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养殖场再继续走,便是马舍和马场了,于木阳等人牵着马匹饮完了水,送回了马舍,正在给草料。
南星一行人过去和自己个的坐骑处了一会儿,这才跟着颜柏玉继续看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村落。
在向前路过榆树林,是先前瞧见的那座钱氏医馆,他们村子的医生工作就是在自个儿家里,他们这里的医馆大了不止一倍,进去一看,才知道里面是看诊住院一体,正儿八经的医院。
在医馆旁边已经起了个地基,看上去要修建新屋。颜柏玉解释说道:“这是一间图书馆,我们村子有个人的天赋是四库全书,送你们村长的那本书就是她誊出来的。”
“我记得,你说过那个人脑子里有已出版的所有图书。那岂不是消遣娱乐的小说也能誊出来。”
“应该可以,只不过她现在还是以专业类图书为主在誊写。”
“啊。”南星遗憾地感叹一声,“我还想说能有两本小说消遣时光。”
“等以后总会誊写到的,可以借着交易之便在这里借书。”
“我们也能借?!”南星欢喜道。
一行人一下子来了兴趣,没了灯红酒绿的繁华世界,读书竟也成了最诱人的娱乐。
“我们村长说:当然可以,图书馆的用处就是用来借书的,外乡也好,本村的也好,要借书,一概得办读书证,登记借书,有借有还,逾期罚款。我们村长管这叫€€€€公立图书馆。”颜柏玉故意搬出李寸心的原话来说给巴冬村的人听。
南星捧腹大笑,“哎呀,哎呀,我错看她了,你们村长真是个可爱的人。”
越过医馆再往前便是村里的纺织厂了,棚内有不少人在捻线车布。纺织厂前头是李寸心颜柏玉屋子对面的稻场,稻场边上两棵大树系着一张吊床。
走过稻场,来到磨坊前,颜柏玉带着人径直进入磨坊。
磨坊向南扩张,半敞的屋檐下好几张磨盘石碾和榨油的榨床,这些是有区分的,磨食物用的磨盘,磨工业用油的磨盘,磨矿物用的磨盘,还有磨药物用的磨盘。每个磨盘外的屋柱都挂了牌,避免众人混淆。
磨坊内熟芝麻的特殊香气分外浓烈。狄婉玲正在坐在一座石磨旁,腿上抱着一只大盆。盆内盛着黄褐色浆糊状物体,物体表面有一层油光。
常月手里拿着一壶热水,李寸心一只手拿着油葫芦,一只手提着油瓶。两人聚精会神,没意识到磨坊内来了客人。
棚内撞榨木榨油的村民见到颜柏玉等人进来,正要提醒李寸心时,颜柏玉抬手拦了拦。
一行人走到李寸心身后,看她将热水倾倒进那盆用熟芝麻磨得芝麻浆糊里边。
热水倒进去搅匀以后,狄婉玲前后转着这盆芝麻浆糊,只见搅合以后,水似乎和浆糊融为一体,慢慢渗出来的是芝麻油。
狄婉玲以水代法析出油脂后,接过李寸心手里的油葫芦,油葫芦有一根长杆,杆头上是只中空的椭圆形球体,在椭圆形空心球体上方开着一对鼻孔似的两只圆形洞口。
狄婉玲将油葫芦按入芝麻浆糊里,浮在表面的油脂从洞口流入油葫芦里而将浆糊留在盆中,随即便将芝麻油注入油瓶里。
那芝麻油的香气是各类油脂中香气最独特的一类,所以又叫它香油,往往加上一点,就能增添风味。
李寸心望着满满一盆的浆糊,看着就和芝麻酱一般无二,说道:“这油打完了,剩下的是不是还能做芝麻酱?”
常月笑道:“剩下来的渣滓苦得很,吃不了,要吃芝麻酱,得另外磨。你以为那剩下的十几斤熟芝麻是干嘛用的。”
李寸心看着那盆里散发诱人香味的芝麻浆糊,嘀咕道:“怪可惜的,能看不能吃。”
三人说着话,还是摇着盆向着门口侧坐的狄婉玲最先看到了颜柏玉一行人,“诶,柏玉?!”
李寸心听到这名字,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到身后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整张脸像花一样展开,惊喜道:“柏玉?柏玉!你回来啦!你什么时候到的?!”
颜柏玉微笑道:“我刚到不久,原本是来找你的,南星他们想看看村子,就带着他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
南星?
李寸心这才注意到颜柏玉身后一行人,原来这次巴冬村回访带队的人是南星。
李寸心那快飞起来的眉毛紧急迫降,笑脸一下子落下来,变得严肃正经,向众人道:“欢迎你们。”
李寸心变脸的速度让众人咋舌。南星挑了下眉,笑道:“李村长,好久不见。”
第132章
李寸心说道:“我平时行踪不定, 估计他们也不知道我在磨坊来通知我,还让你们过来找我,怠慢了。”
南星表示不在意, “没有没有,一路上都有柏玉照顾, 村民们也很热情, 是我们说这是以后常有的交易往来, 不要太惊动你们。刚到的时候柏玉就要来找你, 我们想要参观参观村子,就跟她一起出来了。”
李寸心说道:“你们想参观村子?那我来给你们带路吧。”
南星看了颜柏玉一眼,笑了笑, “应该参观完了。”
李寸心也跟着看向颜柏玉,“看完了?”
“除了田里没去。看完了。”
李寸心露出一个小表情, 似乎埋怨颜柏玉把地方逛完了才带着人来找她, “那我给各位安排住处吧,一路过来也辛苦了, 我叫厨房给你们准备一些糕点先填填肚子,洗洗风尘,歇息一会儿,就要到饭点了。”
李寸心忙着招待客人, 没来得及看那剩下的十几斤熟芝麻磨成芝麻酱,就不得不带着巴冬村的人下去安排住处。
其实村庄的公寓很适合做为招待客人的旅馆, 可惜那里住满了新来的村民,李寸心不得不让村民们空出自己的房间。对于腾房间腾床这件事,村民们已经有足够的经验, 行动迅速, 接纳客人入住。
李寸心和颜柏玉住处的空房间是现成的, 她们这有一间卧室长期空置,南星被安置在这里。
在吃过晚饭后洗漱安歇的夜里,李寸心坐在烛台边阅览着南星带回来的各类物资价格明细,和两边村子将要签订的交易合约。
价格明细是孙尔提供的初本,李寸心让颜柏玉和巴冬商谈的时候可以自己拿主意,视情况对价格进行更改,颜柏玉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价格更改的不多,在李寸心接受的范围之内,她看过一遍后,没有异议。
交易合约上的条文也不多,只是列出了几项村子交易时需要遵守的规则,合约一式两份,巴冬已经签字。李寸心在合约上签字后,留下了一份,另一份南星收了去,要带回巴冬村。
翌日一早,食堂开了门,锅里的面汤滚着蒸气,蒸笼的笼屉也冒着热气,面条包子热粥咸菜和豆浆,这边的早点在原来的世界中更具备普遍性,客人感受到的不是适应饮食习惯,而是怀念。
早饭过后,李寸心和厨房的一人一起去挑选款待客人的新鲜食材,顺带确认村子里用粮食和盐铁香辛料换来的资源。
养殖场前日还宽敞空荡的牛舍今日热闹不已,那几头奶牛迎来了家乡的后生作陪。换来的十八头牛在路上病死一头,牛舍内一共新入住了十七头成年黄牛。好在是探索队出发前,李寸心便定下了换取的资源,让赵蓬莱和杨太楠着手扩建牛舍,如今才能让这十七头黄牛有遮风挡雨的窝棚,不至于延续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生活。
这十七头牛全是成年耕牛,去了势,穿了鼻,性情温和,今年双抢的季节有这些役畜在,他们不仅能轻省些,还能提升做事的效率。
隔壁的人还在和绵羊斗智斗勇,对面抓猪的老手已经将猪四马攒蹄,丢上了货车。
村里虽然不似巴冬村肉食资源那样丰富,但胜在种类多样。
村民们杀猪宰羊,将颈肉、五花、里脊等各部分或片成肉片肉卷直接装盘、或用酱料腌制,或捶打成肉片用生粉抓匀,卤煮内脏,浸泡粉条,血豆腐白豆腐切块装盘,豆皮豆棍和洗净摘好的白菜、切片的萝卜土豆一起盛放在竹篮里。
厨房备好的菜一盘接一盘,流水台上摆不下了,放到食堂的桌子上,就是不下锅,灶台上的大锅用排骨熬着高汤,香味扑鼻。
厨房外头的广场上摆好了桌椅,每张能容纳二十来人的长桌左右各放了一只长木条组装的架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做为客人的南星一行人坐在主桌上,直到村民们拿来一段段松木,端来一口口铁锅,他们才知道这木架子是做什么用,而今天要吃的又是什么。
南星不无感慨地说道:“你们真是敢想,也会享受。”但与此同时,她身体却极为诚实得兴奋期待,闻到那辛辣味儿,她口中唾液就不断分泌。
那一段干燥的圆柱状松木一端被凿出十字裂口,裂口中心一簇火焰燃烧。这是瑞典火炬,能够持续燃烧十几个小时,是野外求生中比较适用的火堆。
村民们将这瑞典火炬放在空架子中央提供持续的火源,将那铁锅放在火炬上方用木架以支撑。
那铁锅和家用的炒锅差不多大,锅中是骨头熬煮出来的高汤打底,红油辅料调味,整个一煮火锅的红油锅底,辛香扑鼻。
端来的锅子里也有骨头高汤和菌菇清汤两样味道清淡锅底的,厨房的人叫着,“口味清淡的自己找清汤锅的位置啊,油碟蘸料自己拿碗去食堂调。”
南星看着一口口煮火锅用的铁锅,惊讶道:“你们村子......锅可真多呀。”
“多吗?还γιんυā有不少呢。”李寸心道。他们村子里的金属器具除了农具外,就属锅最多了,毕竟煮饭烧水要用锅,熬油炒药得用锅,就连沈虎造纸的时候都得用锅将树皮煮软,锅的用处多了,数量自然也就多了,而且她在慢慢攒这锅呢,到时候村子不集体生活了,至少得给每家每户拿出一口锅不是。
村民们已经帮着将涮火锅的菜一盘盘端来了,那份是那桌的,那可都是按桌号摆好的,有村民提着水壶放到南星旁边。
南星嗅到一股酸甜的味道,她现在对桑梓村厨房拿出来的东西充满了好奇,“这是什么?”
“酸梅汤。”
“冰的?!”
“只是有点凉而已。”
巴冬村的村民伸出手来触摸,确定那就是冰的,异常的低温接触到外界较高的气温后在瓶壁上凝出了一层水汽。
李寸心给几人倒这饮品时,几人都忘了跟她客气,杯子一满便迫不及待地接过喝了一口,沁凉酸爽让整个人精神都一振,食欲大开。
本就半热的火锅在火炬火焰持续的加热下,已经翻滚冒泡,辛辣的红油锅底勾动人的食欲,同桌的人一抬手就将一盘的五花肉卷全赶进了锅底。
南星等人跟着李寸心和颜柏玉去食堂调蘸料,等排队到了他们,只见桌上几只大碗里装着香葱、蒜末、香油、芝麻酱、辣椒面、辣酱、腐乳、酱油、香菜和折耳根。
颜柏玉走在前头,调的油碟。颜柏玉前头是夏晴,夏晴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吐槽,“你怎么跟云€€一样吃什么都要加折耳根。”
李寸心加了香葱蒜末香油后,添了半碗的芝麻酱。
在后头的南星笑道:“李村长,你是北方人?”
“啊?”李寸心茫然地应了一声,注意到南星看她手里蘸料碗的眼神,明白过来,笑了笑,“就是想试一试。”其实是她吃不了辣,但是又想和颜柏玉坐一起,只能加上这芝麻酱香油来解辣,好在她这人荤素不忌,不挑食,不像前头那几人一听到涮火锅蘸麻酱,眼睛都皱没了。
几人回到桌上的时候,第一轮煮的肉卷都被捞完了,第二轮下进去的肥羊熟了。
巴冬村几人蓄势待发,一点也不拘束,一筷子下去捞起肉片便用碗来接,蘸上蘸料入口,热辣喷香的熟悉感顿时涌上来。
巴冬村一行人万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还有吃上火锅的一天,想当年在原来的社会,出去吃火锅也算是社交的一种,遑论在这个交流更简便的世界。
众人吃开了胃,敞开了心,边吃边聊,满头大汗,相识两日的人也像是结交多年的老友。
南星脸颊酡红,像喝醉了酒,不知是辣的还是热的,她本人也确实像喝了酒一样情绪高涨,她笑道:“我要是回去了和巴冬他们说起在这个村子的见闻,他们一定羡慕得很,可是要在我们村子里办这么一场火锅宴,缺的东西又太多。”
李寸心吃得嘴唇红肿,满脸的汗,忍不住嘶哈,这火锅里不止辣椒,还有花椒,她舌头发麻,说话都不太利索,“你看看你们准备一顿火锅还缺什么,这些物资都可以纳入交易范围的,价格公道,要是有等不及的村民,你们下次交易,就带他们过来我们这吃火锅,我们给你们友情价。”
“奸商。”南星笑道。
颜柏玉端着一碗清水回来,放在了李寸心面前。
李寸心向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将火锅里的肉片夹出来后,过了一遍清水,涮去红油,这才蘸酱入口。
南星在一边对着颜柏玉感慨,“要是有酒就好了,能跟你喝两杯。”
一听到酒,坐在近处的几个桑梓村村民眼睛就时不时地往这边瞟。
要在这个世界找个喝酒习惯相同的朋友实在是难得。颜柏玉笑道:“我们村子也有酿酒的打算,只是事情太多,日期暂时还没有定下来。等到了明年我们去巴冬村交易,我再陪你喝。”
李寸心心里犯嘀咕,那蒸馏酒有这么好喝吗,还到巴冬村去陪她喝,我们村子也不是不能做。李寸心心里不得劲,也不知道是因为人不得劲,还是因为酒不得劲,她说道:“我们本来打算今年酿的,年初结算粮食,有这个富余,还没开始实施呢,等你们下次过来交易的时候,准能喝到。”
南星欢喜道:“那就太好了。”她和颜李两人做下预定,明年由他们带货物来桑梓村进行交易。
火锅吃到最后,宾主尽欢。铁锅里的汤料快被煮干,沉淀在锅底的食物碎渣和辅料长久不被翻动而烧焦,辛辣的糊味呛得人咳嗽不止。
李寸心让颜柏玉带巴冬村的人回去休息,她则留下来组织村民帮厨房的人收拾残局。天色暗下来,厨房前打热水的队伍从食堂内一直排到了外边。
李寸心忙完了回来,洗漱完上床时,颜柏玉已经疲倦地合上了眼。
村子里举办宴会,快乐确实快乐,也着实累人,身体忙碌,精神也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等到席散人归,疲累一股脑地涌上来。
李寸心动作迅速地熄了灯,揭开毯子便往颜柏玉身边拱过来,她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一天忙碌下来仍然精神十足。她搂住颜柏玉的腰,嘴唇顺着颜柏玉披散的发丝寻到她的耳朵。
颜柏玉感觉到自家养的那只毛茸茸的伯恩山犬在耳边嗅闻的气息,她痒得往一旁躲了躲,累得嗓子发哑,“你做什么?”
“我......”李寸心感受到颜柏玉兴致缺缺的语气,趴在她肩上,低声说道:“唔,我想。”
颜柏玉提醒道:“隔壁还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