众人还是居无定所,想把人留下来,在得知众人已建立了村落时,未再强行挽留,只将众人做客人款待。

巴冬并非一开始就打算赠送这支旅队如此丰厚的礼物,而是在和颜柏玉许印交谈过后,得知这边作物丰盛,粮产充足,萌生了两边村落互通商路,物资交易的想法。

巴冬村内不仅牛马羊这些牲畜资源丰富,还临近一处硫磺矿,这些都是他们的优势。

颜柏玉和许印自然欣然接受,两边的村子都习惯了在自己原有的地方生活,都是数百人之众,既然都没有合并的意愿,也不能强求,但如果开通交易路线,两个村落虽不在一起,却依然能够相互帮助。

众人临行前,巴冬便挑选出一批牲畜,以及那车硫磺做为第一次交易的物资。

那时,颜柏玉玩笑着问巴冬,“我们也没留下定金,白拿了这么多东西,你不怕我们走了之后,逃票不再来了么。”

饭桌上的众人听得聚精会神。

有人追问叫着:“然后呢?”

太史桓学着巴冬送别时的话,“然后巴冬仰天一笑,对我们说,你们要是拿了这么些牛马羊就跑了不再来,那说明你们的眼界也就只到这,不值得深交,也不值得合作,这些物资就当作是送别同乡的礼物,没什么可惜的,你们要是还回来,那么这些垫付的物资就是我们村子交易的诚心,希望为我们两边村子今后的交易之路开个好头。”

饭桌上的人喝着彩,李寸心偷眼去看颜柏玉,颜柏玉的目光也朝她这边移来时,她慌忙错开目光,垂下看自己饭碗,恍惚看见自己饭已经吃完了,望着空荡荡的碗怪奇怪的,便端了碗起了身出去了。

李寸心洗了碗筷后没有立刻回去,独自往村西走去,暮色已经有些重,隔着十来步,人身上像有一层黑色的毛边,瞧不清面孔。

“诶,村长。”一道声音响起。

李寸心抬头,望见端着水盆出来倒水的常月。今天于木阳和张鹤钧两伙人在她这屋子里又打又闹的,把屋子里弄得一片狼藉,所以常月和安宁吃过饭后就回来收拾了。

常月道:“这么晚了,你这是要上哪去啊?”在往前头走可就都是田了。

李寸心回过神来,向前看了看,前头幽幽暗暗的道路后是一片朦胧夜雾下的田野,“我随便走走,消消食,你屋子收拾得怎么样?”

“收拾得差不多了。”

李寸心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坛酒……”

常月惋惜地说道:“都泼了,其实如果能再收集起来也还能用,只是那些液体都渗到泥土里边去了,没办法。”

李寸心扯了下嘴角,笑道:“也是呢。”

常月看向李寸心头上那一圈绷带,问道:“村长,你头上的伤没事吧?”

“没事。”

李寸心告别了常月回来,路上又遇见了沈虎,她心不在焉的,没注意到人,沈虎先瞧见了她,欢喜地叫住她道:“村长!我正要去找你呢!”

李寸心迷糊道:“嗯?怎么了?”

沈虎道:“我给你送纸墨过去啊,白天你不是去我那试纸了吗,结果于木阳那头和张鹤钧要打起来,你和赵监工就急匆匆走了,这纸墨也没拿,下午一直闹哄哄的,我也没机会给你,这会儿准备给你送过去。”

沈虎将一沓厚厚的纸递过来,那纸有A4纸大小,折了两下,五只墨条被细绳扎成一捆,放在纸上头。

李寸心接过来,说道:“麻烦你了。”

沈虎瞅着她额头,问道:“村长,你这伤严不严重?”

李寸心说道:“还好。”

李寸心一路走着,一路在脑海里演练,待会儿回去要怎么开头,话该怎么说。

走到门前,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沉了沉气,颇慷慨地往前。

可一进门,堂屋内已经空荡荡的没人了,吃饭的人离开了,连颜柏玉也不在,桌椅已经收拾干净摆放整齐,桌角点着一支蜡烛。

好一会儿,李寸心将纸墨放在桌上,疲累地叹了口气。

夏晴在外头张望了一眼,说道:“你回来啦。”

李寸心还没回话,夏晴就离开了,没隔多久,夏晴端了热水回来,“赶快去洗洗休息。”

李寸心歪在椅子上,扶着脑袋看着她,没动弹。

夏晴问道:“脑袋痛?要不要我帮你洗?”

“颜柏玉呢?”

“不知道,刚刚还在这来着。”

李寸心没说什么,接了热水回房去了,等得洗漱完,趿拉着草鞋,端着盆出来倒水的时候,在大门口正好遇见回来的颜柏玉。

猝不及防。

李寸心手指抓紧了水盆的边缘,端着水问她,“你去哪了?”

“找蓬莱和于木阳问了些事。”

“你,你要不要洗澡,我去给你打水。”

颜柏玉看着她端着的水盆,“先把水倒了吧。”

“哦,对。”李寸心将水泼在屋前,她觉得头颈热,好像要出汗,抬着胳膊擦了擦额头,才发觉头上还缠着绷带。

李寸心拿着水盆回来,颜柏玉站在她身后合上大门,那大门关上的吱呀声,在她听来,惊心动魄。

李寸心目光小心翼翼地触了一下颜柏玉的眼神,说道:“你床上的垫絮和被子晒过以后就收起来,还没铺上,我去帮你铺。”

她怕颜柏玉早早的休息了,没有说话的机会,有些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越拖越难开口。

她想着多拖长时间,再在这时间中寻找开口的机会。

李寸心从箱子里抱出被子来,颜柏玉从她手里接了过去,她将被子在床上掸开,一人一边将垫絮铺盖整齐。

有无数次,话涌到了李寸心嘴边,她没能开得了口。

并不是对不起三个字难说,是她怕自己说出来太单薄,颜柏玉觉得轻。

即使这床铺得再慢,也总要铺完,李寸心在边角这边拉拉,那边扯扯,磨蹭了好久,说道:“柏玉……”

颜柏玉说道:“寸心,我想跟你谈谈。”

李寸心一怔,“啊,嗯,你说。”

颜柏玉让李寸心坐在床上,她端了椅子坐在床前,两人膝盖离得很近。

“这次出去,路上我想了很多。”

李寸心眨了眨眼,手掌在裤腿上摩挲,因为紧张,额上的伤口像是有根筋扯着了,“路上很辛苦吧,走了这么远。”

颜柏玉似有所指,“出去也好,在家也好,各有各的不容易。”

“……”

屋子里静了一阵,烛光照着两人。

好一会儿,颜柏玉轻轻道:“临走那次,在饭桌上的时候,其实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我只站在村长的角度觉得你该怎么做,但是我没有站在李寸心的角度想过这件事……”

李寸心眼眶一酸,颜柏玉率先服软,让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身子急急忙忙往前倾,“没有,不是,是我,我不该朝你发脾气,你说的都是对的,我知道的,你是为了我好,是我说错了话。”

“上次我们太情绪化,有些头绪理不清楚,有些话也听不进去,所以很多话我没来得及说,今天我想告诉你。”颜柏玉说话的语调很轻缓,“我想告诉你,我想让你当村长的原因,寸心,不止是因为你来得最早,我和你关系亲近。就拿蓬莱和许叔来说,他俩一个缜密一个有魄力,但他们是男人,在这样一个没了法制的世界,许多道德规矩需要我们自己的良心归束,人群聚集,有了组织后,规则就是掌权者的道具,许叔和蓬莱是男人,即便他们道德标准高同理心强,他们依旧是男人,在这个地方,女人的难处,他们没办法面面俱到的感受体会并给予回应解决,而有时候,仅仅因为村长是女人,就能让村里的女人安心这一点,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对他们来说是无可奈何。”

“可是你……”

“我?”颜柏玉的语调透着一股冷静,冷静到无情,“如果我是村长,从一开始,我就不会留下许叔,不会收纳赵蓬莱,更不会救助于木阳,蒋贝贝和王燃,我或许会留下两人观察一段时间,再根据两人的相处方式考虑要不要让两人离开。如果当时只有我一个人,面对在雪地里失温的云€€和夏晴,我能在一瞬间便决定只救一个人。寸心,对于我来说,村子里的人只是村民,但对于你来说,他们是云€€,是夏晴,是许印,是赵蓬莱,是每个有名有姓有血有肉的人。我太理智谨慎,不一定是好事,你太心软大方,不一定是坏事。相信人心是有风险的,可就像我们这次远行探索一样,有时候风险越大,回报也越高,不到最后一刻,谁都说不好结局是什么样。我当村长,难说村子现在是什么样,但一定没有这样多的人,发展得这样快,但是你做村长,这样有朝气的村子,已经是实实在在出现在眼前的,你要相信你自己的潜力。”

李寸心惊愣住了,这些话让她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颜柏玉不再是轻飘飘的告诉她你很好、你也有长处这种隔靴搔痒的话,她的话切实具体,真诚地直奔她的心,让她的灵魂喜悦地战栗。

颜柏玉说道:“你说我算计得明白,其实你说的对,这是我不如你的地方。”

李寸心又往前坐了些,膝盖抵到了颜柏玉的膝盖,她焦急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那个时候在气头上,我,是我说错了话,在我心底里,不是什么不好的意思,你看得懂人心,明白规则,我只是觉得你能把很多事都想得很透彻,这不是什么不好的事,你很聪明,我很佩服你羡慕你,因为我做不到这样,我也有点怕你,哎呀,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当时说完以后,我就知道自己的话不好,我想给你道歉的,我像站在一个台子上下不去,对不起。”

颜柏玉微微一笑,“没关系。”

这六个字,说出来很简单,又很难。

李寸心喉头发哽,她的内心就像那坛发酵的酒,情绪的气泡一下一下往上冒,气体在罐内膨胀,慢慢积攒到要胀破罐体的程度,“我是真的,不好。”

李寸心有些哽咽,抽噎着说道:“对不起三个字轻飘飘的,单说出来不好,我本来想,想酿酒,给你赔罪,你送了我狼牙,也给你当作回礼,常月说不用粮食,可能果酒,果酒更合你的口味,就酿,酿了果酒,本来要好了,张鹤钧和于木阳在常月屋里打起来,把,把酒缸给砸了。”

颜柏玉怜爱地看着她,“寸心……”

李寸心越说越伤心,不能自拔,心脏绞疼,脑袋发胀,哭起来身子一抽一抽的,“他们把我的酒给砸了。”

颜柏玉情不自禁向前抱住她,轻轻环住她的脖颈,“没事的……”

第71章

要是颜柏玉不管李寸心还好, 李寸心自己哭一会儿也就慢慢平息了。

颜柏玉轻轻抱住她,安抚她,反而叫她的情绪崩溃。

那庞杂的情绪的浪潮像是海啸一样扑下来, 李寸心的身躯在这风雨之中瑟瑟战栗,她身体像打嗝一样抽气时往上抽动, 又像半截咳嗽一样把气息放出去, 身体往下松弛。

“他们把我的, 我的酒打碎了……”李寸心的话磕磕绊绊, 从眼角溢出来的泪烫得她皮肤发痛。

其实她不是舍不得那坛酒,是期待的落空让她如此痛苦,是这坛酒的破碎让她回忆起无可挽回的绝望。

她像是记事认事后的小孩第一次遇上事与愿违这种情况, 还没学会如何同自己心里的委屈憋闷和解,只剩了哭来宣泄情绪。

颜柏玉松开她, 半蹲在李寸心跟前, 握住她的左手,仰着头以能看见李寸心低垂的脸上盈泪的眼睛, 她说道:“寸心,送礼这件事,有两样事要看重,第一是自己的心意,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这种说烂了的话是有它实际的道理在的,诚意和真挚才是这礼物的重量,第二是投其所好, 送礼不在贵不贵重, 要看别人喜不喜欢。这坛酒, 我知道你用了心,即使没收到,我也很高兴,第一第二你都做到了,礼物只是一个载体,得与不得已经不重要了。”

李寸心用手掌胡乱的抹着泪,擦不完拭不尽,她的情绪没有丝毫平和下来,她执拗地说:“但是我想,给你,我想给你的……”

颜柏玉福至心灵,忽然明白了李寸心不单单是为着这坛酒而情绪崩溃,还有堆积着的心事,或许是压力,是留不住梅文钦的遗憾,或许是更早的时候的痛苦……

李寸心只是找到一个宣泄口,‘他们砸了我的酒’就是一个咒语。

就像是寻常人,被工作的压力,生活的挫折,原生家庭所带来的苦痛碾压着,人不会崩溃,能麻木地像个木偶一样走下去,反而是某一天,脚踢在桌腿上,脚趾头上碰撞的锐痛叫人发了疯似的狂叫,叫着“好疼,好疼”崩溃地大哭出来。

能有多痛呢,撕心裂肺么,不见得,不过是心里破开了道口子,要把堆压的情绪都流出来。

颜柏玉体会得,所以明白此时任何劝慰的话都是多余的,所以比任何时候都心疼怜爱她。

她遽然起身,再度将李寸心抱在怀中,她不再是虚环着她,而是深深拥着她,她感觉得到李寸心的泪把她的腹部的衣服浸湿,眼泪灼热的温度烫得她的皮肤轻轻发颤。

李寸心大概是哭得累了,头上又还带着伤,没多久便疲累昏沉得连眼也睁不开,颜柏玉扶着她在自己床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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