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想着养子的母亲,貌似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爷爷欣赏他,可之前也对陆倚€€苦口婆心,却在发现陆倚€€不是亲生孙儿之后,又那样绝情。
陆余纵然觉得亲生母亲明目张胆的偏心令人心寒,也未尝不为爷爷的绝情而心惊。
……他愈发清晰地认识到,陆家不是普通人家,或许,这才是传说中的豪门。
“摇身一变,成了豪门少爷,矫情什么呢?”陆余喃喃自语。
据说陆家的产业遍布全球,重点业务在北美和东亚,但连区区一个北城的庄园都如此豪华。
陆余靠在软枕上,环顾房间,装饰摆设都是上好的红木,就连墙上那幅画也像名家真迹,还只是客房。
还只是陆家数不清的房产的一隅。
管中窥豹而已。
难怪陆正筠期望他去竞争下一代家主,谁不想坐拥享不尽的富贵,成为庞大商业帝国的主人呢?
陆余心中赞同,情绪却澎湃不起来。若有的选,他还真希望能生在普通人家,他曾经构想的父母亲人不是他们这样。
爸爸应该像安致远一样,会躲懒,嫌弃他们聒噪,但也会偷偷带他们去吃汉堡薯条。妈妈应该像郭琳一样,容易暴躁,动不动就鸡毛掸子警告,但除了她谁也不能说孩子们不好。
陆余摸出手机,给安予灼发了条消息:睡了么?
灼宝:没!这才几点!救命啊你不在家,老妈要亲自陪我写作业_(:з」∠)_
陆余笑起来。
灼宝:认亲怎么样?在那边住还习惯吗?
陆余:还好。
陆余:我觉得能在安家长大很幸运。
他甚至有点心疼陆倚€€。
在这样的豪门里长大,虽然享受到了优渥的物质生活,可未必能体会寻常人家的快乐,难怪他平时总是把“钞能力”挂在嘴边,也许他能炫耀的东西不多。可现在又连唯一引以为傲的家世也被剥离。
听说陆倚€€被佣人们拖走后,就直接送出了陆家庄园,依着陆老爷子的意思,给他配备的保姆、司机一律都要撤掉,替他租的房子也不再续租。
也不怪萧菀桦担心他,陆倚€€是个被养废了的纨绔,他没有足够的金钱可供挥霍,没几天就要饿死的。
安予灼却从“能在安家长大很幸运”的话里听出弦外之音,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
“哥哥,你仔细给我讲讲。”
陆余没带感情色彩,轻描淡写地一掠而过。
安予灼却听得气愤不已。
难怪上辈子的陆总后来那么变态!啊不,那么冷酷!原来是从小受桂阿姨的折磨,后来又受到亲生父母的不公待遇。
安予灼不明白,即便跟养子有18年的感情,无法割舍,您忍一忍不行吗?非要在认回他家陆余的第一天,就去扎他的心?
小安总决定了,有他在,绝不可能让上辈子的悲剧重演!
亲妈不心疼陆余,那就由他来心疼!
萧菀桦想留下那位假少爷是不是?那他就让她偷偷接济都变得不可能!
安予灼想起那天在校门口遇到的桂阿姨,计上心来,桂阿姨不是想找人给她养老么?那他不如顺水推舟,助她一臂之力!
“妈,我出去一趟!”安予灼捂着手机听筒,跟郭琳报备。
郭琳一双美目瞬间瞪出凶光:“大晚上你不写作业去哪儿?!”
安予灼同学一抖,怂怂地对她做口型。
郭琳:“……”
郭琳:“大晚上的,多不安全,等着,我去给你叫司机。”
电话那头的陆余问:“怎么了?”
安予灼:“没什么,说到哪儿了,爷爷要给你改名字?”
“嗯。”陆余将受的委屈一笔带过,却把细枝末节讲得很清楚,“老爷子说,我这一辈男丁从‘倚’,从‘雨’,他说傲骨凌霜是好意头,所以……”
“陆倚霜。”安予灼脱口说出上辈子陆总的名字。
陆余:“嗯,你觉得怎么样?”
安予灼撇嘴:“不怎么样。还是陆余哥哥好,我都已经叫惯了。”
而且陆倚霜听起来就不吉利,像“遗孀”,难怪上辈子陆总孤寡到三十多岁。做生意的人总是有些迷信的,小安总上辈子22岁起就每年初五风雨无阻拜财神,多少有些信命。他觉得,若是这一世能改个名字,也许一切也能往更好的方向改变。
不过,他一个高中生的幼稚建议,陆老爷子怎么会听?
没想到陆余很痛快地答应:“既然你喜欢,那就不改了。”
安予灼:“哈?”
不久之前还跟萧菀桦义正言辞讲他“初来乍到、人微言轻、决计无法说服陆老爷子”的陆余,笃定地保证:“我还没跟爷爷提过什么要求,相信他会答应。”
这倒让安予灼不好意思起来:“我也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哥哥你自己喜欢哪个名字就用哪个。”
毕竟从“倚”,从“雨”,听名字就知道他是正儿八经的陆家子孙,而且,哥哥好像也不喜欢“陆余”这个名字。
他还记得他们儿时第一次见面时,陆余自我介绍说:“我叫陆余,多余的余。”
那也是灼宝第一次心疼陆余哥哥。
陆余却说:“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时移世易,他已经不是桂阿姨的陆余,而是灼宝的陆余。那么,就不是多余的余,他私心希望将其换成“余生有你”的余。
两人煲着电话粥,不知不觉夜色愈深。
陆余一向不是多话的人,这回却感到无比的熨帖。毕竟在这样孤寂的深夜里,刚经历过与想象背道而驰的认亲的少年,最需要的就是安慰。
可聊到酣处,安予灼却忽然说:“挂电话吧。”
陆余不由得看向墙上的挂钟,压住失望:“你要休息了吗?”
小少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听起来格外软:“是呀,好累,想躺一会儿。”
“嗯,好。”
“那么,哥哥,给我开下门吧。”
陆余:“?”
电话挂断,敲门声清晰响起。
陆余跳下床,迈开长腿,两三步跑到门口,拉开红木门,果然看到熟悉的漂亮少年。
少年来得匆忙,厚外套里可见皮卡丘睡衣的浅黄,他弯起唇,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星光,有点臭屁地问:“看到我有没有开心一点?”
陆余怔怔望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受委屈啦,老妈都准我不用写作业……呐,不要伤心,这世上也有很多人是偏爱你的。”
比如我。
第81章
陆余很想把少年揉进他怀里, 可安予灼侧身挤开他:“不欢迎我吗?”
他一边解厚外套的扣子,一边咕哝,“也不叫我进去。”
“怎么会。”陆余错失抱住人的机会, 关上门,“你是怎么进来的?”
安予灼剥掉厚外套, 露出嫩黄的皮卡丘睡衣,很不客气地跳上陆余的床,笑道:“门卫认识我的嘛,现在你身份不同, 他们更不敢拦我,直接就让进啦,还有佣人领路呢。”
不然他怎么知道陆余的房间在哪里?
屋子里开着新风系统和暖风,在还没来得及供暖的秋日也如夏季一般温暖,薄绒睡衣都有点热, 安予灼把袖子撸上去,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臂。
陆余喉咙有点干, 转身倒了杯水,自己一饮而尽, 又把给安予灼倒了一杯。
安予灼并不渴,小猫似的抿了两口, 眼睛亮晶晶的:“你还没回答我, 有没有开心一点呀?”
“当然有。”陆余叹息道, “可这时候过来, 你不知道多危险吗?”
安予灼:“哈?”
少年又白又糯,乖兮兮毫无防备的样子, 真的很惹人犯罪。
.
安宅。
郭琳女士不用监督小儿子写作业, 竟也没去睡美容觉。
她用光子嫩肤仪一边在脸上来回滚, 一边长吁短叹:“也不知道陆余在新家怎么样,你说他以后还能回来吗?”
安致远纠正:“不是新家,那是他本来的家。”
郭琳瞪他。
安总从善如流:“他在新家一定过得不错!毕竟是亲生父母……”
“才没有不错!”郭琳又凶他,“如果过得好,怎么会让灼宝放心不下?大半夜还赶过去?”
安致远:“……”他怀疑老婆是不是快进入更年期,为什么这两年脾气越来越大,一点就着。
但安总多年来已经参悟透了“哄老婆神功”的精髓,无脑附和:“你说得对。”
郭琳忧愁道:“哎,孩子肯定受委屈了。谁能想到他竟然是那个陆家的孩子!如果是普通人家咱们还能去把陆余接回来,可是……”
那是传说中的豪门啊!昨天陆家得到亲子鉴定结果后,第一时间通知他们,虽说亲自来了,见面后措辞也客气,但通过的中间人可是省领导,搞得安致远一度以为是有关部门突击检查,弄得全公司都紧张兮兮。
发现只是家事后,安总心倒是宽:“怕什么?陆余都十八岁了!理论上已经用不着监护人,他要是在那豪门住不惯,就搬回来!虽说咱家跟陆家不能比,但也算小康,养几个孩子一辈子都没问题。”
郭琳:“那倒是。”
安致远:“再说,他也未必过得不好,可能是一时不习惯,十八年都没住在一起,突然认亲,生疏啊尴尬啊都是正常的,等孩子回来了咱再仔细问问。”
“也好。”
“郭老师,咱能不能别用那玩意刮胡子了?嗡嗡嗡的,我都听不清你说话!”
郭琳女士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安致远是说她的美容仪:……
她关了美容仪,拿它当凶器,怒而砸向安致远。
安总轻松夺过,笑着讨饶:“逗你呢,你看你终于笑了。别砸别砸,这智商税挺贵的我知道……好了好了,别瞪我,眼睛本来就大,你瞪我我害怕……说正经的,咱们该为孩子高兴,就算找回亲生父母,陆余也不会忘记咱们的,永远是咱们的孩子,这一点我们都能确定。而且他马上就要上大学,本来也要离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