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嗔妄念。
梵楼知道,当那丝妄念束缚住自己的心脏,他对宗主的一切疯狂的念头都即将决堤而出。
“不……”
梵楼抱住了头,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不。
他不能那么对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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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霏离开陋室时,心情极好。
诚然,梵楼身上的伤疑点颇多,但他不甚在意。
……无论如何,那都是梵楼替他受的伤。
沈玉霏满意的,是梵楼因他而起的挣扎,是梵楼因他而生出的痛苦。
只是€€€€
沈玉霏蹙眉动了动触碰过梵楼下腹的手指。
热意像迸溅的火星,在他的指尖燃烧。
有些事,沈玉霏无师自通,却不代表他理解梵楼为何会因为简单的触碰崩溃。
说来可笑,沈玉霏虽贵为合欢宗的宗主,在世人眼里,身边围拢着无数男宠,放浪形骸,浪荡无端,实则两世为人,都没有真正的有过道侣。
他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梵楼。
但哪怕是梵楼,二人也只是神识相融罢了。
沈玉霏压根不知人事。
不过,沈玉霏并未在这件事上纠结很久。
他抬眸望向丹房,眸色一沉。
丹房中少了很多修士。
看来,如前世一般,清心丹现世,吸引走了一部分想要得到清心丹的修士。
沈玉霏随意扫了一眼留在丹房中的修士,发现前世不见的人,依旧消失不见,唯独海中月的女修表现得有些不正常。
她们不像是那些被丹药迷了眼的修士,扑在丹山上,发癫发狂,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弥漫着焦急与不安。
沈玉霏颇为意外地“嗯”了一声。
……裴惊秋与小月竟然都不见了。
“沈姑娘。”
很快,海中月的女修就看见了沈玉霏。
……想不看见也很难。
沈玉霏不知做了什么,眼角眉梢沁了层湿淋淋的春情,连那些被丹药迷了心智的修士都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
不过,沈玉霏的身边很快就多出一抹存在感极强的黑色身影来。
梵楼满身郁气地从陋室里走出来,面上紧扣着黑金色的面具,阴森的视线若即若离地扫过那些乱看的修士。
“沈姑娘。”海中月的女修没心思管沈玉霏的私事,而是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焦急大喊,“裴师姐不见了!”
原来,在沈玉霏替梵楼疗伤的短短时间内,众修士开始控制不住地争夺清心丹了。
海中月的女修因主修阵法之故,并未被波及,裴惊秋也反复叮嘱师妹,勿要生出妄念。
谁曾想,一直乖顺应声的小月,却趁众人不备,偷偷潜入了丹房深处。
“裴师姐从未想过要得到清心丹!”那说话的女修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多亏身边还有其他海中月的修士的搀扶,方才能站稳,将发生的一切告诉沈玉霏,“裴师姐是为了小月……是为了小月!”
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沈玉霏的预料。
“小月有何不妥?”
女修摇头:“她看起来与往日没有区别,还是那样……”
“是啊,小月就是小月。”旁的女修低声附和,“许是……许是被清心丹控制了心智?”
沈玉霏暗暗摇头。
通过兽潮的时候,他就觉察出了小月的异样。
小月定然不是因为被清心丹控制了心智,才做出争夺丹药的举动。
……难不成,是夺舍?
沈玉霏又暗自摇头。
谁会夺舍一个在海中月都无足轻重的女修呢?
这件事处处透着无法自洽的诡异,让沈玉霏再次关注起清心丹来。
这可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变故!
“沈姑娘,裴师姐让我们待在这里,可是……可是她去寻找小月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海中月的女修见沈玉霏的面色逐渐凝重,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等。”沈玉霏没有安抚那些女修,而是说出了一个令她们面色愈发惨白的回答。
等。
只有等。
无论裴惊秋想不想要清心丹,有小月这么一个令人操心的师妹,海中月都已经与这颗丹药脱不开干系了。
沈玉霏话音刚落,丹房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强悍的灵力波浪喷涌而出!
梵楼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沈玉霏的身前。
可谁也没有想到,灵力波浪中竟然凭空伸出一只沾血的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
“谁敢?!”
沈玉霏似有所觉,手中顷刻间幻化出灵力长鞭。
可那只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梵楼的身影亦被白光笼罩,眼瞧着就要被白光吞噬。
沈玉霏,想也不想腾空而起,手腕一抖,长鞭游走如灵蛇。
他欺身来到梵楼的身边,长鞭则缠住那只从白光中探出的手,最后三者一道,融入了转瞬即逝的白光。
“沈姑娘!”
被灵力冲得东倒西歪的海中月女修,待白光消散,方才回过神。
她们狼狈地擦拭着脸上的灰尘,大声呼唤:“裴师姐……小月……沈姑娘!”
可她们想要找的人,都被白光吞噬了。
另一边。
梵楼在沈玉霏靠近的刹那,就已经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腰,继而悍腰用力,猛地一个翻身,将自己当成肉垫,护着沈玉霏砸进了炽热的沙丘。
“该死。”
热意蒸腾,沈玉霏阴沉着脸从沙子里爬出来。
他骑在梵楼的腰上,狼狈地抹去脸上沾染的黄沙,望着四周熟悉的沙漠,气得恨不能将那只凭空出现的手的主人揪到面前,剥心挖肺,狠狠地折磨一番。
……沈玉霏又被清心丹带进了幻境。
他感受着空空如也的灵台,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无力感,怒火熊熊在心间燃烧了起来。
“是谁。”沈玉霏低下头,“梵楼,是谁€€€€”
被他压在身/下的梵楼低咳几声,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没了灵力的支撑,肉体凡胎经受不住满身的伤。
沈玉霏见状,面色大变。
他飞速起身,将梵楼从沙地里揪起来。
梵楼用手背蹭去唇角溢出的血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体里的灵力不见了。
梵楼短暂地慌乱了一瞬。
他本就因为排斥妖修的血脉,强行修习人修的功法而被当成废物,受宗主厌恶,若是变成彻彻底底的凡人€€€€
“是谁将你拉进来的?!”沈玉霏没找到那只手的主人,只能戾呵,“这是清心丹所形成的幻境,无论是谁进来,都会失去所有的灵力,变成凡人!”
梵楼刚悬起的心,因为沈玉霏的话稍稍放松了下来。
但很快,他的心就提了起来。
梵楼听见了兽吼声。
“属下……不知。”
他当真没有看见那只从白光中探出来的手,长在谁的身上,但梵楼心里有个笃定的答案。
只是,梵楼不能对宗主说一个完全没有证据的猜测。
他沉默着越过沙丘,将插/在沙子里的一柄破破烂烂的剑拔出来。
梵楼手握长剑,再次挡在了沈玉霏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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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孟鸣之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腕,一边吸气,一边挣扎着从沙丘里爬了出来。
沈玉霏的长鞭生满倒刺,轻轻一刮,就让他皮开肉绽。
“梵楼!”他对着空荡荡的沙漠怒吼,回应他的,是灵兽绵延不绝的嘶吼。
孟鸣之想不明白,自己抓的是梵楼,出手的为何是沈玉霏。
梵楼明明只是一条听话的狗,沈玉霏为何要出手?!
但孟鸣之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按着滴血的手腕,脚步蹒跚地往前走了几步。