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不偷月 第122章

项明章说:“首饰就是用来戴的,不要因噎废食。”

沈若臻往好处想:“幸亏没弄丢,不然我怎么和伯母交代。”

项明章走近,把沈若臻脑后绒密的发丝拢了拢提醒他:“你为我挡了一枪,怀表都碎了,还担心这些。”

沈若臻说:“因为是你妈妈送我的,终归是因为我在乎你。”

项明章低笑:“沈行长大白天的嘴巴这么甜,是不是我昨晚伺候得太好了?”

沈若臻想起昨晚不禁脸颊升温,趁项明章去拿包,他到客厅悄悄检查沙发上有没有留下污迹,还好干干净净。

项明章叫了许辽过来,波曼嘉公寓楼下停着熟悉的越野车。

车厢后排的座椅上多了一只团枕,中式素色的简约精巧项明章伸手拍了拍 ,联想到白咏缇爱穿的衣裳。

中控台上的车载香氛换了,沈若臻轻嗅,是檀香白咏缇供奉观音像的房间里就是这个味道。

项明章说:“我妈最近出过门么?”

许辽发动引擎:“没有。”

从新西兰回来,白咏缇一直待在缦庄,不出门也没联系过任何人,那一趟旅行似乎雁过无痕。

有没有下一次,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许辽一概不知,只是在默默准备着。

项明章道:“出去那一趟治标不治本 ,再等等吧。”

越野车汇入大街中心的车流,许辽问:“等什么?你叫我来,是不是有事?”

项明章告诉许辽昨天在医院发生的事青,说:“我答应了让项珑回来,你跟美国那边联系,开始着手办吧。”

许辽听完,说:“从加州戒毒中心出来,项珑一直在疗养院里。”

沈若臻些微惊讶:“戒毒?”

项明章毫无波澜地说:“前两年的烂账了。”

沈若臻对项珑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却没想到对方还染过毒。他想,要不是项行昭做出那种事,觉得愧疚,恐怕对这个儿子就是另一番感情了。

他好奇地问:“项珑没离家的时候,项行昭对他怎么样?”

项明章说:“项珑排行老三,年纪最小,他不到四岁我奶奶就生病去世了。行昭工作忙不管家里,又心疼他早早没了妈,所以对他额外纵容一些。”

项珑学习成绩一般,靠家里推着一路念的私立学校。他没有经商的本事,学的艺术专业,电影,画画,每样都碰,满世界的采风找灵感。

项珑天生性格软弱,又有项行昭这样强势的父亲,所以他从小到大几乎都在顺从。也正因为他的驯服,项行昭对他没有太高的要求。

有一天,项珑帮项琨跑腿去了公司遇见了白咏缇。

当时白咏缇刚毕业不久,她学的是商务英语,到项樾参加应聘面试。后来项珑对白咏缇展开追求,两个人修成正果。大概也短暂的幸福过,但项珑本质是个缺乏责任心的二世祖,他在项明章两三岁的时候,故态复萌,借口拍纪录片一走就是几个月,完全不顾家庭。

白咏缇想要离婚,因为抚养权的问题和项家纠缠了好几年。项明章那时太小记不清细节了,说:“我不知道项行昭什么时候产生了不轨之心,或许他阻碍项珑和我妈离婚,根本就目的不纯。”

项行昭利用威胁逼迫让白咏绽留在项 ,项珑发现后受了刺激,毕竟没有哪个人能接受这种事。

然而项珑不敢反抗项行昭,他无力保护妻子却觉得自己百般屈辱,把怨恨发泄到白咏缇身上,连带着嫌恶项明章这个儿子。

项明章说:“他离家的时间越来越长,后来终于一走了之。他换了很多个国家把钱挥霍完了,会偷偷地找大伯和姑姑要。”

“你姑姑和大伯不会瞒着项行昭的。”沈若臻问,“项行昭没让他回家吗?”

项明章说:“家里从来没人反抗项行昭,尤其是项珑。我记得头几年,项行昭说过不准项珑回家,他很生气,或许还因为……”

突然,许辽猛踩油门,连超了两辆车。

沈若臻明白了,项珑不在,项行昭更没有心理负担,那几年对白咏缇来说,是最晦暗痛苦的一段日子。

随着项明章逐渐长大,他野心能力样样不缺,是两代人里最像项行昭的一个。

项行昭把对儿子的亏欠加倍补给孙子,其实也因为他对项明章的满意和看重,从而对负气离家的项珑消了气。

人老了就愈发在乎“团圆”,项行昭希望项珑能回来。可是项珑离开太久了断了消息,早已下落不明。

项行昭开始寻找项珑,他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担心方一项珑在外面出了事,有损项家的脸面和公司的名誉。

项明章说:“我接手以后找到了项珑 ,他当时和一个外国女人搭伙过日子。”

沈若臻道:“他竟然心安理得吗?”

项明章轻蔑地说:“后来那个女人发现他没用,把他赶出家门,他潦倒得活不下去了,想要回来。”

但是太迟了,项明章隐瞒项行昭,这些年控制着项珑的生活。

到目前的局面,项行昭肯不惜一切要项珑回来,不谈血浓于水的父子关系,是因为他知道项珑在项明章的手上,绝不会有好下场。

沈若臻感觉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前,很闷。

他想起项行昭的样子,苍老之下,膨胀的欲望消退,挖出犄角旮旯里的一点亲情?父爱?实在恶心又可笑。

越野车减慢速度,停在一家商务会所的大门口。

他们下车前,许辽回头确认:“办好了手续,直接把项珑弄回来?”

“不。”项明章说,“项行昭等着儿子送终,也要对方愿意。”

许辽问:“什么意思?”

早在中风之前,项行昭就立好了遗嘱,他手上剩余的股权多半都留给了项珑,既是补偿,也是给项珑那个废物傍身。

项明章说:“项珑就这么回来,谁知道是为了他父亲还是为了继承财产?”

沈若臻领悟道:“你想考验他。”

“不。”项明章说,“准备一份转让协议给项珑,我要趁人之危。”

第113章

下了车,项明章和沈若臻走进商务会所,中午约了凝力医药的公司代表。

这个项目基本搞定,准备进入签约流程,有一部分商务内容需要双方敲定细节。

沈若臻过去是总裁秘书,出谋划策,但不必管合同这些东西,现在他是销售部总监,很多步骤需要他签名。

公司的内部文件还好,这种商业合同不容马虎,他表面依然是“楚识琛”,如果未来身份曝光,那他的签名就会影响合同。

因此沈若臻让项明章介入,移交签约这一步的工作。

他们俩许久没有一起见客户了,事半功倍,谈得很顺利。

下午回公司,沈若臻找法务部开会调整合约细节,忙完后满桌草稿,他想起项明章在车上说的,要项珑签协议才能回来。

之后一周,项明章没在公司露过面,一直忙老项樾的事情。

虽然两个公司互不相干,但老板的家庭私事永远是员工的谈资,大家都猜测老项樾可能要改天换地。

沈若臻一向嘴严话少,不动如山地专心工作,他加了三四次班,感觉精力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

又是夜深,手机在桌上振动,是项明章打来的。

沈若臻放开鼠标,拿起手机接听:“喂?”

项明章白天开会讲话太多,嗓音发哑:“我明天去公司,就待一会儿,把这周的文件挑出紧急的,我集中看一下。”

沈若臻揉着眉心:“还有吗?”

项明章道:“通知彭昕和孟焘,腾几分钟谈谈他们的项目。”

沈若臻又问:“亦思那边呢?”

“顾不上了,没事,亦思……”项明章卡了一秒,终于恍然,“有你坐镇。”

沈若臻无奈笑道:“你还没习惯新秘书吗?”

项明章说了句“抱歉”,他近日忙得连轴转,眯了一觉醒过来,不太清醒,直接打给了沈若臻。

“我打扰你休息了吗?”他问。

沈若臻说:“没有,我在办公室。”

项明章估计太累了,只道:“还不下班?”

“快了。”沈若臻用回秘书的语气,“项先生,交代完就挂了吧,去洗把脸。”

通话结束,沈若臻多待了半小时,忙完关灯锁门,园区里全都黑了。

他从办公大楼走出来,月光照清阶,项明章立在第一级台阶上,单手揣着兜,另一只手拎着一份消夜。

沈若臻款步迈下:“怎么有空回来,捉我下班吗?”

项明章的外套扔在车上,只穿着白衬衫,他瘦了,双肩的骨骼轮廓撑出横直的形状,说:“打错了电话,来赔个不是。”

长轴幻影没有熄火,上了车,沈若臻打开外卖盒子,是一碗温度正好的燕窝粥。

等他喝完,项明章开车驶出园区,刚到第一个十字路口,项樾的助理打来电话。

项明章触屏接通:“什么事?”

助理言简意赅地汇报,项行昭病危。

项明章心里有预感,挂断后淡然地说:“我先送你回家。”

路上,沈若臻问:“项珑那边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项明章说:“许辽过去办妥了,就差一张飞回来的机票。”

项珑要等到最后关头才会现身,沈若臻清楚,这样的一个“父亲”,大约是项明章这辈子最大的难堪。

他曾说过愿意陪项明章一起面对和解决,说:“等许先生带人回来,到时候我帮你去接吧。”

项明章点了点头:“好。”

送沈若臻回了家,项明章改道去医院。接到通知,项家的其他人也都赶来了。

治疗室的病床上,项行昭似梦非醒,闭着眼,两只眼窝深深地塌陷下去,满头白发没了一点营养,干枯蓬乱。

项€€伏在床头,一下一下为项行昭梳理头发,叫道:“爸,我们来了。”

医生对家属交代病情,意思不言而喻。项行昭似乎听见了,缓慢地睁开眼,瞳孔褪成了铅灰色,迟滞地转动着在病房中睃巡。

他找到项明章,艰难开口:“你答应的……不要食言。”

项明章站得不远不近,说:“两天后,你就会见到你儿子了。”

项行昭的鼻腔好像堵着一团乱麻,吸气很吃力,他每天靠注射针剂吊命,躯壳底下的精神快要耗尽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