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却不曾想,声音随着风被吹进了雁北戎耳朵里,雁北戎先是惊,而后忍不住笑出声,中原人果然比他想象的有趣。
抱着兔子不便回到那厢房里,谢潇潇本想让预知再定一间厢房,哪知刚上楼就见何意真脚步匆匆准备下楼寻他,忙亲亲腻腻的贴上去:“嫂嫂,兔子!”
何意曲起手指在他额头敲了一下,嗔怪道:“想养兔子直说就是,何苦迎着冷风去买?回头病了等着喝药吧。”
“那我也要喝甜甜的药。”谢潇潇下意识隐瞒了方才的小插曲,他可不想家里人为他担心。
“良药苦口。”何意淡淡道。
谢潇潇登时不满意了:“你总是给哥哥喝甜甜的药,我是小孩,他又不是!”
“言之有理,这话你回头当着他面说。”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太坏了!”
这话谢潇潇说过没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何意全然不放在心上,捏着他脸蛋晃了晃,肉肉的手感很不错。
之所以出来寻谢潇潇,一来他久留确实不好,二来也实在是怕他玩的失了分寸,不曾想倒是真抱回个兔子来。
何意出来时就和谢潇澜打过招呼,眼下找到人便没再进去,两人便直接离开酒楼去医馆了。
本来今日是要在善仁堂里用午食的,但是想到谢潇澜今日若是陪同游京,定然会在京城最大是酒楼,这才想着过来瞧瞧,倒是让他给猜对了。
迎着冷风回了善仁堂,屋内的炭盆烧的火热,见着他俩回来忙招手:“快过来烤火。”
“可瞧见你郎君了?”胡大夫揶揄道。
何意抿唇轻笑:“瞧见了,一同用了午食。”
胡大夫啧啧称奇,平日里看着何意总是一副冰冷如玉的模样,不苟言笑起来和外面的天儿也无甚区别,可每每提到他郎君,倒是总能乐开怀。
当真是夫夫情深。
见他坦然自若,胡大夫自然也没了打趣他的心思,若他害羞的红了面颊,反倒是会有点意思。
但他只瞧见何意像无事人似的捧着茶杯。
谢潇潇忍不住偷笑,大哥说的对,不管是喜欢还是开心,当然都要表现出来,否则别人怎么才能知道自己的心性呢?
“对了,先前你托我帮你找的药材已经送来了。”胡大夫看向何意,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你斟酌用药吧。”
“多谢。”何意微笑,并未解释那些药材的用途。
胡大夫总觉得有些琢磨不透何意,让他找的那些都是罕见且带毒性的药材,上次他就发现对方在研制奇怪的药丸,想必是知道他已经发现,就干脆随着他了。
谢潇潇听了一耳朵听不明白,干脆抱着兔子坐到旁边继续玩了,他只希望那个大块头不要找到谢家去,否则他可是要生气的。
吱呀。
屋门被打开,前院守着的几个大夫瑟缩着进来:“外面也太冷了些,我瞧着这两日怕是要下雪。”
“也不奇怪,只是今年的雪却是要比往年迟些,来年庄稼想来会好些。”
“我家小宝这几日嚷嚷着下雪,就惦记着打雪仗,想当年咱们小时候……”
何意撑着下巴听他们说话,神情慵懒,眉宇间透着淡淡的艳羡。
“何大夫!来人啊!何意!”
何意瞬间站起来:“有人在喊我。”
“外面风大,听错了吧?”
何意眨眨眼睛,直到他听到谢潇澜的声音,立刻将茶杯放下,匆忙打开门冲出去,冷风灌进喉咙里,让他忍不住呛了几声。
他匆匆往前院走,他绝对听道谢潇澜的声音了。
果然。
还不等他走到前院,就正好撞上了步伐匆匆的谢潇澜,他咳了几声,沙哑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南阙的二皇子突然腹痛呕吐……”
谢潇澜将自己的披风揭下给他披上,将他半带在怀里,勉强能遮挡些风寒。
后面的话即便谢潇澜不说,何意也明白了,如果南阙二皇子在大渊出了意外,这将是一个很好的开战理由,介时谁还管得了什么和平约定?
所以,这些皇子使臣,即便死,也不能死在大渊,死在谢潇澜面前。
“他都吃了什么?”何意边走边问,方才还好好的,且他们吃的都是一桌菜,没道理他有事,别人却没事。
谢潇澜蹙眉:“桌上的菜他都动过,餐后甜品和水果也都吃了。”
前院。
南阙二皇子在雁北戎的搀扶下躺在椅子上,海清源脸色苍白,额头和鬓角都泛着湿意,夜楚渊则是站在旁边做出一副十分焦虑的样子。
何意快步走上前,拽起南域二皇子的手腕号脉,他突然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谢潇澜时神色无奈:“轻微中毒。”
“什么?谁!谁要害我!”海清源有气无力的呐喊,手却精准无误的扣住了何意的手腕。
何意神色一暗,微笑着用另一只手快速捏了他胳膊的穴位,海清源吃痛,赶紧甩开了他手腕。
“没人要害二皇子,准确来说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何意语气浅淡,“南域沿海,想必二皇子日日都在吃海货,我们大渊食物种类多,有些和海货相生相克,你吃多了自然会身体不适。”
海清源有些尴尬,原本苍白的脸仿佛能瞧见一丝红,他觉得有些丢脸,轻咳一声:“还请何大夫救治。”
谢潇澜自然没错过他借机拉扯何意手腕的情形,他退到一边默默站着,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海清源的手,怎么看怎么碍眼。
何意示意海清源躺到里屋的榻上,而后便在几双眼睛注释下,冷声道:“脱掉上衣。”
“什么?!”
海清源紧张又无措,他舔了舔嘴唇,顾及着还有谢潇澜在,嘴唇却是高高翘起:“这样不好吧?”
这个蠢货。
谢潇澜彻底冷下脸,眼底的暗沉几乎能冲破眼睛的束缚,将他周身都包围。
“冷静点。”夜楚渊拽了他一把,他看向何意,神情莫测,这般过早的就将软肋暴露,以后怕是还有得闹。
何意忍无可忍,出言讥讽:“二皇子可是方才吃酒吃昏了头?不想治病就立刻回南阙,死在南阙最好,否则还要惹我们大渊一身腥!”
这话便说的极其无礼且尊卑不分了。
但海清源只有会错意的尴尬,何况,大渊的王爷都没呵斥,他又哪里能多言,再说了,他如今还要依靠何意治病。
而且,医者多是脾气古怪,恶劣些也能理解。
海清源忙道歉:“是本王子唐突何大夫了,向你道歉。”
屡次被这样的人有意无意的冒犯,何意也来了脾气,直接不治了,他满脸怒意:“二皇子另请高明吧,省的一会施针,又要误会我对你有意了!”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神色如何,迈着步子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夜楚渊当即蹙眉呵斥:“像什么话!之淮还不快去好好管教你夫郎,来人,去请其他大夫过来!要最有资历的大夫!”
“是。”谢潇澜临走时抬眸看了一眼海清源,且等着的。
何意并未走远,谢潇澜走了几步便追上了,他赶紧将人带进怀里,将那股火压下才出声哄他:“瞧着要下雪,左右医馆没什么病人,你和潇潇先回家如何?”
“娘这两日怕你寒气入体,但想着你喜欢在善仁堂做事,也没好多说,只让我劝你少辛苦些,你觉得呢?”
他絮絮叨叨说着,何意却始终微垂着眼帘,连应都不应。
谢潇澜脚步一顿,捏着何意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就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攒着眼泪,憋着鼻头都是红的。
铺天盖地的怒意炸在谢潇澜胸膛,心脏像是被插上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将他的心搅的血肉模糊。
“意哥儿……”谢潇澜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别哭,别哭,我去杀了他,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何意对上他的视线狠狠抹了把眼泪,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谢潇澜腰间的衣裳:“没事,他会死的。”
早在海清源屡次冒犯他时,何意就已经为他想好了死法。
在他们身后廊下的拐角处,一抹小身影暗暗攥紧了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微笑:“他必死,谢谢。”
第106章
南阙沿海, 平日里的吃食多是寒凉的,再加上海鲜会和其他的营养物质产生相克,这才导致海清源微中毒, 胡大夫只是询问他的饮食情况就得出了结论,再加上他来时何意也稍微跟他说了几句, 心中已然有数。
胡大夫摸着胡子叹了口气:“此事非同小可, 需得施针, 且近日都得保持饮食清淡, 请二王子褪去衣衫躺在床榻上。”
又是要脱衣服, 海清源这次没敢再误会, 老老实实的退去上衣躺下, 这是这屋里是刚烧起炭盆,冷的厉害, 他忍不住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上。
胡大夫赶紧拦住他:“二王子万万不可,体热会促进毒素的蔓延,您需得一直这样保持冰冷的状态才可,否则毒素若是蔓延至全身,那就要溃烂而亡了!”
胡大夫神情紧张, 拦着海清源的手都微微颤抖着,本不算太大的眼睛此刻却瞪的老大,那模样活像是海清源若盖了这张被子就会立刻死。
达官显贵都惜命, 海清源被胡大夫的模样吓到,当即就把扯了一半的被子给扔到旁边,他搓了搓手臂躺下, 中气十足道:“来吧!”
“请几位贵人暂且离开。”胡大夫看向夜楚渊。
夜楚渊挑了挑眉, 摇着折扇面带微笑:“既如此, 二王子好生瞧病罢。”
他率先迈着步子离开, 雁北戎和谢潇澜自然是紧随其后,海清源的随从原本还想在里面守着,也被胡大夫义正言辞的给赶了出去。
灰溜溜的迎着冷风等在屋外,好不可怜。
胡大夫搬来凳子坐下,慢条斯理的打开自己的针灸包,里面的针灸针由长到短、由细到粗,每根针都不一样,齐活的很。
海清源吓坏了,大渊人瞧病都是要用这些针扎来扎去吗?
他动了动喉咙,强迫自己镇定:“大夫,这些针都要用到?”
“当然了。”胡大夫说着钳制住他下巴,抽出一根针快速扎在他舌头上,方才还喋喋不休的人瞬间没了声音。
胡大夫行医多年,要是连脸色都不会看,岂非白活这几十年,何意跟他做事也有几月,对方情绪如何他自然看得出,非得让这什么海王子吃点苦头。
他下针利索,每一针都是实打实的往痛感强的穴位上扎去,海清源疼的直冒冷汗,偏偏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强忍着。
许久后。
胡大夫神清气爽的打开门,守在门口的随从立刻推开他冲了进去,就见海清源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一般,汗涔涔的昏睡过去。
几个随从敢怒不敢言,只得吃了这哑巴亏,也不知能不能轻易挪动,只能在这冷屋子里守着他。
“如何了?”
见胡大夫回来,夜楚渊出于礼节问道。
胡大夫点点头,学着何意从前教他的样子竖起大拇指:“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