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义挑了挑眉,似乎不觉得奇怪:“他资料里写的,成为孤儿前小时候和外婆一起生活,他外婆就是绣工,可能那时候学过一点。”
那倒也说得通,李绥安点点头没再多问:“挺好。”
谁料他只是随口一句,顾修义依然能从中领会到别的意思,笑起来:“确实不错,他什么都做得很好。”
宋岭被酸到牙痛,率先告辞。
“是中秋那天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顾修义看着袖口的绣纹,用很轻巧的语气自顾自说着。
“他那时候还生着病,我本来都说不用,但毕竟是他的一片心意,他又只给我一个做过……”
台球室光线不算明亮,房顶安装的是一束一束雪白的射灯,照到顾修义含笑的脸上时,将他眼尾拉得更加狭长,看上去像只耀武扬威的狐狸。
李绥安长叹一声也扭头离开。
顾修义等了半天,没得到回音,抬起头。
“老李该你了吧?”
“宋岭你这球也太差了哈哈哈……”
那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球桌边。
顾修义:“……”
他咳了声,信步走过去,双手撑到台面上,小臂肌和手指在灯光下显得修长有力。
李绥安瞅了他一眼,递来球杆:“再来一局?”
顾修义点头,像什么都没发生:“行。”
场面平静了一会儿,就在李绥安以为顾修义的炫耀到此结束时,耳边悠悠传来一句:
“你们猜他为什么给我绣樱桃树?”
“……”
“……”
李绥安回过头,眉头紧皱神情复杂:“难道我不猜你就不说了吗?”
€€€€咔哒
楼下大门打开,赵阿姨高亢的笑声响起:“小阮回来啦!”
李绥安眼前闪过一阵风。
顾修义消失了。
纪阮从冰天雪地里回来,一时还适应不了屋内的暖气,浑身僵硬捧着手哈气,看到顾修义单穿一件衬衫从楼上下来还有点羡慕。
在纪阮面前,顾修义不会显露出丝毫急躁,脚步不疾不徐,来到纪阮面前先摸了摸他的手,一片冰凉。
“外面这么冷吗?”顾修义皱眉。
“是啊,”纪阮鼻尖通红:“有点化雪了,特别冻人。”
顾修义帮纪阮把围巾摘下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热水袋给他捂手,而后听到小朋友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余光瞟到桌上的纸袋,随口问:“是什么?”
“哦,这个啊,”纪阮笑起来:“是子章学姐送的我礼物,特别好的丝线的绸缎!”
顾修义大概看了眼,似乎确实不错,一股股丝线在灯光下散发着十分有质感的柔光。
纪阮拉起顾修义的手,指着他袖口的绣纹说:“你这个线就要差一些,当时时间太紧,我只能用普通的棉线给你做,有点可惜。”
纪阮一说到这些浑身都会闪耀着非常动人的光芒,脸颊红红的,眼里满是熠熠生辉的神采。
顾修义在他身边坐下,支着额角浅笑着听他说话。
李绥安和宋岭从楼上下来,看顾修义那个表情都觉得酸:“不行我真的受不了,咱回吧。”
宋岭见过的世面比他多,还算稳得住:“回什么回,今晚赵阿姨做红烧鱼,不蹭白不蹭。”
李绥安嘴巴立刻回味一番赵阿姨的手艺:“兄弟你说得对。”
纪阮似乎真的对刺绣很感兴趣,顾修义一边静静听他说话,一边暗暗琢磨,要不要给纪阮找个有名的老师专门带带他。
“真的那么喜欢刺绣吗?”顾修义笑着问。
“嗯……”纪阮舔了舔嘴唇,没明确回答,只看着袋子里的丝线,说:“我准备给学姐绣块手帕当生日礼物。”
这么好的料子,就是得做成手帕才行。
顾修义的笑倏而凝在脸上:“……什么?”
“没听清吗?”纪阮脸上的笑很柔和:“我说要给学姐做手帕。”
“你……要给别人绣生日礼物?”
这孩子给谁都绣东西?
难道是个人就能得到他绣的生日礼物?!
顾修义喉间像卡了一口血。
但或许是他表情管理太好,纪阮丝毫没看出异常,一脸明媚:“是呀。”
楼梯上发出两声爆笑。
李绥安宋岭交头接耳。
“都是他的一片心意……”
“他只做给我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两人离得有点远,纪阮耳朵又不好,只能看到他们笑得直不起腰,疑惑地看向顾修义:“他们在说什么?”
顾修义下颌都绷紧了,虚虚捂住纪阮的耳朵:“别管,他们吃撑了,说晚上没有口福尝赵阿姨的红烧鱼了。”
楼上笑声戛然而止。
“啊,这样啊……”纪阮一脸惋惜。
赵阿姨的红烧鱼特别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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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心碎八百瓣
阮阮:别这样,你虽然不是唯一,但你是第一呀~
顾总:!嘿嘿…
第33章
饭后, 纪阮回房间洗完澡开始准备画样稿。
晚上九点,房门准时被敲响,不用想也知道是顾修义来送牛奶了。
整个寒假都是这样,只要顾修义在家, 晚上必定是他接替赵阿姨送牛奶的工作, 而且必是九点整,不早一分不晚一秒。
这个或许只是他这种龟毛细节控的常规操作, 完美的时间点会让他身心格外舒畅。
但不知不觉中纪阮也被养成了这种习惯, 时间接近九点, 他下意识就会开始等待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他走过去拉开门, 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顾修义和他手里那杯牛奶。
顾修义没将牛奶递给纪阮, 而是径直进了房间。
纪阮顿了顿, 关门跟上去:“你今天没工作?”
顾修义很忙,大多数时候, 他只负责把牛奶送到纪阮手上, 提醒他早点休息, 而后去书房工作, 非常偶尔的情况下会进来跟纪阮说说话。
他回头:“我今天下午开始都休假。”
“哦……”纪阮没什么反应:“那你坐吧, 我先去上个厕所。”
顾修义点头, 看纪阮小跑进了洗手间,关门的时候手在磨砂玻璃上按了按,留下个转瞬即逝的巴掌印,小小的, 很可爱。
顾修义不由地笑了笑,将牛奶放到书桌上, 打量起纪阮的小天地。
桌上东西虽然多,但很整洁, 那只被拆了爪子的招财猫和纪阮一起去上了大学,又一起放寒假回家,现在正在书柜第二层架子上挥着残疾的爪子傻笑。
他给纪阮的糖果罐子也被带了回来,和招财猫并排放在一起。
纪阮的椅子经历了一个寒冷的冬天,也满载而归。
原本只是光秃秃的一把,现在加上了坐垫靠枕颈托,还有一张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受纪阮喜爱的奶白色小毛毯,就连扶手都被装上了绒毛套子,摸着不会冰手。
远远望去压根不像一张椅子,简直可以说是个小窝,随便扔只奶唧唧的小猫小狗上去,能在里面撒娇打滚一整天。
€€€€当然纪阮也差不多了就是。
顾修义看得哭笑不得。
洗手间门打开,纪阮擦着手出来,坐回小窝,不,椅子里,熟练地把小毛毯摊开盖到腿上,仰头看顾修义:“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顾修义在纪阮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是一把真正光秃秃的椅子,甚至可以说是板凳。
两张椅子的贫富差距过大,导致顾修义一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纪阮似乎也注意到了顾修义坐的地方过于寒酸,挠挠鼻尖,将自己的抱枕塞给他。
顾修义没有推拒,怀里的抱枕香喷喷的,和纪阮一个味道,他也不懂为什么纪阮一个男孩子身上会这么香,连平常用的东西都能腌入味。
难道全天下男孩子都这样吗?
应该不是,宋岭和李绥安年轻的时候,身上都是篮球场里滚过的汗臭。
“顾老板?”纪阮白生生的掌心在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
顾修义回过神,定了定道:“没什么。”他朝桌面抬了抬下巴:“在画什么?”
纪阮摸了摸刚画了一半的纹样,“你说这个吗?是子章学姐的生日花,山樱草。”
他说着笑起来:“花语是慈悲,感觉像又不太像。”
“生日花啊……”顾修义声音有点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但纪阮莫名觉得他情绪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