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纪阮出口问,顾修义随意找了张A4纸盖在图样上,拉起纪阮微凉的手腕:“不说别人了,你生日不是也快到了吗,有想好怎么过吗?”
他掌心很热,纪阮没舍得把手抽出来,笑道:“想过了,时代国际那里不是有个室内游乐场吗,我准备和室友去那里玩。”
顾修义神情又是很微妙的一顿:“和室友啊……”
纪阮左手被顾修义拉着,右手在玩手机,没注意到顾修义的神情,随口问:“你阳历生日是几号啊?”
顾修义心里有事,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神思一下没转过来,就又听到纪阮说:“我再给你做一个你的生日花?”
顾修义倏而抬眼:“……我的?”
“是呀,”纪阮脸颊浮着浅浅的酒窝,神情无比自然:“之前送你的那个线不太好,树也是我自己喜欢的,应该再补个更好的给你……快说,到底哪一天?”
顾修义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有些重地一下一下撞击耳畔,开口时嗓音都有些滞涩:“……十月十一号。”
纪阮闻言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眼睛一亮,笑起来:“是冬青树诶,花语是生命……这个我好喜欢啊……”
他抬起头看向顾修义,眉眼格外明媚:“放心,我一定给你绣得非常漂亮。”
他笑起来实在太好看了,根本就是一只从天而降的、会发光的小天使,顾修义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无法做到对这种笑容心如止水,甚至心甘情愿地越陷越深。
顾修义整个人像滚进了沸腾的水里,借着滚烫的热意问出了心里的话:
“你生日那天,我也可以一起来吗?”
纪阮似乎有些惊奇。
那家室内游乐场,顾修义非常了解,甚至它原本就是顾修义的注资项目。
理所当然的,顾修义也很清楚,他们游乐场的目标人群是18到24岁的青年,就连24岁和他都有整整六年的差距,更别提纪阮的十八岁。
可能有人会说他庸人自扰,三十岁去游乐场也正常,根本没人会说什么。
但就像他会犹豫自己的年龄合不合适一样,这件事最根本的问题在于,他很困惑要怎么才能跨越整整十二年的光阴,在不惊扰纪阮的情况下,融入他的生活。
人一旦想得多,就会变得忐忑,但纯粹的人不会有那么多的考量。
纪阮只惊讶了一瞬,而后灿烂地笑起来:“当然可以啦,我室友他们其实都对你挺好奇的,而且我是寿星,有绝对决定权。”
看,他以为你的紧张只是怕室友会感到不便。
顾修义的笑容不由地沾染上些苦涩。
离开前,他见纪阮又俯下身继续画图,犹豫两秒拍拍他的背:“早点休息吧,身体又不好还老爱熬夜。”
?
纪阮抬头,只看到顾修义关门的背影。
他哪里熬夜了?才九点多,小学生都不带这么早睡的!
€€
程子章生日那天,纪阮带着绣好的山樱草手帕去钟楼找她。
自从上次校庆过后,学校钟楼顶层那间画室,几乎变成了他和程子章的专属。
开学后课程紧,程子章就把针线卷绷搬进了钟楼,尽可能的节约时间。
纪阮一进门就发现她脸色不太好,一手拿着针一手还捂肚子。
“学姐……”纪阮观察了她的状态,想到什么脸颊有些红,不太好意思地问:“学姐你是不是那个……不舒服啊?”
程子章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倒是一点也不害羞,大大方方道:“不是,我应该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吧,有点肚子痛,不是生理期。”
纪阮见她丝毫不遮掩,反而更不好意思了,他总觉问女生那方面私密的问题不太好。
程子章随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坐呀,别站着。”
纪阮帮她接了杯热水,才走过去坐下:“学姐你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我已经吃过药了,”程子章捂着肚子叹了口气:“而且得先把这个绣完,明天是最后期限,必须交到主办方手里了。”
纪阮皱了皱眉:“林清呢,让他来做呀。”
程子章说起这个就愁:“经常找不到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她揉揉头发:“三天前他说家里有亲戚去世了,要回老家参加葬礼,我也问了他们学院那边,确实请假了。”
纪阮闻言仔细回想了下,最近似乎的确没看到段泽平的朋友圈里出现林清的身影,大概是有急事。
他想了想问:“现在还剩多少?”
程子章看了眼时间:“大概……得做到晚上吧。”
她状态现在看上去还行,没有很糟糕,但毕竟身体不舒服,纪阮做不到让女孩子带病还一直工作,斟酌道:“不然我帮你一起绣吧?”
程子章猛地抬头。
纪阮对上她的眼睛笑了笑:“怎么,你不相信我的技术吗?”
“哪能啊!”程子章一来就看了纪阮给她做的山樱草,那是相当精致,拿给她妈看估计也会赞不绝口。
程子章不是会端着的人,结合了下自身情况,毫不扭捏,拍拍纪阮的肩:“那就辛苦你了弟弟,晚上姐请你吃饭!”
“别了吧,”纪阮笑着推开她的手:“我可不敢和你吃,再把我肚子也吃坏了。”
他眼眸弯弯,垂头穿针时的眼尾漂亮异常,程子章也笑起来:“这话真缺德啊你。”
纪阮扫了眼卷面,正经了些,问:“还要绣哪些呢?”
这幅绣品主题是小院一角,池塘小径已经完工,程子章正在绣矮屋的最后一点,对纪阮说:“你帮我绣剩下的几颗桃树吧。”
“行。”
为了让程子章能早点休息,也为了纪阮能早点回家吃饭,两人都绣得很认真,细针在薄布上穿行,铺陈开一片€€丽的色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都没再说话,室内一时无比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阮突然“嘶”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极度寂静的环境里显得尤为明显。
程子章立刻抬起头,“怎么了小阮。”
纪阮指尖被扎了一下,细密尖锐的触感蔓延开,确实有点疼,他下意识皱眉:“没事。”
程子章还想过来询问,纪阮见她另一只手还捂着肚子,连忙道:“没事,扎了一下手而已,学姐你继续绣吧。”
他抽了张纸压着指尖,纸面晕开一小团血迹,纪阮再次拿起针俯身,却忽的顿住了。
€€€€雪白的薄布上赫然留下一点红。
应该被扎的那一瞬间留下的。
纪阮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普通人被针扎一下,最多只冒出一个小血点,但纪阮凝血有点差,才会不小心滴了一滴在上面。
汉绣制品都需要是很精细的做工,有时候非常细微的瑕疵都会毁了整幅作品。
纪阮手指暗暗捏紧,哑声道:“学姐……”
“嗯?”程子章抬头,看纪阮的脸色:“手疼吗?”
“不是……”纪阮说着自己都有些无奈:“那颗梨树,我们可以改成红梅吗?”
程子章扫了眼纪阮卷布,看到那一点血迹,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纪阮那颗树,只绣了枝干,为了写意绣得曲折且细,倒确实可以改成红梅而不违和。
她将纪阮在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还说我放飞呢,你好得到哪去?”
纪阮扶额:“我这是突发事件。”
程子章大笑:“行,改吧,是树就行,谁管他什么树,你大胆做就是了。”
协力合作下,两人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前结束了全部工作。
纪阮松了口气,低头捶腰,程子章起身接水喝,走到一半突然就倒在地上,吓得纪阮心差点跳出来。
他顾不上腰痛连忙跑过去,程子章正捂着肚子呼痛,纪阮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想都没想立刻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小阮……小阮……”
程子章虚弱地朝他伸出手,纪阮二话不说握住,吓得心脏乱跳:“学姐你怎么了?你……刚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程子章疼地差点爆粗口,拉着纪阮的手哆哆嗦嗦:“小阮……姐要死了啊……”
“到底哪家天杀的饭馆要害……害我!”
“等我好了,一定、定定投诉……”
纪阮:“……”
纪阮任由她拉着手,神情复杂:“姐……待会儿救护车来了你还是别说话了,我怕他们看你还有力气骂人不拉你走了……”
程子章含泪瞪他一眼,又是一阵痛呼。
救护车来得很快,飞一样地把两人拉到医院,又飞一样地将程子章推进了手术室。
医生将病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纪阮,纪阮看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无比惋惜。
程子章应该没机会投诉任何一家饭馆了,医生说她是急性阑尾炎,赖不着别人。
跟着跑上跑下一圈,纪阮终于有机会歇上一会儿,在手术室门口坐下来时,累得头疼,眼前都一阵一阵发花。
他摸出手机想看眼时间,却看到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顾修义。
纪阮身上又是一抖,人都清醒了,回拨过去,对面接电话的速度比响铃还快,纪阮瞬间听到了顾修义隐隐压着焦躁的声音:
“你又跑哪去了?”
纪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在医院……”
第34章
“在哪儿?!”
纪阮听到那边轰的一声, 不知道碰倒了什么。
“没有没有你别急,”他握着电话连忙解释:“是子章姐,她阑尾炎进手术室了,我跟着一起来的医院。”
“……”
“你呢?有伤到吗?”
“没有, 我很好, 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