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人的席面自然是最好的,镇上的酒楼听说是给谢解元做席,不收银子都要上赶着过来。
落座的人无一不是说句好。
席结束时还剩的一些东西都招呼村里人给带走了,何意特意给李家留了几块肥肉,这时候村里都爱吃带油腥的。
晌午时,谢家才将一切都收拾好。
“意哥儿休息会,娘有话跟你说。”谢母将他喊进屋里。
何意抿了抿唇,谢潇澜立刻接话:“娘有什么话同我说也一样,意哥儿累的厉害,让潇潇陪他玩会。”
谢潇潇立刻会意,拉着何意的手欢天喜地的跑进了自己屋里,亲的很。
“娘要说什么?”
谢潇澜是知道他娘有多喜欢何意的,所以何家事怪不到他头上,如今还能让她这般严肃的,八成也就只有孩子。
但他如今根基不稳,再想到何意方才暗戳戳踹何氏那两脚,他只觉得对方还是孩子,需要他养着,根本没心思再养一个。
谢母没忍住捶了一下他胳膊:“我是恶婆婆吗?”
“娘,刚出这事你就要找他单独谈,我自然会担心,有话同我说便好,若是孩子的事您就再等等吧。”
“什么孩子,都娶了哥儿了,没有三五年哪来的孩子,不是说这个!”谢氏都想跺脚了,“娘是想说,你如今都是举人老爷了,家中也该买几个下人使唤,本想将银钱给意哥儿让他去做主,既然是你问,我不给银子。”
原来是买下人使唤。
谢潇澜轻笑:“那我一会便说与他听,这几日家中忙些,过两日我去镇上看望夫子,届时一并将此事办妥。”
谢潇澜自是忙碌。
秀才见官不跪,且能免去数人的劳役和田税,先前因为陶家刻意为之,即便谢潇澜是秀才也无人将田地挂在他名下。
可举人不同,举人可以免去数十人的劳役和上百亩的田税,光是如今他的地位,即便不再继续往上考,都已经是能同县老爷平起平坐的地位了,来讨好的自然不少。
如今商户地位低,赋税更是要比百姓们高上一成,南峪镇出了好几个有本事的,各个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谢潇澜这里虽不及他们,却也分身乏术。
商户会拖家带口来依附,献上家财自降为奴,他从前来求庇护的商户里挑选了五家,但经过会面挑选后只留用了周、郑两家,当然丑话说在了前头,若是这些人日后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他也不会姑息。
手中有了银钱,办起事来自然也方便些。
谢潇澜闭门谢客两日后,便带着何意以及谢潇潇去了镇上,如今他们已经买了马车,自是还差个车夫能使用,好歹谢潇澜都成了举人,该有的排面得有。
此番来镇上,主要是去拜访谢潇澜先前在梧桐书院时的夫子万年盛,别看小老头严肃古板,却喜欢清甜的果酒,谢潇澜给他买了好几坛,又给师娘以及孩子带了些东西,拉着一马车登门了。
来开门的是他们家的小哥儿,垂髫小儿,看见谢潇澜时眼睛都亮了:“谢师兄好~”
“小瑜儿好,你爹爹可在,我来探望他。”谢潇澜摸摸他脑袋,从马车里拿出较轻的点心盒子给他拿着,其余的则是自己拿。
闻声而来的师娘瞧见是谢潇澜忙将他往里带,脸上的笑都没掉下来:“你夫子总惦记着你,得知你中举高兴的不得了,想去看你又怕添麻烦。”
“胡说!”万年盛红着脸呵斥。
师娘笑而不语,见他高兴便拿了一小壶清酒给他们用,毕竟谢潇澜是带着妻弟来的,总不好让他醉酒而归。
两人聊着考题之事,说着说着便扯到了陈文之流身上。
万年盛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虽性子不讨喜,却没想到会遭此祸事,若明年开恩科便罢,若是没有需再等三年了。”
“这有何可惜,此次劫难反而救了他的命。”
虽说谢潇澜也不由得感慨几句造化弄人,谁让被抢的那几位都是手握答案的,没考成反而是幸事,否则若是考试被抓到舞弊,可是终身禁考的。
他将先前的事说给万年盛听,小老头气的直拍桌子:“造孽!老天有眼,就该他们经历此事!那杨多元竟也是个拎不清的,这梧桐书院这般不堪,造孽啊!”
“听您意思,是有其他打算?”谢潇澜问道。
“我准备去私塾教书了,得给我们瑜哥儿攒些银子好娶个郎君回来。”
早些年妻子伤了身体不能再生育,他唯有万书瑜一个儿子,虽说是哥儿却也从未嫌弃过,嫁是舍不得了,招个夫婿便是。
私塾给的束€€要多一些,且私塾里还会额外给些银两。
谢潇澜见他心意已决,没再多说,浅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他们今日出门还有谢母交代的其他事宜,得买些下人回去才行,谢潇澜本也有心多买几个奴仆,他娘从前便是过惯被人伺候日子的。
前阵子因为灾情来了许多灾民,多数活不下去的便只能将自己变卖为奴,伢行一时收了不少人,各家各户十几个的挑都有新的不断送来。
“怕是要砸手上了,这几个卖不出去的早知道还不如不收!”伢人急的嘴角都长泡了,吃喝养着,竟是没人买,亏都亏死了,要是死了更不值钱!
这时一伙计带着谢潇澜进来,伢人瞧见他登时就瞪大眼睛了,他可是认识谢潇澜的,南峪镇唯一的解元老爷!
他立刻换上笑脸:“谢老爷来挑人?可有想要的,我亲自给您挑!”
“不必,让我夫郎来挑。”谢潇澜对此见怪不怪。
伢人一听便知他意思,立刻迎到何意面前,脸上堆砌出笑:“夫郎好生挑!”
何意看着被关在里面的人心里有些不舒服,在这里,这种交易是被允许的,他极力说服自己要适应……
谢潇潇先前就知道何意希望有人能帮忙收拾药草,见娘总是捶着酸疼的腰,见兄长要亲自驾马车,他站前面接起话茬:“家中宅子不算大,挑三个粗使婆子会做饭的,两个手脚麻利的汉子,还要个会驾马车的……”
伢人愣愣的听他说了好些,只是数着里面的数都不下十个了,他赶紧让里面那些各有本事的分开站好让谢潇潇挑,这可是财神爷!
谢潇澜悄悄拉住何意手指,虽不懂他为何不悦,但定然都是自己的错,回头再认错便是。
谢潇潇凭直觉挑的都是合眼缘的,给银子时何意面上有了一丝龟裂,这几个下人比当初谢家用十两银子买他都贵!?
“谢潇澜,他们比我都贵,可我却要不分昼夜的照顾你,你不觉得我是否太累了些?”
因着还要闲逛,交付银子之后,谢潇澜便将村子告知了那几个下人,让他们先走回去。
出了伢行,何意满脑子都是他们比自己贵。
“有道理。”谢潇澜说着就把他往街道边的喜事铺子里带。
“做什么?”
“给你买聘礼!”
于是,再从铺子里出来时,后面的掌柜眼睛都笑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都往马车上放,之后何意再没提过这事。
有了马车便不急着赶时辰,他们来得晚,转悠这一小会就到了该用午食的时辰,三人便直接去了酒楼,店小二迎接他们时,都恨不得把“谢解元到酒楼用食”的事告诉全镇上的人。
怕引起不少人围观,谢潇澜便要了厢房,进去后点过菜就只等着上了。
何意有些懒意,靠着他肩膀打着哈欠,昨日折腾的太晚了,虽没有太多不适,但总归是累的,否则今日也不会出门这般晚。
“谢潇澜我€€€€”
“好啊,果然是你们!”
何意话未说完,厢房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叭起,今天只有浅浅的四千奉上~
第32章
闯进视线的是陈文和他的同窗, 各个面上带着愤恨的表情,瞧见谢潇澜时眼里的妒火都快要将他们烧成灰烬。
来者不善。
谢潇澜丝毫不惧,他将何意两人挡在身后, 撩起眼皮嗤笑:“你如今越发没规矩,见着我不鞠躬也就罢了, 竟还摆起谱了。”
陈文先前和谢潇澜都是秀才, 级别之分便没有那般明显, 可如今不同, 谢潇澜成了连县令都要礼让三分的举人, 他却还是个秀才, 这让他心中如何平衡?
看着谢潇澜名利双收, 还有聪慧貌美的夫郎相伴,嫉妒的怒火烧灼着理智, 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对方。
但他不敢。
谢潇澜越是气定神闲,他就越不敢。
其他几位秀才倒是讪讪的,一位苦笑道:“谢兄€€€€谢老爷,看在咱们从前也是同窗的份上,就别计较了, 陈兄因着科考之事已经心力交瘁了。”
“他心力交瘁?能吵能踹门,有精神的很。”谢潇澜轻嗤,俊美的脸上带着张扬的笑。
先前在这群书生面前收敛, 是因为时机未到,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脾性,如今他成了人人追捧的, 自然不必再过分收敛情绪, 至少这些该处置的都得好好教训一番!
秀才们本就畏惧谢潇澜, 他学富五车, 俊美非凡,先前便有许多镇上小姐想嫁与他,都被杨辛给暗中使坏搞没了,时常连夫子们都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这般人物,如今气势更胜,他们哪里还敢多说什么,便是连陈文自己都有些被吓到了。
何意气定神闲的勾了勾唇:“听说陈秀才赶考路上被抢了,可见那些劫匪也知道挑着富贵人下手,都说财不外露,陈秀才三年后可要记得。”
等他三年后考中举人,谢潇澜官都做几年了,可见一步错,步步都是差距。
陈文气的面红耳赤,偏他如今不敢再得罪谢潇澜,忿忿不平的冷笑了一声带着其他不情不愿的书生离开了。
去了其他厢房,有书生忍不住控诉陈文方才的举动:“他如今可是举人,若他对县令大人说咱们不好,届时可怎么办?”
“举人有权向县令大人申请撤除功名,也就是谢兄不与咱们计较,否则他中举那日咱们就已经被剥去功名了,你竟还这般不知死活的得罪他!”
举人有权向县令申请,但也要县令同意才行。
可他们心知肚明,谢潇澜同南灵微交好也就是和县令交好,要夺去他们的功名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连上报都不需要。
陈文此时才有些后怕,自从那日在赶考路上被抢,他心中日日不甘,直到听到谢潇澜中举这份不甘便化作了怨念,所以方才猛然瞧见才有些失了分寸。
但他却不敢提及赶考路上之事,否则以他当时的态度必会让人察觉到不妥,若是再牵扯出舞弊之事,他怕是要被终身禁考了。
被几位书生一点,厢房中愁云笼罩,有些甚至已经想着回头私下找谢潇澜说说情,他们寒窗苦读数年,不就是为了这些功名吗,若是被剥夺还怎么活?
杨辛推开厢房门时就见他们全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若不是知道这群人来酒楼用食,他才不会过来见这群没用的东西!
“既是叫我用食,怎的连菜都没上?”他有些不情愿的坐下,面上的嫌弃压都压不住。
先前他怕谢潇澜病死,自己嫁过去守活寡,谁知道一步走错,对方如今都成了南峪镇家喻户晓的举人老爷了,如今看陈文这幅窝囊样怎么看都不顺眼。
杨辛是杨夫子的儿子,陈文自然不会因为对方的态度就惹他不高兴,忙喊来小二点菜,只希望日后还能得到杨夫子的关照。
杨辛懒得和他们多交谈,本就是来吃饭的,吃过饭起身就要走,其他书生都有些不高兴,但此次是陈文请客,要捧着杨辛他们自然也无话可说。
这厢何意他们也刚好吃完出来,好巧不巧的就碰在了一起。
杨辛看见谢潇澜眼睛都亮了,立刻甩开陈文跑上前,羞怯的站在他面前打招呼:“谢大哥,祝贺你中解元,我爹想请你到家中做客,你可有时间?”
“我大哥忙着照顾我嫂嫂,没功夫去你家做客!”谢潇潇警惕的说着,“大哥你说是不是?”
他喜欢何意当他嫂嫂,生怕何意因为这事恼了,万一再合离,他去哪找这样的天仙嫂子去!
谢潇澜一手揽着何意腰肢,一边笑着摇头:“不是,应该说,即使我闲的厉害也不愿去你家做客,看见你就反胃,与你同吃同坐是要将我恶心死吗?”
谢潇澜重活一回早就不是什么温和性子,前世位置极高养出他这般傲慢性子,平时不显山水,但遇到厌烦之人,势必要爆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