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贵妃之前答应过何意的事, 只是先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但想来是她怀有身孕,所以圣上虽不召她侍寝, 但总会陪她,所以她总会时不时试探几句。
对方虽不言语, 但也没有到抵触的地步, 所以前几日她便直接敞开说了。
“圣上只说会考虑, 本宫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慧贵妃无奈一笑, 谢家鼎力支持太子和五王爷, 何意更是将好运带给她, 可惜她们却帮不到什么大忙。
何意也跟着弯起眉眼:“无事, 娘娘肯为微臣说这些已经难得,相信圣上心中定会有决断。”
“不说这些, 你合该小心些,也没找几个婆子陪你进来,回头本宫指几个嬷嬷给你用,也算是尽点心意。”慧贵妃笑说,“自然, 你若觉得不方便,带到府上做些活计都可,无须有压力。”
话是这么说, 但何意明白不能那样做。
如今是因为谢家在前朝得脸,谢潇澜又坚实可靠,忠心一片, 再加上他一身医术, 所以这些人才格外客气怜惜罢了。
如果他真那样不识抬举, 把嬷嬷带到府上做粗使活计, 怕是要离心了。
何意笑道:“今日是夫君陪我来的,家中事务少,就没有买粗使婆子们用,所以总是辛苦婆母,如此还需多谢娘娘了。”
慧贵妃听到他这番话,心中十分熨帖,便再无试探之意,撇弃了些架子和他说了会话。
宫里面的人都成精了,何意对她前后的变化自然也察觉到了,所幸他从未掉以轻心,所以不曾觉得寒心。
以慧贵妃如今的地位,帮他要回谢家老宅也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但对方说的这样艰辛,无非就是想让谢家更忠心些。
就是不知,夜楚渊是否知晓他母妃隔着的这层心思。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说了些让慧贵妃顺心的话,何意也就没有再继续逗留的必要了。
他起身道:“叨扰娘娘许久,微臣该离开了。”
“是了,谢大人还在外等着你呢,去吧,走路仔细着些,莫要摔着。”慧贵妃到底面子要做足,还特意起身送了他一步,算是给了极大脸面了。
待何意离开,身侧的婢女问道:“娘娘可是不信谢家?”
“信与不信,原也不是本宫说了算,但谢家绝不可得罪,谢潇澜的夫郎本事大着呢,圣上一听本宫是得了他的意思,当即就说将谢府修葺一新再还回去。”慧贵妃神色自若。
婢女神色莫辨:“这么说圣上……”
慧贵妃摇头:“许是圣上是觉得亏欠谢家了,急着找补,却也不想想人都死了,补偿又有什么用?”
那些死去的人,如果能活过来,谁又稀罕劳什子的补偿?
何意走出宫苑才松了口气,许是最近身子愈发沉重的缘故,不过是和慧贵妃说了几句话,他就累的厉害。
只是若他不来,怕是又不知要被对方如何猜测。
偏偏此事他还不能轻易告知谢潇澜,否则怕是这人要闹到夜楚渊那去,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后宫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正君以为,此事五爷可知晓?”红叶低声问道。
何意脸色有些白,他哼笑道:“若是知晓,之淮自然不会这般为他们鞠躬尽瘁,自古站队都是风险,谢家这样忠心也得时刻被疑心着,夜楚渊不信还好,若他哪日信了挑拨之言……”
待夜楚渊登基之日,便是谢家覆灭之时。
思及此,何意神色晦暗,他不敢想如果谢家依旧要承受破灭之灾,谢潇澜会是如何痛苦。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难受。
红叶突然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扶着他的手稍微用力,语气有些急促:“主子您太累了,奴婢这就扶您出去,大人一直在外等着咱们,您坚持片刻。”
“我就是有些累。”何意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还没有到要生的地步,他就是刚才有些闷得慌,没想到怀孕竟是这样辛苦,情绪稍微不对,就难受异常。
红叶不敢再多说话,搀扶着他着急忙慌地往外走,走过长街,远远就见谢潇澜正等在那里,她不禁稍微安心。
谁曾想,从另一处的转角突然冲出几道人影,说笑着竟是直接将他们给挡住了。
“哟,这不是谢正君?”贾妙龄看见他瞬间扬起笑,“之前当街得罪了谢正君,不知正君如今可还气着?”
红叶咬牙:“请贾小姐让步,我们正君身子不适,如果因为小姐耽误医治,贾家难辞其咎!”
贾妙龄最讨厌别人指点她该如何做,当下听着更是觉得刺耳,贾家和谢家早就彻底撕破脸了,她也懒得给对方脸面当下跟是挡着不肯让步。
何意难受的厉害,呼吸有些不顺畅的同时,呕意亦是从胃部散开,他难受不已,连带着肚子都跟着钝钝的疼。
他浑身是汗地倚靠着红叶,偏偏贾妙龄刻意拦着不许他们走。
贾妙龄嗤笑:“少在这装模作样,本小姐又不是没见过怀孕的,再说了,你可知本小姐为何进宫,是贵妃娘娘的意思,有意要封本小姐为楚王侧妃,你敢再和本小姐叫嚣?”
“你别说了,他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
“贾姐姐,咱们还是让让吧,若是被我父亲知道,他怕是又要凶我了。”
“让让吧!”
红叶眼看着何意倒下,忍不住对长街那头的谢潇澜哭喊:“大人救命!”
赶巧发现情况不对的谢潇澜也及时冲了过来,红叶喊时,他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快速将何意抱起,一双眼赤红阴狠:“不管我夫郎今日有事与否,我谢潇澜与你贾家不死不休!”
何意未出宫门便发动,此事势必会惊动宫中,皇后娘娘得知,直接将人挪进了偏殿内,何意更是成为第一位在宫内产子的朝臣。
但眼下没有人能笑得出。
事发突然,幸好原本等着为慧贵妃接生的稳婆已经住进宫中,太医们也是着急忙慌地赶来,都在偏殿内伺候着。
谢潇澜脸色阴沉,死死盯着进进出出的屋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那震天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他害怕的不知所措,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想,亦无人知晓他正经历着滔天风暴。
耳畔时不时就传出哭喊和哀嚎,听的他心脏跟着紧紧揪起,可脆弱的心脏不堪重负,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尖刀戳破,顺便在里面狠狠搅动。
鲜血淋漓,尚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比起在这里站着,他必须做些什么平息自己内心的怒火和惊慌。
“谢大人,您可先去旁歇息,这里有€€€€”
“贾妙龄在哪?”他嗓音嘶哑,突然侧头看向一旁的婢女,“她在哪?”
婢女吓了一跳:“皇后娘娘把她带到正殿问话了,谢大人……”
谢潇澜立刻抬脚朝正殿走去,他顾不得皇后在,也顾不得这里坐着众多嫔妃,他冲进去就将贾妙龄从地上拽了起来,任由对方如何哭喊都无动于衷。
他看向皇后:“微臣将罪人带走,绝不给娘娘添麻烦,此事事关我夫郎,希望娘娘莫要阻拦。”
他双目猩红仿佛滴着血,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恨不得将在场的人都活剥,但凡谁敢说一句阻拦的话,谢潇澜都能不留情面。
早就知道他疯的没边,没人敢这样惹他,何况此事确实是贾妙龄做的不对,谁敢护着?
任由贾妙龄哭喊,谢潇澜直接将她拖拽离开了皇后宫苑,将她拖走,长街上苏合已经等在那里,谢潇澜淡声道:“把她关进地窖,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别让她死了。”
“属下明白。”苏合露出邪笑,直接卸掉了贾妙龄的胳膊,把她拽上了马车。
回到偏殿,何意的叫喊声不断,他从母亲那里听说过,女子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哥儿则更是危险重重。
谢潇澜恨不得跟里面的何意一起喊,他顺着门板跌坐在地上,抱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但他却抖的更厉害了。
他突然站起来要往里走,门口的侍女挡住他:“大人男子不能进产房,您还是在外面侯着吧,仔细冲撞了!”
“他为我生孩子,我有何脸面在意冲撞,起开!”谢潇澜推开门口的侍女们便进去了。
原看着血水一盆盆往外端他就心如刀割,屋内的血腥更是残忍的将他拽进深渊中,他跌撞地往床榻边走去,何意又疼又累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立刻上前拽住对方手掌:“夫郎,夫郎我在。”
“之淮,我难受……太疼了……”何意边说边哭,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些。
谢潇澜无法缓解他的疼痛,只能跟着他一同落泪:“抱歉,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何意闭了闭眼,那处被撑开的异物和痛感难以忽视,他紧紧攥着谢潇澜的手掌,指甲都嵌进对方肉里。
随着一声哇哇啼哭,屋内的人都松了口气,稳婆更是利索将孩子一裹就放到何意身侧,似乎是要这位小家伙先感受一下喜爱。
“恭喜大人是位小哥儿!”
谢潇澜蹙眉:“抱到旁边去,我夫郎还累着,谁要看什么孩子!”
稳婆吓一跳,生怕他怒而骂子,赶紧带走了。
何意撑不住缓缓睡去,虽说是夏日里,但因为刚生产完不能见风,谢潇澜只好将他裹的严实而后抱上了准备妥帖的马车。
身旁突然有人问:“那贾家小姐被带走了,可需要告诉圣上?”
“圣上已经知道,踢到谢家这块铁板,贾冯敏就自认倒霉吧。”皇后冷声说着。
幸好何意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官在此宣布,贾家要走向灭亡了~
第146章
生产本就会让人元气大伤, 再加上何意是心气不顺导致的早产,被谢潇澜带回府便一直昏睡着,任由外面吵翻天都咎然不醒。
谢府也确实热闹。
谢潇澜直接将贾妙龄从宫中带走, 甚至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就连贾家都是在她被带到谢府才知道。
原本贾冯敏还沉浸在自己的女儿即将成为王爷侧妃的喜悦中, 但得知她又在宫中直接和谢府对上后, 喜悦就变成了惊慌, 又听说她被带到谢府, 就着急忙慌地来要人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谢潇澜此次的怒火, 谢潇澜甚至连大门都不曾让他进。
贾冯敏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 外面站着许多百姓, 谢潇澜却连府门都不许他进,这不是明摆着让所有人看他笑话?
他咬牙切齿道:“谢大人, 最好快些将本官的女儿交出来,否则本官便要进宫找圣上讨要说法了!”
“你以为我把你女儿带进府圣上不知道?”谢潇澜甚至没有心情对他露出讥笑,神色阴沉可怕,“我只告诉你,她得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要做什么?”贾冯敏瞬间警惕, 他是有听说贾妙龄惹事,但知道是惹了谢家后,他还没来得及去询问, 就急匆匆过来了。
就在这时,府上的管家在他耳畔低语几句,他脸色骤变, 他是知道何意早产的事, 却不曾想这件事会和贾妙龄扯上关系。
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 不许那死丫头惹何意, 偏偏就是不听!
眼下被这样的疯狗抓住机会,不脱层皮怕是别想出来了!
谢潇澜不言语,微微侧头示意里面的人出来,苏合立刻拖着宛如死狗的贾妙龄站在府前,她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原本漂亮的华服也已经被鞭笞的不成模样。
但这还不够。
贾冯敏一眼就看到自家女儿脸上,由眉心至下颔的伤口,还狰狞地外翻着血肉,即使伤口好了,也会留下蜈蚣一样的恶心伤疤。
他崩溃大喊:“你有什么冲本官来!你到底要折磨我女儿到何时!你个畜生!”
“我也说过,有事冲我来,别欺负我夫郎,倒是无人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既如此,又何必怪我咄咄逼人?”谢潇澜语气森然,阴冷的格调像是从鬼界爬出来的阴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