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裴轻栎哼唧一声,双臂无力地摔入被褥中,他先是失神片刻,目光随着蒋颂眠的动作转动。
蒋颂眠弓起身体,把套///子取下打了个结,顺手丢进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他重新回到裴轻栎身边,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湿热的吻。
躺了一会,裴轻栎攒了些力气,一个翻身把蒋颂眠压在下面,揪着底下人的耳朵拷问。
“蒋颂眠,你不会是七老八十的时候才重生回来的吧?”
蒋颂眠不说话,这在裴轻栎看来几乎是默认了。
他咕哝一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明明我们才差了五岁,怎么就跟差了五十岁一样。”
接着他又问出下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哎,我老了之后是不是很难看啊?”
蒋颂眠憋不住笑,答道:“是。”
裴轻栎真信了,闷闷不乐躺回床上,摸了摸自己的脸皮。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蒋颂眠半抬起身子,粗糙的手掌沿着裴轻栎奶白的身子摩挲。
裴轻栎不悦地拍开蒋颂眠的手,“要变老了,怎么办?”
蒋颂眠安慰:“不会的,不会变很老的。”
裴轻栎吓得一个机灵翻身起来,“啊?那我能活到多大啊?我不会要英年早逝吧?”
“那倒不至于,好好吃药,能活很久。”
裴轻栎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蒋颂眠,“蒋颂眠,你真好。”
蒋颂眠把人拥入怀中,两个人面对面,呼吸交缠,他问:“我哪好了?”
“药厂是因为我才投资的是吗?”
蒋颂眠看着裴轻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是,而且你这么娇气的人,不爱吃药的理由居然是药丸太大吞不下去,所以干脆给你做小颗粒。”
裴轻栎:“……”
“我哪有那么娇气?”
“今天的药吃了吗?”
“……”
蒋颂眠从床上爬起来 裴轻栎怕他要拉自己去吃药,赶紧裹着被子往里一缩。
而蒋颂眠没喊他,下楼拿了药,端了热水,递到裴轻栎嘴边。
“虽然胃病不至于死,但你总得吃胖点,刚才做的时候有多硌人你知道吗?”
裴轻栎露出爪牙:“硌人你就别做!我还嫌你硌人呢!”
“我硌人?”蒋颂眠勾起嘴角,意有所指,“我哪里硌人?”
裴轻栎闭嘴,闷闷不乐把药吞了。
等蒋颂眠再上床,裴轻栎又有了新问题。
“蒋颂眠,对于程归,你有没有想过、想过……”
“想过。”蒋颂眠承认,“差点就成功了,那个地下室很偏僻,如果朴贤英一直不招供这件事,程归就会饿死在那里,这也是我没有拦住你去见朴贤英的原因。”
裴轻栎嗫喏几下,不知如何评判这件事,他不知道蒋颂眠的行为是见死不救还是故意为之。
“但我把这件事归结为,命运的既定轨道是无法改变的,我们同在一个轨道中,每个人之间的关系或拉扯或对抗,我做不到让程归消失。”
裴轻栎一直没说话,蒋颂眠瞅他一眼,轻笑一声,戳了戳他的脑门,“怎么了?头痒吗?这里是不是要长脑子了?”
“你才要长脑子了。”裴轻栎一把拍开蒋颂眠。
蒋颂眠说的话他是有点没听懂,但他听明白了一件事,蒋颂眠虽然看起来重生回来牛逼哄哄的,但他无法改变别人的命运。
“别想了,有时间多练习画画吧。”
“嗯?”裴轻栎装傻,“练习画画做什么?”
“你不是要报名绘画水平赛吗?”
“我€€€€”裴轻栎愣了一下,否认的话被拦在嘴边,最后嚼碎了咽下肚子。
蒋颂眠知道这件事很正常,他再否认显得自己有些低智。
“我明天再练。”
辅导班开立近半年来,他虽然天天拿笔,但从未完成一副完整的画,画技算不上生疏,却大不如从前。
“摆烂果然会让人退步。”裴轻栎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想起什么,抓着蒋颂眠问,“你不是支持我不参加这些比赛的嘛?你不是说,说什么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就不用做,怎么现在改得这么快?”
蒋颂眠问:“那你现在想参赛,是为什么?”
裴轻栎脱口而出:“因为它有奖金啊。”
“再想想呢?”
“……”裴轻栎抿嘴,知道自己在蒋颂眠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于是红着脸承认,“我想,我想让他们看看,我并不比程归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想,我其实不想参加的。”
去做之前妈妈希望他做的事,然后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并不是那么差劲的一个孩子。
如果能证明自己的优秀,妈妈会不会愿意接受他?
“栎栎,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你的家人会给你多少爱,当然,除了裴溯。”
蒋颂眠半靠在床头,把裴轻栎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身上,两个人用这样的姿势拥抱在一起。
“是因为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太令人失望,所以在我回来之后,我甚至都没想过怎么去修补挽回你们的亲情,没用,也压根没必要。”
“我在意的只有一个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还有就是……”蒋颂眠凑到裴轻栎耳边,偷偷告诉他,“你会拿奖的,会在领奖台上告诉所有人,你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因为蒋颂眠一句话,裴轻栎像打了鸡血一样,整天躲在二楼画画,灵感突增时连饭都来不及吃。
蒋颂眠也像个陪读的老父亲,各种蛋糕各种小灶喂着,居然真的把裴轻栎喂胖了两斤。
提交作品那天,蒋颂眠亲自把人送到场馆外面,给裴轻栎看了眼腕表。
“这边到十二点后会禁行,如果你在十二点之前出来,就来这里找我,如果在十二点之后出来,就去南门。”
“好!”裴轻栎用力点头,抱着蒋颂眠留下一个吻,拿上自己的作品跑进场馆。
绘画水平赛并不是现场比赛,是由参赛选手提交作品,后由评委评分选定。
场馆中人来人往,有的人将自己的画大方展示给竞争者看,有的人则遮遮掩掩故意给对手增添压力。
裴轻栎的画是蒋颂眠亲手包装好的,他要这样交上去,以免出现磕碰。
“唉,据说突然来了一匹黑马,家里挺有钱的,我觉得以他的水平,家里再给走个后门,基本就内定了。”
身后传来交谈声,裴轻栎支棱着耳朵,不动声色往栏杆旁一站,实则偷听那人说话。
“有钱又怎么了?北京这地儿有钱人还少吗?走后门谁都能走。”
“我也是听说的,据说姓程,我寻思了一遍,也没在北京城扒拉到哪家有姓程的……”
那两人还在继续交谈,可裴轻栎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程?是程归吗?程归也来参赛了?
也对,裴妈妈的愿望就是让她的孩子成为一个“大师”,程归这么好的天赋,又听话,这种比赛他是一定会来的。
如果早知道……
“3661,3661来了吗?”工作人员喊了一声,裴轻栎回神,挤过人群,来到工作台前,“来了。”
“在这儿签字,然后交作品。”
裴轻栎点点头,俯下身子在签字表上签字,“裴”字刚写了个头便顿在那里,笔尖压在纸上,黑色的墨水把小格子染了半块。
他的目光定格在格子下方,裴轻栎三个字之后,正是程归。
“签好了吗?”工作人员催促。
“我……”裴轻栎缓缓放下手里的笔,用力攥紧拳头,“我,弃赛。”
“啥?”
“我说我弃赛,我不参加了。”裴轻栎说完,抱着自己的画转身要走,一回头,差点撞到身后的人。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话戛然而止,裴轻栎愣在原地。
那人脸上戴了一副GUCCI的复古墨镜,脖子上的烟疤淡了许多,看上去更像是什么胎记,他差点撞到的人,正是程归。
“抱歉。”裴轻栎说完,从一旁跑出去。
“裴轻栎。”程归喊了一声。
裴轻栎连停都没停,快步穿过熙攘的人群,而程归似乎是跟了上来,又喊了他一声。
“裴轻栎!”
拐过大理石立柱时,裴轻栎终于被程归追上了。
“裴轻栎,你跑什么?”
裴轻栎抱着画,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我、我也不知道。”
但就是不敢见到程归。
“裴轻栎,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嗯。”裴轻栎点点头,问道:“那你呢?”
“我还好。”
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在画室的日子,如两个老朋友一样聊起最近的生活。
“我……我有点不适应现在的生活。”
“什么?”裴轻栎看向程归,“为什么不适应?他们对你不好吗?”
程归摇头,“不,是我的问题,他们对我太好了,不能说好,那几乎是在弥补,甚至是赎罪。”
“而我也说过,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个人对我好,让我知道被人关心的感觉,这种感觉你已经给过我了,他们对我做什么,我都会想起你,会有点后悔把你搞成现在这样子。”
裴轻栎听懂了程归的话,但事情的先后顺序是不能被颠倒的,有因才有果,程归也不该出现这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