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忍了，没有意义的。
如果他最终的结局已经注定，何不尽早解脱？
眼前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云灯的眼泪流的更凶，一声声的痛哼着，发出的声音里满是道不尽的委屈与凄苦。
他想解脱……可他不想死……
真的不想死。
浓密纤长的眼睫被泪水浸染，云灯紧咬着唇瓣，无助绝望之时，仿佛有一道亮光破开黑暗照到了缩在角落里的他，他的脑海中不期然的闪过了一张冷然俊逸的面容。
他如果死了，曲一会不会难过？
这世间会不会有人记得他？
会不会有人为了他而哭泣？
曲一会吗？
云灯没有睁开眼睛，可断断续续的呜咽哭泣声却从唇间泄了出来，他喃喃的张了张唇，声音嘶哑的轻喊了出来。
“曲一……曲一……”
曲一听到云灯唤他的声音，浑身瞬间僵硬了一瞬。
待反应过来之后，他将怀中的人拥紧了几分，低头在他满是泪水的眼角上吻了吻，点头应道：“我在，我在呢，别怕，哪里难受？你告诉我好不好？”
隐隐约约的，云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也感觉到他此时似乎正在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模糊的意识渐渐回笼，他眼睫颤了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屋内并没有掌灯，只有一缕微弱的月光自开着的门口照了进来。
云灯没有什么力气的眨了眨眼睛，缓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
看到曲一，他的第一反应便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曲一怎么可能会来？
他明明已经给曲一下了药。
那药是他利用白幼菇和一些其他的药材制作出来的，服用的人不会像李家村一开始的那些人一样失智变成孩子心性，只是会让人暂时神志混乱一段时间。
而他给曲一下的药量是两个月的。
两个月之后，他的病发期早就已经该过去了，也有足够的时间能躲得再远一点。
现在的曲一想必应该还在李家村吧？
李家村的人挺好的，应该会照顾好他的……
脑海中乱糟糟的想着，云灯半眯着一双眼睛，忍着浑身上下不断袭来的疼痛，视线却始终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曲一。
既然都是幻觉，那他应该可以再多看一会儿吧？
第654章 咬我
曲一并不知道云灯在想什么。
见他醒了，他顿时双眼一亮，只用了一只手臂便轻而易举的搂住了他，然后腾出另一只手捧住了他的脸，用指腹轻轻的帮他擦着脸上的汗水和泪水。
“别哭了，你告诉我你哪里疼，我帮你去找大夫好不好？”
曲一从未感受过此刻的这种心情，仿佛云灯的疼他能感同身受一般，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他心口的地方甚至痛的无法呼吸。
云灯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乍然听到曲一的声音，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此刻靠着的怀抱很是温暖，鼻翼间也全是熟悉的气息。
身上不时传来的剧痛提醒着云灯，他此刻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似乎并不是梦，也不是他的幻觉。
也就是说，真的是曲一？
可他为何……
松开了紧咬着下唇的牙齿，云灯痛的浑身颤抖，张了张唇，好一会儿才勉强发出了一声沙哑的音节。
“曲一？”
曲一的视线落在了他被自己咬伤的唇瓣上，想要用指腹触碰，却又生怕会弄疼他，于是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柔声应道：“嗯，是我，我在这里。”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云灯攥着自己衣衫的双手改为抓住了曲一的衣襟，拧着眉启唇。
“你……你怎么会……”
曲一为何会在这里？
他不是在李家村吗？
怎么回事？
云灯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慌。
但他此刻浑身无力，痛的连说一句话都是困难的，只能强忍着痛哼出声的冲动，没什么力道的推了推曲一的胸膛，想要将人推开一些。
不行，他现在的样子不能让人看到。
云灯推搡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曲一甚至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不知道云灯心里的想法，但见他痛的整张脸都已经皱了起来，便紧张的抱着他，主动问道：“很难受是吗？你先乖乖别动，我这就差人去给你请大夫。”
说着，曲一转头就要喊外面的手下进来。
他不会医术，云灯现在的状态又太差，他不敢贸然动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帮他找大夫。
而云灯闻言，一直半眯着的双眼瞬间睁大了几分，他收紧指尖拉住了曲一的衣服，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别……不要……”
曲一顿了一下，垂眸看向了云灯的脸，俊逸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他伸手将云灯被汗湿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抚开，问道：“为何不要？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才几天不见就变成了这样？”
云灯有些不习惯曲一的触碰，但他没力气躲开，只勉强能有气无力的回他一句。
“老毛病而已，没事……”
老毛病？
也就是说，这不是云灯第一次经历这些？
想到此处，曲一的心疼更甚，压低声音问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云灯的医术如此了得，甚至连池玉那种在世人眼里无解的毒都可以解开，为何自己却……
云灯实在是太痛了。
痛的他想死。
他喉咙也疼，实在是不想说话回答曲一，最终只是慢吞吞的摇了一下头。
他若是有办法的话，又何苦年复一年的将自己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每次发病时所要遭受的痛苦也会逐渐变得越来越严重。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撑到何时。
下一年的这个时候，应该会比这次更痛吧？
念及此，云灯的眼里忽然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绝望所覆盖。
比这次还痛……
那该是有多痛？
若是在那之前他还无法找到解决的办法，就别再强求了吧？
与其在痛苦中死去，他其实还是可以选择的不是吗？
曲一从未看到过云灯此时的模样。
仿佛是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眼底的光亮一点点的消失殆尽，只余下了浓的化不开的灰败之色，像是一个已经濒临绝望，无路可走的困兽，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希翼。
曲一看着云灯的眼睛，突然发觉自己的心里溢上了一股无比慌乱的情绪。
他用双臂抱紧了怀中的人，大掌一下下的轻抚着他的后背，急急的说道：“别怕，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虽然曲一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云灯口中所说的老毛病又到底是指的什么，但刚才云灯眼睛里的绝望让他害怕。
前所未有的害怕。
曲一的怀抱太暖，透过两人身上的衣服一点点的传到了云灯的身上，似乎连他那颗早已变得冰冷的心都跟着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
云灯眼里的绝望渐渐的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所冲淡。
他仰头看着曲一，身上不断袭来的痛让他委屈的想哭。
他也不想放弃。
可是真的……真的太疼了。
他好害怕。
害怕就算他年复一年的忍着，强撑着，可到最后他的结局仍不会有任何改变。
喉间哽咽，云灯眼眶泛红，强忍着哭出声音的冲动，牙齿再次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用力到唇上瞬间又添了一抹血色。
曲一看到他嘴唇上的血迹，小心翼翼的伸手触了上去，想要让他松开自己。
他低头靠近云灯，压低声音说道：“别咬自己，你若是忍不住，就咬我。”
说着，曲一直接将手递到了云灯的唇边，示意他来咬他。
云灯没动，而是垂着眼睫，继续咬着自己的下唇，因为疼痛，他眼前的视线再次模糊了起来。
曲一眼看着他的下唇被咬的越来越严重，心中有些着急，只能无奈的捏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巴。
“别咬了，流血了。”
云灯的牙齿没了东西可咬，痛感袭来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低声轻轻的哼了出来。
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眼眶里溢满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水色。
云灯极力强忍着，没让自己当着曲一的面再次哭出来，两只手无力的抓住了曲一捏着他下颌的那只手，他边往下扯，边声音断断续续的开了口。
“你……松开……”
云灯的那点力道对曲一而言并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